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河郡是个养老院
“他可真能装”
清河书院梨树旁，站着两个稍大些世家公子，各一书童。
其中一位世家公子正倚着树，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原来是清河郡混世魔王韩啸天。其祖父韩礼现任兵部尚书，为官清廉，刚正不阿，深受皇帝信赖。当年天启之变，本已辞官的韩祖父立返京师，与容祖父力荐赵将军出狱平反。后皇上任其为监察御史前去平反冤狱，遭言官弹劾，天启帝为其打抱不平，道：大臣去留悉听上裁，言官论人当存大体，不必连章抟击。当着这些言官的面还加了韩祖父为兵部右侍郎官衔，并赐了三世诰命卷，又荫了韩老爷入国子监读书，众人不敢多言。但韩祖父有自知之名，深知自己儿子并非做官材料，七次上表，天启帝拗不过他，收回成命。韩祖父也是清河郡祖父辈里，唯一一个，仍在朝为官的。唯一的女儿也嫁入京师吏部尚书二公子。
韩老爷也就是韩啸天的父亲，只中了秀才，便选择与夫人回了清河郡。家中有三子，韩啸天是最小的儿子。韩啸天十二岁就中了秀才，众人皆感：此子非凡。后韩啸天整日不务正业，常跑出府与人“比武”，每每都被韩夫人命壮汉把他拎回府，扔到书房里，抄书到深夜。
“有着书童不用非自己提，读书能到这个样子怕是傻了吧”韩啸天双眉紧皱，道。
“诶，啸天兄，可别这么说”
与其对话的便是清河郡有名的纨绔子弟，沈星辰。用他自己的话就是将纨绔进行到底。
沈星辰展开扇子，道“容家也是世家子弟。虽说容老太爷性格怪癖，当年天启之变，不惜与户部侍郎闹翻也要把钱从他们手里抠出来赈济灾民，来把自己家府邸空出来给流民当临时落脚之处，容老爷带着母亲连夜搬回清河郡，得皇上赞誉，后也是美谈。虽容祖父后遭贬谪多次，如今也辞官回乡，落叶归根，倒也自在。”
“说起天启之乱，那不得不提提容夫人”沈星辰扇着折扇“这容夫人是京师赵大将军家，家有三子，其实还有一子不幸夭折，然后还有一个女儿就是容夫人—赵四小姐。后来宦官干政，赵老将军入狱，无人再进将军府。正遇天启之变，赵老将军家临危受命，两个儿子都在这场大战中死了。赵老将军协助皇上整顿军令，采取韩祖父向陛下的提议：一收残兵、一出奇兵、一明赏罚、一慎防守、一实京营、一多储资粮、一破格用人。后敌国频犯辽东边境，将军挂印去平反，大捷之后，便留在了边关镇守。同年容府上门提亲，赵四小姐嫁入容家，后也成了一段文臣武臣联姻唯一的佳话。赵老将军的夫人带着小儿子去了边关不久就去世了，听闻，这个小儿子也骁勇善战，着实厉害。”
书院门口停下了一辆人群簇拥的马车，不用想当然是芦大公子。
“哎”
沈星辰轻叹道“在看看那个花孔雀”手合折扇，指着芦葛方向“每天那么多丫鬟婆子伺候也不害臊，祖家不就是有一个可阴封的伯爵位嘛。即使芦老爷没有去世，要是真能轮到他家，芦老爷也不会来清河郡种花。”开启折扇，道“满清河郡谁家不是根深叶茂，芦家小姐貌美，我沈家三妹也是可爱至极，有什么可招摇的，等我大哥高中，我非要我大哥在芦府走上一圈。”合扇，又指了过去“真是，大摇大摆给谁看，要不是家母和他家交好，真是不想理他。”沈星辰使了个白眼，狂扇折扇。
根深叶茂，这话不假，沈星辰家世也是了得。沈祖父在当年新帝登基，协助皇帝处理朝政，天启之变弹劾宦官李进，力荐赵将军出狱，后平反冤假错案，使得真相大白于天下。如今辞官回乡，每天茶楼听听曲，也是快哉。
“若寒”
随着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传来，二人向门外探去。
翩翩公子温如玉，皎如玉树临风前。阳光撒下，尘埃仿佛不愿弄脏他的衣袖，绕路而行。晋若寒站在门前，一手在侧提着书匣，一手在前，回头望之。
啪的一声，韩啸天身子从树上挪开，拍了下自己额头，指着门口方向，道“沈兄，这寒蝉，不，这晋若寒，我竟觉得他如此好看，我怕不是疯了吧。”拿起沈星辰的手就向自己额头拍去。
“阿梨”
晋若寒向台阶下的女子，道“阿梨，你怎么来了”
一位女子身姿曼妙，笑容姣好，提裙，朝他走来，缓缓上着台阶，梨香扑面。
这位是清河郡姜氏布庄姜掌柜，姜青崖的妹妹，姜秋梨。现在也是嫣梨香胭脂铺掌柜，也是清河郡里唯一的女掌柜。姜秋梨与哥哥从小相依为命，后得老夫子照顾，便留在了清河郡。
姜青崖，本名也不叫这个，他才是个狠角色，三十多岁至今未娶，一心赚钱。早年在京师布庄学艺几年，回来在夫子得帮助下开了个布庄，样式确实好看，各式各样。姜青崖从起初自己做衣服到后来请人做衣服，生意越来越大。前两年，从京师来了个富家夫人，在他这里买了很多布匹，慢慢地，京师人都特意前来，想要看看这出了名的姜氏布庄。几乎都是满载而归。姜青崖十分疼爱这个妹妹，帮着姜秋梨开了胭脂铺，今日开张。
“若寒，这是我抄的经文麻烦你带给空净大师，店铺刚刚开张，有点忙不过来”说罢就把经书塞到晋若寒手里，提裙，下到最后的台阶，险些摔倒。晋若寒欲去搀扶。姜秋梨，道“这褶裙也太难穿了，连台阶都看不见，回头可要告诉哥哥先不能多做，得要再改进下”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容柏看见晋若寒，从院中走过来，晋若寒也下了台阶走过来，二人相互拱了手。
“若寒兄，父亲母亲已在家中备好宴席，下课会有马车过来，这次定要随我回去。”晋若寒微笑点头答应了。
若寒心想：好吧，既然做了教书先生，早晚都是要去容府的，有钱赚也不错，可以买酒了。
二人随即一起向堂内走去。
韩啸天又倚回了树，道“若寒也是可怜，前几年还有书童跟着，这几年只能自己一个人。时不时就去寺里，”韩啸天又惊叫起“别不是想不开，和他祖父、父亲一般，要遁入空门吧。那年，他姨母过世就看出他有点不对劲了”
“什么姨母”沈星辰忙道
韩啸天，道“晋家姨母啊。就是，天启之乱，守住城门的张尚书小妹，张青青。
“哦……”沈星辰，知道了。
张尚书有两个妹妹，一个唤名：张樱樱，一个唤名：张青青。张尚书从小为父为兄，甚是疼爱两个妹妹。张家小姐也是京师里的风流人物。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因为她们文采有多了得，虽有姿色但也不是貌美动人到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步。
其因有二：一是因为花钱，她们可是京师贵妇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衣着品味超群，很多人都会模仿她们，但从未被超越。其二便是张家二女的旷世豪言：终生不嫁。
张青青，是张家小妹。张家小女性格比姐姐还豁朗，无论买什么东西进店第一句就是“掌柜，你看看我，长得俊俏不”
掌柜哪敢不夸奖啊，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她啊！贵妇圈都在笑她厚脸皮，她却不以为然，安然自处之。只要买东西都要问，后来她也不等人回答就开始买东西。
但是，有次进入布庄不见掌柜只见伙计，她也不知，便问
“掌柜，你看看我，长得俊俏不”
伙计被问呆住了，她也呆住了，便开怀大笑，便挑起布来。后来时常去布庄找那小伙计，追着伙计问
“你看看我长得俊俏不”
伙计不曾答复。
后来伙计被排挤，掌柜将他赶走了，张小姐也不再去那个布庄。
为什么被赶走？当然是怕你飞上枝头变凤凰啦！能与贵妇圈打交道只能是掌柜，你要是太过显眼便会被人排挤
至于为什么张樱樱为什么嫁给晋老爷？
是因为当年晋老爷中了榜眼，在游园时被张樱樱看上晋老爷。怎料晋老爷已有心上人，并许诺：等到金榜题名时便来聘她，所以晋老爷当场就拒绝了。张娘子回家痛哭一场，张尚书虽与晋老太爷是旧交，要不是张樱樱拦着，差点要去教育下晋老爷。
后来晋老爷没有娶到心上人，郁郁寡欢。晋老太爷与张将军交好，又喜欢性格爽朗的张娘子，便带着晋老爷上门提亲。张娘子得知他没有婚约在身，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晋老爷，因为她觉得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世间不多。
天启之乱，张尚书死于城门前，晋老爷带着两岁的晋若寒同父亲贬回了清河郡，张樱樱留在了京师。两年后，张樱樱也来到了清河郡。张樱樱一向骄傲，无论遇见什么都要自己解决，她觉得自己已经自愈了。一步错步步错，一切早已无力回天。
崇祯五年，晋老太爷遁入空门。不久晋老爷也上了山，那年春天夜里，晋夫人也走了，当时还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十三岁的晋若寒抱着母亲，在大雨中，浇了很久。
山樱抱石荫松枝，比并余花发最迟。
赖有春风嫌寂寞，吹香渡水报人知。
晋若寒落下了病根，一直体弱。后来要不是在姨母救济恐怕那年晋若寒就随晋夫人去了。偌大的张府，就剩张尚书的妻子和孩子。
没了哥哥就没了家，姐姐也走了。张青青没几年跳了崖，尸首至今未找到。谁也不知，她想开了还是没想开。
“哎”
“每天看晋若寒读书的样子比我看柏木头还要痛苦，佛祖啊，我向你祈求：我兄弟早日扬眉吐气，我愿在清河郡给他们守宅子，守一辈子都可以。”韩啸天故作滑稽，双手合一做着祈祷。
沈星辰被他这一句给弄笑，将视线从庭内挪了过来，扑哧笑道“韩兄，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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