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遗照
巷子里的灯光昏暗，在雨夜里，显得更微弱了。
那双脚就站在时瑾的面前，红色的衣摆锤在鞋面上，诡异的是，它的衣服上没有任何水渍和风动的痕迹。
“就差你一个了，”时瑾听见那声音在他的上方响起，轻而压抑，“你逃不掉的。”
是那个反复出现在梦里的声音……这一霎，时瑾呼吸窒住了，一股冷意从他的背脊爬上来，直击他的大脑，他感觉耳边嗡鸣声不断，无法再动弹。
雨水遮住了他的视线，手机落在前方，时瑾却没有拾起来的勇气。
“来吧，你是最后一个了……”那个阴冷地声音再次响起。
与此同时，时瑾的眼皮忽然变得沉重起来，一股无法抗拒的睡意侵蚀了他的意志，晃眼的灯光，让他仿佛陷入另一片光景，怎么也醒不来。
他耷拉着眼皮，整个人晃悠悠地蹲在那儿。
“我们去哪？”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时瑾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告诉过你的。”
告诉过我什么？时瑾恍惚地想着。
“你很快就会明白了，跟我来吧，时间不多了。”
我不要。时瑾想，我不会去的。
“来吧……”那声音像是在哄他，“跟我到第十扇门里去。”
第十扇门？时瑾眼前的景象开始交替，他看见了梦里的老旧房子，路灯的光晕在眼前不断放大，他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个想法似乎是在给他警示，雨水浸透衣服布料，让凉意渗进了肌肤。
这一瞬，时瑾终于在雨中惊醒。
他不敢去看对方的脸，一把捞起地上的手机，飞也似地跑走了。
他拼命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等再停下来时，那道红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雨幕里，然而那个诡异空洞的声音却紧随着他，深陷在他的脑海中。
你逃不掉的。
不会的，不会的。时瑾扶着墙，大口喘息，他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这个小巷子长的就好似没有尽头，又或者说，它原本有尽头，只是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而已。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时瑾打了个冷颤，慌张中想要打开手机看时间，却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了。
他颓然地朝巷子深处看去，突然看见前面有一点不同于路灯的光亮，因离得远，又下着暴雨的缘故，他看不大清，但依稀能认出来是一家店。
要不然去借部手机打个电话吧。他想着，又朝那点光跑过去。
那点光亮比路灯要亮堂很多，等时瑾近了，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家丧葬品店，店面狭小，还在敞着门做生意，大雨斜潲过来，淋湿了楼梯。
时瑾朝身后看了看，安静了两秒之后，他选择直接推门走进去，门上挂着的风铃被晃响，却没有人走出来。
这家店面空间不大，东西还算齐全，柜子上放着香炉，另一边是长短不一的香，再朝下看，那几个大纸箱里装满了数值不同的冥币。
墙边角落里堆放着两三个花圈，旁边的架子上摆放着一排排的盒子，大小不同，时瑾只一瞬就判断出了那些盒子是什么。
骨灰盒。
时瑾驻足了一霎，柜台后面还挂着各色的寿衣，透明的玻璃柜里立着大小不一的牌位，明明是在给客人展示，却在这样诡异的雨夜里显得尤为诡异。
他站在门口，一时间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等了两分钟后，店里依旧无人出来，时瑾不想再等下去，他两步走到柜台，探头往里看：“您好，请问有人在吗？”
没有回音，倒是房顶吊着的老式灯泡黯了黯。
会不会没听见？时瑾想着，干脆壮着胆子，又朝前走了两步，他身上湿透了，还在不断往下滴着水，一步带起一个水印子。
“您好，我要买东西。”
……
里面仍旧没有任何回答。
上厕所去了吗？要等吗？还是离开？时瑾转头望向外面的大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又等了会儿，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种感觉很微妙，他猛然回过头，却是什么也没也有。
只有两个花花绿绿的纸扎人，站在隐晦的一角，被柜子的阴影挡住。
他目光从纸扎人上掠过去，四处张望，无意间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一位年迈的老人，虽然笑容可掬，但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时瑾所在的位置，让人觉得极为不适。
尤其在它还是张遗照的情况下。
时瑾刻意往旁边站了站，想要避开照片里的视线，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门上挂着的风铃响起，紧接着，一个喑哑地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你要买什么？”
时瑾被吓了一跳，他急忙转过身，看见了一位老太太站在门口，她佝偻着背，一手拄着拐杖望住时瑾，眼神怪异，目色浑浊。
她太老了，花白的头发扎在脑后，松弛的肌肤上面满是深色的斑，时瑾和她对视，发现她的眼皮始终耷拉着，盖住了眼睛的一半。
她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在风铃没发出声音之前，时瑾竟然一点也没发觉。
“你要买什么？”老太太又问了一遍。
“啊，您好，”时瑾缓过神，随意编了个借口，“我想买点纸币。”
老太太不再看他，而是颤颤巍巍地走到柜台后面，问道：“要多少？每捆里是一百张。”
“那拿三捆吧。”时瑾说。
“一共三十块钱……”老太太将一捆纸钱丢到柜台上，“还要其他的吗？”
“不，不用了。”时瑾模棱两口，寻到了个由头，“不好意思，我手机没电了，我可以借用一下你这里的充电器给手机充个电再付钱吗？五分钟就好了，或者……我可以借一下您的手机打个电话吗？我让我朋友送钱过来。”
“这样啊……”老太太说着，点点头，“我没有手机，不过你可以在这里等你朋友过来找你。”
“我不打电话，他们恐怕找不到我。”时瑾说。
老太太没来由地笑了：“怎么会呢，你朋友一定会找到你的。”
“……”时瑾没接话，店里一时只能听见外面的雨声。
老太太看着时瑾，忽然问道：“那……你还需要这个吗？”
“什么？”时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是一件寿衣，以为是对方想推销商品，毕竟老人家做点小生意总归是不容易的。
“寿衣，我用不到。”他说。
“你会用到的。”老太太笑意更深了，“很快就会。”她说话时，就这样阴森森地盯着时瑾，脖子上的皮上下拉扯着，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死气。
“那是寿衣，”时瑾牵强地笑了笑，“我不会用上的。”
“如果用不上的话，那你买纸币，又是为了烧给谁？”老太太盯着他笑。
“……”时瑾被盯得毛骨悚然，他猛然间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黑白照片，照片中的老人和眼前人的面容叠合起来，相似的叫人害怕。
时瑾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他纸币也不要了，直接推门跑了出去，要不然不等鬼打墙把他给绕死，也迟早会被这群鬼给玩死。
时瑾这么想着，只能不停在雨中狂奔，他感觉背后有什么阴冷的东西在一直紧随着他，追赶着他，那种挥之不去的冷意，比寒冷的雨夜更让人恐惧。
他沿着巷子的路，七拐八拐，然而没过多久，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又一次看见了那道红色的身影，正站在巷子口的拐角处，若隐若现，像是早就在那里等着他过来。
就差你一个了，你逃不掉的。
时瑾喘息着，站在深黑的雨夜里，彻底陷入了绝望。
谢舒夜发现时瑾不见的时候，徐彦正拎着菜，和林墨一起在超市门口躲雨，两人叫了一辆车，准备打车回去。
“时瑾没有跟你们一起吗？”
“没有啊，我本来想叫他一起来的，但是他说他要去打印东西，在我们之前就走了，他现在还没回去吗？”徐彦边说边把塑料袋递给林墨，让他来拎着。
“他说自己去哪家店了吗？”谢舒夜问。
“没有，只是说有文件需要打印，”徐彦说到这，隐隐觉得不对劲，“观主，怎么了？”
电话那端默了一瞬：“你们俩分头去找他。”
“哎观主——”徐彦话没说完，那头已经挂断了电话，林墨和他对视，问道：“怎么了？”
谢舒夜虽没把话说明白，但徐彦根据之前的相处也能猜出来点什么。
“小瑾好像又不见了……”徐彦说，“我跟你说过的，他体质很特殊，能够随意进出魇，但是他自己不知道，观主现在肯定出去找了，他一个人进魇会很危险。”
林墨：“他去复印店了？”
徐彦：“嗯。观主让我们分头去找。菜先放储物柜里，你去云锦路的那边找，我去石头路看找。”
林墨似乎在想什么，他默了会，忽然说道：“不必了，我大概知道他在哪里了。”
“啥？”
林墨：“石头路那边的巷子里，前两天死了个老太太，摔死在店门口的，如果他能被引进魇里，多半会被引进那个老太太的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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