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野店
戌时快过,边城西郊外野店。
红灯笼昏暗,衬得夜色尤为浓郁。大门虚掩,看门的小二在账台后一手托腮,打着哈欠。一旁厨子打扮的人端坐着,竟是在读书。堂屋里空空荡荡。稍显残破的座椅,整齐摆放。忽然油灯忽闪,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小二耷拉的眼皮被声响扯了上去,睁开眼望向门外。
有三人进得门来。一个背着包袱,穿着青色短衫的年轻男子牵着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少年,后边跟着一个着土黄色短衫的中年男子。小二的本能体现,慌忙迎了上去:“哟,客官,错过进城的时辰了罢。住店吗?”
“废话!准备一间上,嗯,唉,收拾两间干净房。再来些酒菜。”说话的正是穿着青色短衫画了满脸麻子的伍炽。另外一人山羊胡打扮的中年人自然便是竹一。小二虽然被呛得不轻,也只得陪着笑先带三人上楼进了房间,躬身关上房门,下楼准备吃食。
心里一边暗骂一边喜着:挨千刀的,今日生意不错!
伍炽带着那小少年熟悉收拾了一下,便到竹一房中准备用饭。
“阿爽,明日咱们便出了秦国边界。到了那边,要好好生活。”
这个叫阿爽的少年是赵教头的独子。由于伤势的问题,竹一找他费了点劲。找到他时这孩子差点让人剐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虽然认下了赵教头给的信物,跟着二人,但一直沉默不语。偶尔会说出“嗯”、“哦”。
竹一习惯性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再多说。伍炽是个话篓子,一个人说个没完。
咚咚咚,有人敲门。大概是送饭的来了。伍炽喝了口茶,立刻起身去开门。
伍炽眼中出现的是一个红衣女子,五官精致,脸色惨白,正倚着门,一双桃花眼正风情万种地看着他。细看来,却是差强人意。
“大娘,就您这姿色,也想让人见色起意的开黑店,怕是太过自信了罢。”这话当然不是竹一说得出来的。说话的当然是伍炽。他看着这女子:脸上抹了许多粉,遮不住眼角的皱纹,虽然徐娘半老,年轻时想必也是风华绝代的人物。想到这,伍炽又感慨了一句:“啧啧,在下用词不当,若是当年,或许可行。可惜啰,红颜易老。”
说着已然凑到了她身边,脸上带着五分惋惜三分唏嘘两分戏谑。红衣女子也不恼,只是换了个站姿,丝毫不恼,反倒掩口笑道:“这位大郎,可真爱说笑。奴是本店老板娘,唤我喜娘便好。”
说完顿了一下,接着又做委屈状:“咱做的可是正经买卖。客官这黑店一说可是折煞奴家了。何况如您所言,奴家自有自知之明。客官说笑啦。“
伍炽耸了耸肩,一脸了然的意味。
“那不知老板娘此行何为?”竹一话音刚落,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我说你们这些江湖中人,怎么这般婆妈,疑神疑鬼的,我就是来找你们拼酒的。”
这倒有意思了。听声音是个妙龄女子。果然,喜娘侧过身子,让出了个位置,一个穿着水绿色襦裙的女子出现在人前。她大大咧咧敷衍的摆了摆手,最后抱了抱拳:“妾,初晴,见过二位。”
这世人常说,画虎画皮难画骨。如今,伍炽是真真体会了。怎么说?眼前这美人便是美得难以描述,难以描画。目不转睛地看着初晴,用后脑勺对着竹一说:“师傅,快看,美人儿。”
“”
竹一的回应当然是得不到的,阿爽的口中倒是蹦出一个字:“真美。”难得!两个字!
那个叫初晴的女子,径自掠过目不转睛的伍炽,走向端坐其间的竹一:“这位小哥,戒心挺重嘛。初晴只想来和二位比比酒量,并无它求。莫非,你们是怕了?”绿衣女子,珠唇轻启,秀眉轻挑,道不尽的玩味。
“比赢了如何?比输了又如何?”
“若你们输了,自然是将身上的钱财都交给我。虽然不可能发生,但若我输了,任凭处置。”
这说来说去,仍是某人钱财的黑店!
可那初晴说话间眉眼盈盈,暗香浮动。这伍炽的魂都要没了。口中直道:“比,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竹一见他这没出息的样,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他。
“爽快。这小哥有点江湖人样。喜娘,玄石酒伺候。”
伍炽听得美人夸了自己,有些惶恐,任凭平日里巧舌如簧,现下只会嘿嘿傻笑。半晌憋出一句话:“晴儿姑娘,这酒名稀奇,在下没听过,想必是好酒。”
“小哥好眼光。这玄石酒阿,传世几何,无从考究,当世会酿的可没几个啦。”说完那眼光看向伍炽仿佛在说,这可是绝世的好东西,你们有口福哩。
听她这般一说,伍炽不禁喉咙一动,吞了一口唾沫,摩拳擦掌,翘首以盼,看向门外。
“只是,玄石一饮,千日醉。”千日醉的大名,伍炽是知道的,是书上说的可遇不可求的佳酿。
说话的是竹一。话音刚落,初晴和喜娘都不禁将目光停留在这个沉默寡言,戒心倍重的年轻男子身上。他竟将这酒的玄妙说了出来。
初晴轻笑,目露欣赏,旋即目光挑逗:“阁下多才,知之甚多。千日醉正是此酒别称。怕么?”
竹一嘴角轻挑,表情反倒轻松了。有了这宝贝,做这黑店的勾当方显得合理多了。
“被我识破把戏,想用激将法?哼,二位请回罢。某只想安静住店一宿,明早便走。你们的买卖与我们无关。”
言下之意,了然。
喜娘这店确实是黑店,靠的就是这酒和初晴的美色,游说与人拼酒,然后放倒,光明正大的行这黑店勾当。每每都成功,谁想今日让人识破了。幸好对方只求片瓦,不愿闹事,不然还有些难办。
当下便陪笑了几句,准备退去。伍炽喊住两人,看看竹一又看看她们,欲言又止,一副踌躇模样,想必是酒虫正在大闹呢。
这些日子,师徒二人寻找阿爽、躲避朝廷追捕、披星戴月来到这边陲小镇,确实辛苦,看着徒弟就差跪地的模样,竹一于心不忍,开腔道:“喜娘,烦请估些酒来,算我买的,这金子,够吗?”
喜娘两眼放光,笑呵呵接过:“够是够了,只是,这小哥喝了,可就醒不来了。”
“那便连同解酒的药一同买下。请开价。莫说没有,若不是有解药,你们是如何醒来的。”
这喜娘神色犹豫,分明是没有。初晴双手叉腰,把头一昂:“本姑娘不用解药,这世上没有能醉的酒。”
不管这个叫初晴的女子的话你信与不信,伍炽当晚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直到东方之迹白,才迷迷糊糊睡去。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后世温庭筠这两句诗清丽脱俗,将一个人烟稀少的清晨描写得淋漓尽致。还未爬下屋顶的残月,洒在地上与寒霜融为一体,静谧。只有这野店中的鸡鸣犹如天籁,冲破这宁静。
伍炽一个翻身,起床小解。这酒没喝着,让他惋惜了一晚上。朝阳未上,月色朦胧,睡眼迷离,心不在焉地让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刚骂了几句,突然听到风中有动静。他立刻收声,竖起耳朵静听。
铮的一声龙鸣,两柄长剑在半空中碰撞,于是,此时的野店划破宁静的方式与诗中稍显不同。这怎么还打起来?莫不是师傅?想到这,伍炽顾不得解手,追着声音而去。
屋檐上,月白袍在月光下如秋水般清明,与黑色身影斗缠。两人的剑都很快,以至于檐下的初晴在地上仰头观望时,还会朝着上面的人说:“敢来咱店里闹事,十招擒下他。哎,慢点。我看不清楚。”
不像师傅的身影。那月白袍武功高强,有些眼熟。
月白袍男子回答:“这回不比平常,慢不得。十招我是办不到了,尽力百招内,将他拿到你面前。”说着,加快了出招速度。黑衣人也加强了攻势,剑法凌厉,招招致命,像是要拼了。
白衣男子剑法虽快,但是招式柔和,杀气不足。可见性情温和,这种人的剑法多以防守取胜。对方要拼,大概是正中下怀。
可是那人突然剑锋一转,不多纠缠翻身下地,月白袍大惊,明白过来他这是打草惊蛇,声东击西,欲先擒初晴。急忙跟了过去,奈何所料不及,身法没跟上,只得口中疾呼:“小晴,进屋,躲开。”初晴反应不及,呆呆站在原地。月白袍大喊:“休要伤她。我放你走。”
晨曦中,那黑衣人不屑之音在飘动:“哼,放我走?似乎你没资格说这话。”伍炽顾不得分析形势,想出手拉了一把她,奈何自己还有些距离,鞭长莫及。千钧一发之际,竹一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与那人对上。伍炽趁机将初晴带到安全地带。
师傅在和人打斗,伍炽丝毫不担心,反倒对初晴问长问短,虽然她不耐烦,但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于是事情的原委也问出了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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