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引
韩府
“母亲，母亲”
“快请姚大夫”
韩夫人又晕了过去。
原来是韩啸天被礼部取消了举子身份，降为秀才，今年秋闱也可参加。
春去秋来，主持乡试的正副主考官由中央委派到当地，与当地的官员组成临时机构主持活动。八月初六，考官们入闱，先举行入帘上马宴，凡内外帘官都要赴宴。宴毕，内帘官进入后堂内帘之处所，监试官封门，内外帘官不相往来。
八月初八考生入考场，考试共分三场，每场考三日，三场都需要提前一天进入考场，即初八，初十、十四日进场。
考试后一日出场。内帘官批阅试卷，不闻他事。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秋闱桂榜，不尽人意。容柏、晋若寒、沈星辰以及韩啸天皆未上榜。夫子燃烛夜读，忽明忽暗，认真翻阅，仿佛在找什么治国良策般投入。
转眼已入深秋，沈芦两家大喜，沈老太爷坐在正堂，天气冷的伸不出手，来人便会笑着寒暄两句，人走就会收起笑容。
沈祖父也是个古怪老头，别的老太爷都在家里养养鸟没事钓钓鱼，可这个老太爷就喜欢去茶楼喝茶听曲。而对这样的宴席从来都不参加，好像只是喜欢听嘈杂的声音但并不喜欢能听清的声音，往往喜欢热闹的人最是孤寂。
喜凡尘而不入，诸君皆浅交。
容老爷前来沈家贺喜，容暄被裹得像粽子一样站在后侧。
沈府早已高朋满座，有得坐着闲谈
“容家也来了”
“容家和沈家向来交好，当然会来”
“芦家不是和容家结亲？”
“好与不好，亲与不亲，有什么关系，动动嘴的事，哪能算数，莫要太当真”
“对啊，下了聘都有被退回的，当年晋家高中去韩家下聘，聘礼都抬到韩家门口了，韩家闭门不开，人家转眼就将女儿许给了京师尚书二公子，晋家也是出了好大的丑，何况娃娃亲”
又闻“听说沈府的桂花十里飘香，容兄趁此机会，何不共赏一番”。
容老爷看了看旁边容暄，进了门就开始左顾右盼，也不知道再找什么，道“荣幸之至”
带着容暄向□□走去，引入眼帘的是一池荷花，虽然深秋，荷花依旧随风摇曳，像一个固执的人要在本已不属于的自己的时间里，拼尽全力想要留下，仿佛想让心爱的人明白自己：我还在，我在爱着你。
走上荷塘白石桥，对岸桂树引入眼帘。
树下人影晃动，一人身着水墨丹青，在人群后方高高举手，但未触花。
风会来，花会动，等风等花。
风带着桂花吹过手心，这个秋天他抓住了
“师父”
容暄高喊，容老爷也是拽不住容暄，示意上弦跟紧公子。
容暄跑向晋若寒，斗篷被风吹起，有些吃力，抱住师父时已经气喘吁吁
“师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前方赏花的人纷纷回头，看了过来。
晋若寒以前很不喜欢被人围观，自从做了小容暄的师父，这样的场景仿佛总是在上演，渐渐也习惯了，仿佛在认识小容暄那天，一切就开始改变了。无论他和小容暄走在哪里都会引起一堆人注意，或因高声唤自己；或因掏鸟蛋下不来树要抱抱；或因圆圆的脑袋看着煎饼摊一不留意便摔倒……
“若寒”
沈二公子收起折扇向二人走来，众人也随后来
“若寒，是否同去心亭共赏荷花”
晋若寒愣了愣，这样的邀请从姨母过世后便曾听到，拱了拱手，便和众人同往心亭。
“喂，小粽子，你哥哥怎么没来”
身后传来韩啸天的笑声。
众人看了看沈二公子，都替他尴尬，偷笑着。容柏极不喜欢这样的热闹，谁家举办宴席都未曾去，大家其实都知道他不喜热闹。
人生如戏，人人皆会入戏文。唱戏的是自己，讲戏的是他人。
如今这场面，加点戏料而已，大家也不觉为过，戏罢，也只会记住最好笑的部分。有人不加斟酌告诉下一个人。真假与否又与其何干，这样讲戏的人又怎会入戏。只要有人开了头，恨不得再夸张些，一传十十传百，听到的人未必真的赞同，过后再问不是轻描淡写就是不记得说过。若遇人反驳无论对错，眼见变为实，便会争辩：事情都摆在这里了；他们两家关系以前多好；他确实是没来呀……
一个“以前”便说尽了前程往事，甚至连以后都为其发展想好了结果，要是结果不同又是一番嘲讽罢了。君子非莘莘，总有人会丢了理智，不假思索，讲起戏文，从此掉入庸俗里。山上的人称其为“凡尘”。
容暄向韩啸天用力撞去，晋若寒没来得及攥住，韩啸天倒是迅速，一闪，由于容暄用力过猛一头掉进了池塘。晋若寒未曾多想，立即跳入水里，将容暄举了起来，由于容暄衣服都进了水，晋若寒感觉十分费力，十分沉重。
韩啸天眉头紧皱接过容暄，想要拉晋若寒，但池水太过于寒冷，晋若寒体力不支，视野模糊，逐渐好像看见：母亲的脸，又见雨夜抱着母亲雨水肆意拍打，没有反抗雨水更加肆无忌惮。
“母亲”
晋若寒闭着双眼缓缓下沉。
芦葛见状跳了下去，找到晋若寒，出了水面，韩啸天接手，容暄哭上前来，摇晃晋若寒
“师父，师父”
容暄的心被寒风刺痛。
阳光是温暖的，照不进池水也是真的，有的人从一开始便会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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