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何勇
理科实验班。
接下来两节数学课,老师上了半节课后,就发专项练习下来让做题,自己在讲台上改刚考的卷子。
唐羑撒笔时,凑过来看同桌已经在做sat的练习,黑色笔流畅划动,一个个娟秀的英文单词跃然纸上。
“写完了?校对吗?”阮晞媛拿自己的给她。
各自做题,做完校对,是两人的默契。
唐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一把按住她的手,想了想:“等下再对,要劳逸结合。晞晞,咱们放松下。”
阮晞媛放下笔:“嗯?”
“你们怎么认识的?林小嵩之前只提了一嘴是在舞社,但我记得你们一个街舞社一个古典舞培训班的。而且,后来我哥又为什么成了阮爷爷的关门弟子?”
这时下课铃声响起,只有稀稀疏疏几个学生走出教室,老师也端着保温杯出去了。
南方的秋尾巴,窗外的明媚阳光,昭示着入冬失败。清风轻柔抚着树上的叶子,摇摇晃晃。
天蓝的像童话般不真实,地上铺满阳光,黄灿灿的。明明早上来上课时还下着小雨。此时头顶的吊扇吭哧吭哧转着,半遮的窗帘稍稍扬起又落下,坐在窗边似乎还能感觉到一点点夏的余温,但没有很燥热,刚刚好。
教室里还有一大半的人呆着,小声聊天、补觉、刷题……
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阮晞媛想。
是台风后的艳阳天,她的心情却不明媚,想着法儿的不去上舞蹈班。不愿去,更不愿自个儿去。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还是由岚姨带着她去了。
课间休息,她恨不得像502胶水一样粘着岚姨。
岚姨想让她放松,试着去找小伙伴玩,将先前的道理倒豆子似的颠来倒去又倒了一遍,还给她说起一亲戚小孩,叫林嵩。
说,前段时间儿子过檀回老家探亲,跟着过来的,要在这边落户上学。原本还担心他刚到新环境,在考虑要不要走读不让他住宿了。谁知小孩没几天就和小区的孩子打成一片,尤其和邻居一性格孤僻的小孩处得好,还让人教他跳舞了呢,天天往外跑。过檀看他喜欢,给报了班。
岚姨想告诉她,交朋友其实没什么难的,什么经常帮人家忙啊,带零食给人家吃,一步步的慢慢来。和人家交朋友,真诚友善就行。
大抵老天爷觉得岚姨说的不够形象,来了出说曹操曹操就到。
肩膀上的一下轻拍,“岚姨!”正是话里的主角林嵩。
把岚姨吓一跳:“说了多少遍了,老姨!”
半大的小伙古灵精怪:“就岚姨,老姨不好听还显得您特老。”托他的福,后来都跟着他叫岚姨。
一说才知道林嵩练舞的舞社也在这儿呢。
不等岚姨介绍,林嵩上来就和她一顿聊,性子和她完全大相径庭。半点不像岚姨所说的什么一步一步慢慢来。
不过她当时来不及想这些。原本就神经紧绷,忽然这么个人热络地和她说话,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对这个听不懂在说什么的人只剩下害怕。
如今想起来,当初也不知搭错了哪条神经,竟稀里糊涂被林嵩一忽悠就拜把子。
有次她听琮洲小伙伴给科普的中国各种亲戚关系称谓,当时就觉得林嵩实在多此一举。原本按照亲如一家的岚姨的辈分顺下来,她确实就该叫林嵩一声哥……
“原来是岚姨的缘故,我就知道他吹牛。”唐羑嗤了声,还在介意最开始和林嵩争辩的事,“后来呢?”
阮晞媛笑。
桌子上的鸡蛋花白中带黄,瞧着可爱淡雅。隐隐有甜甜芳香沁鼻。昨晚的雨打落了一地的花。
这是吴舒婕她们早上来上课时顺路在宿舍后面捡的,分了几朵给她们。
当时她被林嵩吓着,一个劲儿的往后躲……
那场景至今印象深刻。当她背贴上椅靠,头顶就感觉有一股热气由上呼下来,刺激着头皮,层层叠叠的酥麻倾泻下来,瞬间遍布全身。她汗毛竖起,一下子就从座位上蹿了起来。
“咚”的一声闷响,头盖骨的疼痛立刻让她捂着头,当即泪花就挤出来了。过了那个劲儿转头,跌入寒星般的黑眸里。
那双眼眸,像初冬骤寒封冻的湖面。
而面前的唐羑,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那里头满满对故事的好奇和期待。她性子活泼开朗,爽朗大方。
还有话痨的林嵩。
他,怎么都和身边人的性子差别这么大呢……
唐羑听完乐了一会儿,不免感叹:“哇,你也太惨了吧。虽然严格算起来我和我哥俩人就差几个月,但我怕他都多于我爹妈,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放心让我俩留在江城读书。我哥他学习不行,但管我学习那是小菜一碟。”
“不过,别看咱学校那些女生都说喜欢我哥,都不敢正面和他对视。”唐羑说完忽然盯着她研究了好一会儿,眼里迸发出异常的光亮,“但你好像不怕我哥。”
阮晞媛被她看得莫名心虚,低头摆弄试卷的四角:“我也挺怕他的。”
“可我觉得……晞晞,我哥对你……挺好的。他那性子吧,说实在的没几个人受得了。”
阮晞媛苦笑,她至今都没理出个头绪,又怎么告诉她呢,看着花:“大概是因为爷爷的缘故。”师父的孙女怎么也有三分薄面吧。
唐羑晃悠她的手臂:“啊,说说我哥怎么成老爷子的关门徒的?”
阮晞媛想了想,若有所思:“大概是因为他能让我哭。”
她回忆起几年前去他……家,算家吗?不知道现在他住的还是不是那里。
岚姨带她去的。
好像也是那时,撕开了这个人的冷面具,开始不太怕他。
那天,在楼梯间就听到打骂声。整栋楼像对这样的声音司空见惯了,没人管。
岚姨怕出事,让她在他楼下的人家家里等,自己就匆忙去了。
隔音并不好,她在楼下,就能听见楼上传来愈来愈激烈的争吵声。
“陆启明你还有没有良心!那是阿淮辛苦比赛得来的奖金。”
“老子儿子的钱老子怎么不能花了兔崽子拿来!”
“你当过一天像样的父亲吗?”
“奶奶的,臭娘们,我家的事关你屁事,滚!老子还没跟你儿子算账呢。”
……
楼上的对话一清二楚,楼下这家婆媳边听边叹:“欸这家男人太不是个东西了。”
“本来好好的老婆孩子,非得去赌,弄得家破人亡。”
“……”
她数着数。要数到100下再报警,等警察到的时候,家里够乱,人足够狼狈。情节要严重,他才能被多拘留几天。
这是路上岚姨教的。
1、2、3……到100的时候,她松开掰扯的小手,在书包里掏出家里让她随身携带的报警器,按了一下。
当她随警察到的时候,小屋子里一片狼籍。
陆启明很快被制服。
岚姨和楼下的男主人还好,瘫在沙发上的陆慎淮就鼻青脸肿的。
她看见他那样子忽然一下就大哭起来。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原本控制住的场面因为哭声又有些失控。
她趴在警察叔叔的胸前,给人生生哭出一条领带来,好似她才是遭遇家暴的小孩。
警察叔叔还要干活儿,岚姨又心疼又开心,让陆慎淮看着她。去打电话让阮清平赶紧过来瞧瞧。
他什么也没说,就坐在那儿,也不看她,过了好一会儿,她兀自渐渐安静下来。
看着大人们在外面走来走去忙碌,只有他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没有情绪,淡漠。如今想来,他特像只野生小山猫,警惕地探视着周遭的环境,可明明,那是他的家。
她当时忍不住伸手抱了抱旁边一直沉默的陆慎淮,也不知道幼时是出于什么心态,只想嚎啕大哭。
他下一面就挣开她的怀抱,似很嫌弃:“别碰我。屁大点胆还敢跟着来。”
他从床上,披上,把自己身上浑身上下能裹的地方都裹严实了,很是无语地看着她,不耐地板着脸命令:“不许哭了。”
她听话地忍着,头回看他如此黑这张脸,虽遮了浑身的伤,但嘴角乌青,两颊通红,看得她心一抽一抽地疼,只是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她竟觉得一点都不凶。
觉得他这一刻又特别特别像一只刺猬。
性格孤僻,喜静厌闹。除了肚子,浑身全身长满硬刺。会将一些气味的植物咀嚼然后吐到自己的刺上,使自己保持当地环境的气味,以防止被天敌发觉,也使其刺上可能沾染某些毒物,以抵抗攻击它的敌人。乍一看攻击性十足,其实性格可爱,能捕食大量害虫,是益兽。
她安静下来后,他就给了自己个泡泡塑料袋让她捏着玩,自己裹着被子躺床上玩手机。
捏着塑胶袋子上的泡泡,一按一声啤。嘴里含着糖,有些大,鼓动着,偶尔磕到牙,有清脆的响声,到现在她都能回味那种果香味。小时候他给自己所有的糖,她现在都爱吃。
陆启明临被带走还嘴上不饶人:“你这个臭婆娘,居然敢报警。呸!老子管自己孩子,你们管的着吗……”
后来警察叔叔大掌轻压着她的后脑勺,用毛巾彻底遮住了她的视线。
当她扯下毛巾时,只见陆启明脸皱成包子,奈何双手还被其他警察压着,还愈发大声的嚷嚷:“警察打……”,“人”还没机会说出口,他又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闭嘴了。
“打人?你特么也算个人?他要再胡说八道,直接把他下巴卸了。”
临走时,她趴在那位警察叔叔的肩膀上,看到那个瘦瘦的肩膀在收拾着一屋子的凌乱,门口楼梯的墙上全被泼着红色的油漆,里面“还钱”、“去死”,其他看不懂的想来估计也都是诅咒和谩骂的话。
警察叔叔安慰她:“你别担心,有叔叔阿姨在,会照顾好你朋友的。”
在陆启明要被押上车的那一刻,她看着那张嘴脸心里胀着的气实在难受,憋了半天不成句的话索性直接用英文脱口而出:“intheanimalworld,htobabies,otherscanlookaftertheirwifeandchildren,whatabout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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