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这船到底是谁的？
这一日，程小芸正在看木匠师傅做小船。
见他左手拿凿子，右手拿锤子，将麻丝一点点地敲进了船的缝隙当中。
她对这种传统的制作工艺也很感兴趣，忍不住和师傅攀谈起来。
“赵叔，您这是在做什么啊？”
赵叔一提起自己的老本行，也乐意和人分享。
“这叫做‘打麻’，是最关键的一步，船是否漏水，就要看这一步有没有做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颇有些自豪的笑容，“这种老手艺，全县乃至全省恐怕就只有我一个会的了。没有个十几二十年的经验，是根本做不好的！”
“看来我真是找对人了啊！”程小芸一边奉承，一边庆幸。
但她可是出于真心的。若不是赵叔经验老道，想到了用船钉连接船体的老办法，她恐怕现在正在重新挑选木板呢！
“你看，要把麻丝卷好，还要‘三进三出’，和‘油石灰’一起打碎在船缝中。这相当于给船身打上了一条牢固的筋脉，手艺不好的话，船一下水，可是会漏的呀！”
程小芸在一旁都听得入迷了。
在后世，她看到那些做工精湛的老物件，就十分佩服那些手艺人。
她正想着，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大树后有一个人影。
赵叔也看到了，低声和她道，“这个人最近总在小船附近转悠，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程小芸立刻警惕起来。
现在正是造小船的关键时刻，可别是有什么人想来捣乱，要弄什么幺蛾子出来！
与其费心防着，不如主动出击。
她直接奔着人影的方向就走了过去。
那人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看见程小芸时愣了一下，却立刻又恢复了一脸坦然。
“你这船还有多久能完事儿啊？”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程小芸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请问您是哪位，来这儿有什么事儿吗？”她态度还算客气，得先搞清楚对方的底细再说。
一提到这个，对面这个有些秃头的中年男人颇有些自负地反问，“我你居然不认识？我是咱们村的潘主任啊！我来这儿，是想看看自己的船做得怎么样了。”
什么？
程小芸一时间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个，潘主任。您刚刚说这船——是您的？”她忍不住再次确认。
“对啊！你家不是把这船卖我了吗？”潘主任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等等。”程小芸觉得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这船是我造来自己要用的，从来没有要卖的打算啊！”
谁料这潘主任竟不乐意了，“误会什么？我付了钱，船就是我的，这就是事实！你在许家又做不了主，估计是没告诉你！”
许家？
程小芸忽然抓住了重点。
“这船是许家人卖给你的？”
“对啊，你婆婆冯秀芬！难不成你一个做儿媳妇的，还敢质疑婆婆做的决定？”
潘主任自以为搬出她婆婆来压人，对面这个年轻的女同志就会乖乖听话，熟料程小芸却十分不屑地笑了出来。
“她可做不了我的主！您还是把钱赶紧要回来吧！”
程小芸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了潘主任的嘲讽，“你等着，等我把你婆婆找来，看你说话还敢不敢这么硬气！”
潘主任气急败坏地走了。
程小芸更气。
怪不得潘主任天天来看小船，怪不得上次冯秀芬也问到了小船的制造进度，原来是她越俎代庖，把自己的船卖出去了啊！
这也太可笑了吧？
是冯秀芬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还是太不把她当回事儿了？
不一会儿，就见潘主任还真带着人来了。
正好，趁着今天，就把事情说清楚！
“许家大嫂，你赶紧来评评理！你说这船是不是卖给我了？刚刚你儿媳妇大言不惭，居然说你做不了她的主！”
潘主任单手插着腰，等着看程小芸是什么下场。
“当然了潘大兄弟，钱我都收了，这船就是你的！”
没想到婆婆还真当着程小芸的面认了。有了冯秀芬的作证，潘主任十分不忿地看着程小芸，一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表情。
程小芸十分无语，知道和潘主任掰扯没有用，这问题的关键还是出在婆婆的身上，便转头对她道，“这是你的东西吗？你凭什么就卖给别人了？”
冯秀芬却理直气壮道，“你是我们许家的儿媳妇，你的东西当然也是我们许家的啊！”
等等！
这话让程小芸听起来十分的不舒服，简单的一句话里，她就听到了两个悖论。
就算她仍是许家的儿媳妇，冯秀芬也没有权利处置她的东西啊！更何况，她并不是！
程小芸也不惯着她，直接反驳道，“你想什么呢？我早就不是你们许家的儿媳妇了！”
这次轮到冯秀芬急了，“怎么就不是了呢？你只要嫁到许家，那就是许家的人！”
潘主任也在边上跟着附和，“就是！女同志要从一而终，要恪守妇道！”
程小芸嗤笑，“冯秀芬一个村妇不懂法就算了，你一个堂堂村主任怎么也不懂法？”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这两个人普及一下基本的知识了。
“配偶一方去世，婚姻关系自然终止。连离婚手续都不用办！”
两个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都有一瞬间的怔楞。
潘主任到底是个小干部，立刻举例反驳，“村里那么多个寡妇，我还没听说谁死了男人，就像你一样翻脸不认人和婆家划清界限的！”
“那她们要么是念着旧情，要么就是傻！”
程小芸的话说得毫不留情。
“我连许志国的面都没见过，当然没什么情分可谈了。至于智商嘛，我还没低到任由你们摆布！”
潘主任对这些话却充耳不闻，连连摆手，“你用不着和我说这些，我钱都给出去了，这船就是我的！哪来那么多废话？”
“你要是不服气，就满村子打听打听去，到底婆婆能不能做的了自家儿媳妇的主！”
冯秀芬有了村主任这个倚仗，也硬气了不少，还不忘趁机和他诉苦。
“潘大兄弟啊，你现在也见识到了吧？我这个孤儿寡母的老太婆，平日里受了多少苦吧！”
“放心吧许家嫂子，有我给你做主，谁也不敢欺负你！”
潘主任说着，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怒视着程小芸。
程小芸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利益共同体开始一致对外了。
她忽然也看清了一个事实。
不管法律如何规定，村里人旧有的观念已经约定俗成，根本无法改变。
他们并不会觉得许志国死了，程小芸就和许家毫无瓜葛了。
相反，他们觉得程小芸更应该代替死去的丈夫孝敬婆婆，承担起整个许家的重担！
事到如今，找到许志国，并证明他是假死骗婚已经迫在眉睫！
既然法律无法震慑住这群无知的人们，那程小芸就干脆用魔法击败魔法！
面对怒目相向的二人，她不急也不燥，反而灿然一笑，有些可惜地道——
“可这船也不是我的啊。您老想做主，也做不到别人的头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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