第四十七章 百货公司的洋娃娃
待到过了饭点，程小芸拉着春梅去了趟百货公司。
“你要去买衣服吗？那地方可都不便宜啊！”路上，春梅和她聊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程小芸神秘一笑，卖起了关子。
到了百货公司，她就直奔儿童玩具区。
“请问这儿有卖布娃娃的吗？”程小芸和一个售货员打听道。
春梅这才恍然大悟，拉着程小芸就要走，低声道，“小芸，这儿的东西我买不起。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程小芸却站定脚步没有动。
“我答应英子了，我给她买。”
春梅更不干了，硬要将程小芸拽走。
那售货员见她们这副买不起的架势，忍不住微微皱眉，语气中尽显鄙夷。
“我们百货商店可没有卖布娃娃的。我们这儿卖的都是从沪上进货来的‘芭比娃娃’！”
“也行，你拿来给我们看看吧。”程小芸转头对她道。
八零年代的售货员，可是个人们趋之若鹜的“金饭碗”！不但工作体面，受人尊敬，还经常能买到其他人搞不到的物资。那地位，几乎可以和高级知识分子并驾齐驱！
因此，不少售货员都心高气傲的，有着莫名的自豪感。对待顾客简直可以说是态度恶劣。和后世那种“顾客就是上帝”的服务标准，相差太多。
程小芸和春梅从摊子上过来，穿的都是些方便干活的粗布衣裳。再加上刚刚拉扯着不想买的架势，售货员更是不愿意伺候。似故意挑衅似地，将一个最贵的芭比娃娃礼盒放在了柜台上面，没好气地道。
“你看，我们这儿卖的都是高档玩具。你么要不去地摊上转转吧！”
春梅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娃娃礼盒。里面的娃娃金发碧眼，穿着华丽的婚纱，旁边还有几套日常替换的衣服。什么小梳子、小镜子、化妆品，应有尽有。别说英子了，就连她看了都喜欢，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这一下，售货员可不干了。
“哎！你这个人，买不起就别摸！”
春梅被她这一喊，吓得缩回了手。
“对……对不起。”
她窘得不行，连忙道歉。
站在旁边的程小芸却看不下去了。
这个售货员一开始的态度就不算太好，程小芸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买了东西赶紧回去。
可现在她竟然颐指气使地吼春梅，明目张胆地瞧不起人。这可就不行了！
“你不用道歉。”程小芸拉过春梅，直接拿起娃娃礼盒就塞在了她的手中。
售货员刚要开口制止，却被她抢了先，“你就只管看这娃娃英子喜不喜欢，她一个卖东西的售货员，哪有权利不让你看？”
这话明明是对春梅说的，那售货员却觉得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被气得一噎，却又没办法否认。
春梅看着手中精美的礼盒，讪讪地对程小芸低声道，“咱们还是放回去吧，英子不适合玩这么贵的娃娃。”
声音虽低，柜台里的售货员却也听见了，抱着双臂撇了撇嘴，露出鄙夷的笑容。
“切，就说你们买不起，还硬要看！”
程小芸听了春梅的话却有些心酸，柔声道，“哪有什么不适合？英子是你的心头肉，那她就配得上最好的玩具！”
说着转头看向那售货员问道，“这个多少钱？”
售货员抿了抿唇，似是在给报出惊人的数字做准备，“三十五。这一个可要三十五呢！”
她好整以暇地等着看二人面上惊讶的表情，道着歉将东西拿回来。
毕竟这么一个不大的玩具，就要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了，这可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承受的。更何况是面前这两个穿着穷酸的女人！
熟料程小芸却一点也不惊讶，淡淡说了句，“那开票吧。”
“什么？”
售货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这个娃娃我们买了，你开票吧。”
程小芸用一个手指敲了敲她面前的玻璃柜台，示意她快一点。
售货员没想到她真要买这个娃娃，忽然想和面前这位阔主客气点，却又想起自己刚刚恶劣的态度，一时间竟手足无措。都不知道小票是怎么写完的。
“收银台在哪里？”程小芸接过小票问道。
售货员连忙伸手指了指不远的一个地方给她看。
“谢谢。”程小芸客气地笑着道谢，似随意问道，“你怎么称呼？”
“张丽。”售货员也没设防，这下倒是有问必答了。
程小芸点点头，勾唇一笑，拿着小票就要去缴费，却被春梅拦住。
“我来吧小芸。”
“不用，就当我给英子的见面礼。你在这儿等我吧。”
春梅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不一会儿，程小芸就交完钱回来了。
售货员早已将娃娃礼盒装进了一个漂亮的购物袋，交到了春梅的手里，客客气气地在一边陪着笑，给她介绍其他的玩具。
见程小芸回来，立刻从柜台里面出来迎了上去，将一式三份的小票留下一张，其余的都塞进了春梅拎着的购物袋中。
却听隔壁柜台的人忽然冲她喊着，“张丽，经理找你！”
程小芸回头冲她挑了挑眉，拉着春梅径直离开了。
刚走出百货商场，春梅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转头问道，“小芸，你对她做什么了？”
程小芸嘴角上扬，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就是给她投诉到了商场经理那儿。还给我打了折。估计省下来的钱，要从她工资里面扣了！”
春梅平日里性格这么柔软的一个人，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小芸，你刚刚真是太厉害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扬眉吐气过呢！就是……让你破费了。”
“我给你算算啊，这钱花的特别值。第一呢，打脸了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售货员。第二呢，也让你婆婆知道，生女儿怎么了？女儿也值得最好的玩具！最重要的是，要让英子知道，她是被人喜爱着的！”
春梅闻言，对程小芸除了崇拜，更是感激。
没想到她这么费心给自己在婆家面前长脸，更下定决心跟着她好好干了！
程小芸今天特意早收了一会儿摊，和春梅一起去了她婆家。
春梅在路上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想到一会儿英子看到娃娃的表情，自己倒先乐上了。
“等攒够了钱，咱们开家大饭店，到时候给你涨工资，想给英子买多少个娃娃都行！”
春梅不善言辞，心中的感激却要溢出来了。没想到自己能在最艰难的时候碰到程小芸，真是太幸运了！
转眼二人就进了院子，春梅高兴地招呼着英子出来。
“娘！”
英子听见动静，立刻从屋里跑了出来，扑进了春梅的怀里。仰着小脸，用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妈妈。
“英子，看你妈妈给你买什么了！”
程小芸将大大的购物袋子拿了过来，英子迫不及待地去看。
“娃娃！是洋娃娃！”
英子兴奋不已，高声欢呼着。这东西，她只听城里亲戚家的小孩儿提起过，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拥有！嘴角咧的老高，露出无比天真的笑容。
“你妈妈不是答应了你，说给你补偿一个娃娃吗？你看，她可一直记着呢！”程小芸蹲下身对英子笑道。
春梅闻言，看程小芸的目光中满是感激。
没想到在孩子面前，她把功劳都归给了自己。
可正思忖着，身后就想来了婆婆讽刺的声音。
“呦，和小孩子说的话，你还挺当回事！”
“催命三娘”推门从堂屋里出来，满脸不屑地看着英子手里的娃娃。
一张小票从购物袋里掉了出来，正落在她的旁边，被她一脚踩住，俯身捡起拿在手中。
“春梅你疯了啊？买这么贵的东西给她这个‘赔钱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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