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审判
老太太落坐上首，扫视了她们一眼只说“她们都是你的学生，我现下也不好再插手管教，你便依着宫中的规矩来罢！”
大娘子也只能就坡下驴“是啊，这不成样子的还要请嬷嬷多费心！”心中却在暗恨顾若纱又作妖
曹嬷嬷叹了一气“也是我这个做老师的过错。”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大娘子落座，才转过身
四人第一次见曹嬷嬷这样的脸色，目光锐利，神情严肃。四个女孩不禁在大冬天都缩了缩，心下都有些惴惴的
曹嬷嬷叫来丫鬟，利落的把不相干的下人们赶出无为阁，又叫来两位自己贴身的侍女关紧门窗守在门外，再命另外两位贴身侍女搬来四个蒲团一字排开“天气冷的，别冻坏膝盖。”
女孩们这才跪下
曹嬷嬷眼光一溜四个跪着的女孩，讽刺的说：“这第一日的规矩倒是学的尚可，后头学的规矩怎么就忘了？”
四姐妹立刻都异口同声地说知错了
曹嬷嬷又问：“那错在哪里了？”
女孩们脸色有些变化，咬牙的咬牙，抹泪的抹泪，头痛的头痛，无奈的无奈
顾嫣然咬着嘴唇，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句：“嫣儿知错了，不该训斥妹妹，不该和妹妹吵嘴，没的惹出事端来，让祖母和母亲生气操心了，让嬷嬷费心了。”
曹嬷嬷微微点头，又去看顾若纱，顾若纱抖的如风中柳絮，惹人怜爱，哽咽着说：“若儿也错了，不该与姐姐顶嘴。”
曹嬷嬷嘴角微微挑了下，接着是顾墨，她心里盘算着，只说：“若非墨儿，大姐姐和二姐姐也不用起这无谓的争执。”
最后轮到顾伊人，她怯怯的说：“伊儿不该袖手旁观。”
曹嬷嬷站在上首，对着四个女孩朗声道：“这世上的事大多都逃不出个理字，几个姐儿虽小，可也要一次把这个理说个明白，你们心里才会服气。适才你们都说了错处，我听着没说到根本，现下我来一个个的问。”
女孩们都不做声，曹嬷嬷又道：“好，咱们先从因头上问起；大姑娘，你抬起头来，我问你，你说你不该训斥妹妹，惹出事端。你心里头可服气？”
顾嫣然眼眶里蓄起了泪水，只倔强的不答
“我就知道你还顺不下这口气，我且问你，今日的事若是换作旁人，你还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吗？”曹嬷嬷一语中的
顾嫣然呐呐，想来也是，若非自己讨厌顾若纱，换作是顾伊人跟顾墨争执，自己可能还会权衡一下帮谁，只因为是顾若纱，自己才毫不犹豫地帮顾墨
曹嬷嬷知道她想到了才正色道：“大姐儿，你是顾府的嫡出大小姐，原就比几个妹妹更体面些。老爷、太太还有老太太也都疼着你，又有个亲哥哥紧着你。日久天长的才养出了你的娇娇脾气来，平日里心头不满，便直头愣脑训斥妹妹，也从不理会他人嘴里会传成什么样，会不会把黑传成白，白传成黑；更何况自受教以来，你这十几日便一直心里憋着火，只待一日发！”
顾嫣然虽然不甘心被说中心事，但还是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曹嬷嬷看着她，语重心长的说：“大姐儿呀，说几句不中听的。自信洒脱是好事，但也是因为现在在家里头，人人都宠着你让着你罢了。不收锋芒的洒脱到最后只会害了别人，害了自己。更何况终有一日你会出门子，会为人妇、为人母。一旦做了人家媳妇，那日子可就不同了——公公婆婆你要侍候着，夫婿你要体贴着，妯娌小姑你要赔笑着，哪一个都不能轻易得罪了。更何况以后你还得管家理事，人情交际，一个没着落便都是你的错，到时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人跟你说理，那才是辩无可辩啊！”
顾嫣然忍不住顶嘴：“我不嫁人就是了，况且我就是不喜欢二妹妹，她从不肯听我的，明明是她做错了也不肯听我的！”
曹嬷嬷冷下脸道：“若能不嫁便是你自己的本事了，长女不嫁，其他姐妹如何嫁得？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要让你自己连累妹妹们的婚配？即使你留在府中也要料理好姐妹间的事。你今日连自己亲姊妹之间都料理不好，他日出了门子，做人媳妇，你又如何来圆场面？难不成叫大娘子来给你撑一辈子腰不成？”
顾若纱听傻了，这些事情仿佛离她太遥远了，这些问题她都还没有开始想过。王氏却是过来人，知道这是曹嬷嬷的贴心话，连声谢道：“嬷嬷真是肺腑之言，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我家嫣儿一定牢牢记下，嫣儿，还不谢谢嬷嬷！”
顾若纱已经呆了，被王氏旁边的刘嬷嬷压着给曹嬷嬷磕了头。
曹嬷嬷点头算是受下了，又问顾若纱“不和姐姐顶嘴，懂得长幼尊卑是好事。可你心思不好！”
顾若纱又开始哭的哀哀凄凄：“都是我不懂事，只顾着自己，只想着不能出错，没想竟惹得姐姐这样不快，都是我的错……”
曹嬷嬷轻轻短笑了几声，讥嘲道：“二姑娘，你为人聪明，说话也周全，可我今日还是要劝你一句，偏偏自以为是的聪明才是最致命的。”
此言一出，顾若纱当即停住了哭泣，睁圆了一双杏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曹嬷嬷，好像她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曹嬷嬷若无其事却不加掩饰的指出：“你有两错，一是行错，你与姊妹拌嘴，一句不合，便寻死觅活，这是大家小姐的做派么？”
她看着顾若纱眼神开始晦涩不明：“第二就是你心里念头不好，你口口声声想学东西，不愿出差错。难道整个顾府里只有你一个姑娘？难道你的姐妹们不用学东西？她们就愿意出差错？上次你早已拿这个作为借口同姊妹们争执过一次，现下又要拿着同样的借口搪塞我不成？二姑娘，我奉劝你一句：做人什么都能出差错，唯有心不能出差错。万朝会也就不过半月余，各中道理，你便趁着这半个月好好细想罢”
曹嬷嬷叹了一气，又走到顾墨的面前干脆不问直说：“三姑娘，我知道你素来拔尖，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今日之事看似大姐儿挑的头，实则与你大有干系。若非你们姐妹间常常厚此薄彼了，今日的闹剧也就不会发生，一碗水端平了才能家宅宁静，更何况你们做姑娘的日子本就短浅，家中情谊更要多加珍惜才是，莫要等人大了，心散了才悔不当初！更何况大家大族唯有心往一处齐，力往一处使，才得长久。”
顾墨磕头行礼：“顾墨知错，顾墨受教。”
曹嬷嬷赞赏的点点头，又对顾伊人说“四姑娘能说出‘不该袖手旁观’这很好，是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了。可是言行合一才是最好的，既知自己不该袖手旁观，当初就要奋不顾身才是！闹成现下这般概因四姑娘不及早出手制止啊。”
顾伊人垂眸“伊儿受教”
一连串问话听着温和，却处处都说中了要害，曹嬷嬷缓了缓口气，眼珠在屋内寥寥数人身上转了一圈，又道：“不过你们现下终究都是不过十来岁的娇娇小姐罢了，有些跟头总是要摔过才会长记性。每人领十手板后就去跪一夜祠堂吧，夜深人静之时再好好想想我现下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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