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浮世万千
“喂,喂,喂,我问你怎么样呢,这个到底行不行”姜秋梨狂敲木盒。
晋若寒从后院归来,衣袖显然已被洗过,还有些褶皱,他甩了甩衣袖上的水,抚了抚衣袖,依旧风度翩翩。
“师父”
容暄站在一群粗布衣衫的小孩当中向铺里望来,脸上和衣裳却已脏兮兮,显然刚和疯闹过。
容暄向屋内跑来,抱住晋若寒的腿,抬头仰望,道“师父你怎么在这里,师父是来买胭脂的吗”
晋若寒牵起容暄的手,容暄的另一只也未撒手。晋若寒道:“师父是在帮朋友忙,暄儿是跟谁来的呀”
容暄磕磕巴巴,道“我…我…我想师父就翻墙出来了”又开心指着屋外,“师父,你看,我交了很多朋友”
四人人皆向外望去,又看回地上的小人,被他的可爱征服了,皆被逗笑。
容暄满眼的师父也不顾什么朋不朋友,道“师父你怎么今天不来找暄儿”
“师父今天有事”
容暄又抱紧师父,看了看旁边芦葛,道“这位朋友你有点臭臭的,还是不要在胭脂铺里为好,免得耽误老板做生意”
姜秋梨被这个小人征服了,笑道“这就是你的徒弟吧,很是可爱”
晋若寒摸了摸容暄的头
芦葛瞪着眼睛,用扇子轻轻点了点容暄肩膀,道“小孩你多大了?还抱着师父的大腿,你师父身上也臭,你自己身上也脏兮兮的怎么没见你嫌弃”
“我这是证据”容暄理直气壮道。
芦葛接着问“什么证据”
“我成功翻墙的证据。师父是师父,你怎能和师父相提并论”
晋若寒嘴角微扬,再次拉起容暄的小手,看着容暄,道“师父带你回家,还有你的证据,一起回家,好不好”
容暄点了点头,晋若寒向二人拱了下手,容暄也学着师父的模样拱手,小小的脑袋仿佛被禁锢在臂弯里
“今日多谢若寒兄”芦葛也向晋若寒拱手相送。
晋若寒牵着容暄,走出门。
芦葛又挑了两套胭脂,各留下了一份在柜子前
“这是什么意思”秋梨不解,扇子点着柜子
芦葛道“送给姑娘,作为赔礼”
姜秋梨道“赠礼也要投其所好吧,你哪点看出来我喜欢这浓郁的香”
芦葛笑曰“这个更适合你”便拱了手,正要出门,回眸道“下次我能唤你阿梨吗”
秋梨愣了下,狂摆手,“快走快走”芦葛又拱手,便出门了。
姜秋梨脸泛微红,心慌起来,捂着心的位置,道“怕不是生病了吧。小棠看下店”放下蒲扇出门看大夫去了。
“少爷你去哪里了,我们满院找都找不到,夫人可急坏了”又是王妈妈,她匆匆忙忙从容府出来。
晋若寒牵着容暄,二人一身脏衣,容暄一手牵着师父,另一只手还拿着超大的煎饼,显得手又小又胖
“去找师父”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看着王妈妈
“诶呦,晋公子真是麻烦你了”
“无妨”晋若寒将容暄的手递给王妈妈,容暄又撤了回来,捉着师父衣角,道“师父你不进去吗”
“师父今天还有事,明天再来看你,容暄明天要背好《三字经》前日部分,明天师父会来考”
容暄满脸复杂,一手拿饼,一步一回头,随着王妈妈入了府。
“我回来了”
晋若寒推开正堂大门,堂内空无一人,将门大敞开,让阳光进堂入座,像是来做客的。晋若寒闭着双眼冲着阳光微笑,伸着懒腰
“习惯了”
对呀这些年自己一个人住:习惯了。
晋若寒转身入内堂,推开后门,拿起了扫帚,打扫将屋子打扫了一遍。
他在等人回来,山上的人也好京师的人也好。
放下扫帚,拍了拍身上灰尘。走向简陋的厨房,升起火,做了几道素菜,拿了些米,都装在食盒里。换了身干净衣裳,穿过正阳街,山上去了。
善缘寺侧门
寺门打开“若寒,来了。快进来”
悟净小和尚是空净大师从城外林子里带回来的,当时嘴里哭着喊着要去找姐姐,来了寺里每天都有吃的,便也不想姐姐了,后遁入空门。
悟净小和尚将晋若寒请进寺里,道“空净师父在坐禅,空然大师在前面给人卜卦,都要等一会”
“不必了,我烧柱香就走,劳烦你把这个经书交给空净大师”晋若寒将菜和米也一并递给了悟净,双手合十。
这个地方晋若寒轻车熟路,上香流程行云流水,跪于拜垫。
今天很开心,希望每天都如此。佛祖,我祈愿:一愿容暄平安顺遂;二愿阿梨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
“施主,算姻缘吗”
殿外传来一老者声音,晋若寒睁开眼睛,回过头,老者身着僧服,一手拿佛珠一手在胸前。老者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晋若寒下山,路过胭脂铺,姜秋梨叫住了他“若寒,你等下,我刚刚去了看诊,顺路又去了布庄。这个衣裳花样似水墨,我觉得十分衬你,我给你做了一件。”把衣裳递给晋若寒。
晋若寒道“阿梨,是生病了吗”姜秋梨忙摇头,又叹了气,瘪着嘴,道“若寒是不是我的品味下降了?我让哥哥进了这个布匹,一件都没卖出去,不开心。”看了看晋若寒,又面露笑容,推着晋若寒进铺,边推边道“快去帷帐后换上,给我看看,让我开心开心”
晋若寒有些不好意思,道“要不我回家…换…”
“别磨蹭,快去”
晋若寒只好换上。走出帷帐,本就眉目清秀,再加水墨丹青,显得整个人神气非凡。
姜秋梨笑容满面,上前来,道“哇,我就说,这衣服好看,就是他们没这身材,若寒你就穿着,让他们看看咱们清河郡最俊俏的好儿郎”
容府里却没这样的笑声,容暄带着父亲指认现场。
“来人把这里砌高,你要是在爬树翻墙,我就把树砍了”容老爷大发雷霆。
容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躲到容柏身后,拽着哥哥的衣袖不敢松开,容柏道“才知道害怕”,碰了碰容暄鼻子“暄儿父亲也是怕你摔伤到自己”
次日,下学,容府马车等在书院外,亭柰接过二人书匣,晋若寒欲要上马车。韩啸天从旁走过,
“矫情”
晋若寒思考片刻,不知所措。
容柏向韩啸天看去,四目相对,瞪了韩啸天一眼,不想理他,一脚就上了马车。
晋若寒便也跟上了马车,晋若寒耳边依旧环绕着“矫情”二字,便转头向看向后座的容柏,道“容柏以后就不劳贵府马车接送了,清河郡里路都不远,也不难走,我步行也是可以的”又笑道“还能强身健体”
容柏看了看晋若寒,心想:早都想这样干了,自己一个大男人天天做马车,着实有些不痛快。便道
“停车”
晋若寒愣了愣以为自己说错了。
容柏并没有关注晋若寒的表情,说完就拉着晋若寒下了车,道“知我者,晋兄也”
二人会心一笑,步行之。
容府侧墙,单单有树的位置墙高了一大截,晋若寒噗嗤一笑。一个小人抱住了他的腿,
“师父”
容柏低头看着那个小脑袋,笑道“暄儿有了师父,哥哥都不要了”容暄便扯着两个人的衣袖进了府。
饭后,晋若寒带着容暄在榆树下背书。
榆树苔衣绿,落日余晖来。
容暄边摇头边用稚嫩的声音,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断…”容暄皱着眉看着师父
“断机杵”晋若寒道。
容柏看着师父,满脸疑惑,道“师父,孟母到底是谁,哥哥说她搬了好几次家,为什么她有那么多府邸”
晋若寒看看容暄,笑道“暄儿,孟母说的是孟子的母亲,孟母只是搬了三次家,没有那么多府邸。这句想告诉你学习要有好的环境。下一句:子不学,断机杵。说的是有一次孟子逃学,孟母就割断织机的布来教子。”
“就像父亲昨天要砍我的树吗”容暄指着榆树
“不是这样理解的,砍树是因为容暄淘气,父亲是怕暄儿受伤,但是父亲和孟母疼爱孩子的心情是一样的。都是希望你们学有所成,平安喜乐。”
晋若寒说着说着,眼睛微红,赶紧抬头,不想容暄看见自己如此失态,心想:父亲父亲的叫,叫的像是自己父亲般,还挺可笑,却又痛快。
晋若寒总是会想:什么圣贤书,什么人之初性本善,什么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一切放在自己身上就像一个笑话,明明天地不容我,却要我容于天地,每天在痛苦的挣扎中清醒,在清醒时挣扎的睡去,最后搞得自己不想容天地。多余的总是自己。
人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我宁道: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长,愿蜉蝣于天地。
手拿圣贤书,空无君子囊。夫子受以吾诗书,感念天地浩荡,欲游百川东到海,怎奈天道不酬勤,宛如梦里黄粱。
终是纸上谈兵罢了。
容暄扯着师父袖口,仰着头道“师父你怎么了”晋若寒微低头看着容暄,心道:惊近白日光,惭非青云器。
容暄牵住晋若寒,道
“我的,便是师父的”
晋若寒怔住了,静静看着容暄,春风又绿榆树衣,晋若寒心道: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这大概就是晋若寒梦里的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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