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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巫山


庭院诸宾客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作为婚宴主角的墨清涯却不见了踪影。

        有眼尖的宾客注意到了他的去向,半是艳羡半是玩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王爷哪里舍得让长乐郡主久等。”

        放在平时,当众打趣天潢贵胄岂是他们这些货与帝王家的官员能干的事,眼下酒过三巡,又是大喜的日子,便没有诸多规矩,叫他们可以借酒吐露一些平时不敢说的话。

        谁人不知长乐郡主国色天香,一朵倾城花就要让定安王采了去,还不许他们这些人吐些酸水吗?

        “卫兄此言差矣,该改口叫王妃了。”一人十分严谨地纠正说话那人的错误。

        定安王乃正一品亲王,其妻子自是正一品王妃,而长乐郡主虽蒙今上亲封,身份已十分尊贵,但其从一品的郡主品级比起正一品王妃还是有些差距。

        说起来这桩婚事竟还是高嫁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厢墨清涯招呼完宾客后做起了甩手掌柜,将来宾都托付给了傧相,自己匆匆赶往卧房。

        他一路步伐飞快,将前院的觥筹交错声都甩在了身后。他只觉得,要是不见到澹台瑜,心里始终不踏实。

        一切太顺利了,顺利得叫他觉得如梦似幻,若不是映入眼帘的满院的红绸金粉提醒着他今日正是他的大婚之日,他与澹台瑜的大婚之日,他简直无法相信。

        怀着一颗在胸膛乱跳的心,他见到了禁闭的卧房。

        站立在卧房两侧的侍女与全福嬷嬷见他过来纷纷向他福身,“王爷金安。”

        “王妃呢?”

        “王妃正在休憩,打发了婢子们去歇息。婢子们担心王妃有吩咐,便随侍在屋外。”

        回话的是王府的婢女锦书,她福着身子,做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看起来利落又干练。

        袖月和采星也立在廊下,本是要回话的,但她俩才随着澹台瑜第一天来到王府,还不了解府内事宜,觉得不该抢了王府侍候的人的先,叫人记恨到澹台瑜头上给她使绊子,便没有开口。

        “既是如此,就先不用你们伺候了。此外,从今日起,王妃的命令如同本王之令,尔等听从便是。”

        墨清涯没多做耽搁,径直走进了卧房,顺便将两位本来要为新婚之人主持合卺礼的全福太太挡在了门外,心想澹台瑜正在休憩,还是不要叫人打搅了为好。

        全福太太:……

        墨清涯哪里顾得上他们的想法,甫一进门就看见澹台瑜趴在摆满干果蜜饯的桌案边。

        怎么趴在这里就睡着了,墨清涯眉头微皱,要是落枕该如何是好。他快步走上前去。

        也许是他已然放轻的脚步声动静引起了澹台瑜的注意,没等他走上几步,澹台瑜缓缓抬起头,动了动僵硬的腰肢。

        澹台瑜一抬头就看见了墨清涯,惺忪的睡眼顿时清明,连睡意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第一反应是,墨清涯怎么会在她的卧房里?眼睛骨碌转了一圈,才发现房中布局与她的起居室大相径庭,这甚至都不是她的卧房。

        好歹几息之间她彻底清醒,哦,今日是她大婚之日,墨清涯是她的夫婿,这里是他俩的婚房。

        她为自己又一次忘记了成婚之事,差点将他当作登徒子不好意思,向他咧嘴一笑。

        墨清涯也回了她一个会心的笑,不过他不知怎么了,突然嘴角上扬的弧度加深几分。

        正当澹台瑜疑惑时,墨清涯上前一步向她的脸庞伸出了手。

        登徒子!这是要做什么!澹台瑜瞪圆了一双桃花眼。

        只见他指尖滑过她的脸庞,又飞快地收回去了手,只留一点两者相触时的淡淡温热,她的耳尖甚至来不及发红。

        澹台瑜这才注意到,墨清涯两根手指尖捏着一块葵花子的皮……

        她猛然想起,自己趴着桌边睡觉前在嗑瓜子……嗑着嗑着把自己哄着睡着了,瓜子皮定是睡着后蹭到脸上的。

        她再次为自己误解他是登徒子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意中带有几分尴尬。

        谁嗑瓜子还嗑到脸上呢?

        墨清涯倒是不觉得这是她的“蠢事”,反而觉得澹台瑜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幸好叫他看见了,今后也有的是机会看,不然该错过多少她娇憨可爱的模样。

        见她不自在,墨清涯没话找话道,“你怎么又蹭花了脸,跟个小花猫似的。”

        澹台瑜闻言一边拿起一枚手持镜查看自己的妆容有没有受到影响,一边嗔道,“哪是又,我一直为人严谨……”

        幸好墨清涯非礼勿言,没说像个长着黑痣的媒婆,澹台瑜腹诽。

        “不是吗?”墨清涯故意拉长了声音,挑了挑眉,“那年七夕灯会,是谁将冰糖葫芦的糖衣蹭在脸上呀?”

        语毕,澹台瑜也想到了那次的灯会。她与袖月出府赏灯,两人却走散了,她拿着冰糖葫芦遇到了墨清涯,糖衣蹭到了他的衣衫上,也蹭到了自己脸庞上。

        论贪嘴的代价,悔不该当初啊,她为什么要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吃冰糖葫芦?

        “只此一次,我只蹭到过你一次。”澹台瑜以为墨清涯要和她秋后算账,报那次的毁衣之仇。

        “是啊,”墨清涯语气略带落寞,“阿瑜只和我共度过一次七夕……”

        墨清涯这是在演绎什么桥段?怎么话语间跟自己负了他一样?

        澹台瑜一时间跟不上这位盟友的戏路。他俩成婚是一桩交易,虽说她尽力让这桩交易取信于人,但这位和她一起搭台唱戏的盟友也忒兢兢业业了,在无人处居然也不弄虚作假,隐隐有独挑大梁之意。

        澹台瑜有必要喝一口水润润嗓子继续与他搭戏,自己岂是抛弃盟友之辈?何况睡前嗑瓜子嗑得嗓子早冒火了。

        她正思忖着如何搭戏,一心二用之下便没有注意随手拿起的杯中之物是什么。一股带有米酒清香的液体缓缓流入她的喉咙,原来她拿起的是酒杯。

        “不过我们未来会有很多个岁岁年年。”墨清涯的声音幽幽传来,听起来心情不错。

        “咳咳咳……”这下心情不好的是澹台瑜了。她震惊于墨清涯精彩的随意发挥,这人怎的情话张口就来?都不用打腹稿的吗?一心二用下她误呛了一口酒,顿时脸颊涨得浮上两朵红晕。

        “阿瑜,”墨清涯赶紧拍拍她的后背,替她顺顺气,见她无事才放下心来,复而道,“合卺酒不是这个喝法……”

        只见他拎起桌案上的青玉鸳鸯卧莲云龙柄执壶,向旁边的两只酒杯缓缓倒入酒水,姿势清贵优雅,端的是俊逸风流。旋即他递澹台瑜其中一杯,与她手臂交叠,开口道,“合卺酒,自是要夫妻一道饮下。”

        说话时他俩贴得很近,澹台瑜的耳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吐息。她抬头饮下杯中物,近距离观察着墨清涯。

        眼前人剑眉星目,一副好相貌。因饮酒的缘故,他此刻眼眸中有了雾气,像雾隐花,像青松伫立于云霄之间,叫人看不出松花原貌,也读不懂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澹台瑜却在云雾缭绕中有一瞬间的失神。原因无他,饮酒之后的墨清涯褪去了素日的温润端方,如春日冰雪融化,嘴唇莹润,眼神迷离,太像个勾魂摄魄的妖孽了。

        澹台瑜只当自己也醉了酒,才会有如此联想。却不知是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阿瑜……”墨清涯不知她内心的万千想法,见她目光灼灼,如同夏日最灿烂的阳光灼烧着自己躁动的心,撩拨着自己的心弦。墨清涯喑哑道,“这般盯着人,很危险。”

        没等澹台瑜细想话中意味,只见墨清涯低头将莹润的嘴唇贴向了她,澹台瑜一时躲避不及,生生受了这一个口勿,两两相抵间,她还能尝到似有若无的甘冽的酒气。

        她睁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墨清涯,甚至能看清楚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她还在脑海中回忆着话本中的接口勿桥段,原来接口勿是这般感觉?

        “闭上眼……”墨清涯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手足无措,换气间隙发出一声闷哼。

        澹台瑜:他怎么知道我睁着眼?

        她只得由着他的引导轻轻闭上自己的眼睛,感受墨清涯密密实实的吻。

        他攻城略地,长驱直入,与防守方一战到底。

        这个口勿漫长而又猛烈如暴风骤雨,叫澹台瑜这朵娇艳的花仿佛兀自立于雨中,在铺天盖地的风雨中摇曳生姿。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这一口勿不知何时结束,等澹台瑜有知觉时两人已经和衣躺在了拔步床上。

        墨清涯正单手背在颈后,躺在她的身侧,一手拨弄着她的青丝。

        澹台瑜后知后觉,只是演戏,眼下又没有旁人,怎的要做到如此地步,何至于此?

        不过她回想起方才接口勿时自己的窘迫,想要扳回一城,欲盖弥彰地点评他的口勿技,用脆生生的嗓音道,“图南兄,你外表朗月清风,没成想却是风月老手,技能卓越啊。”

        墨清涯闻言停留在她青丝的手指顿了顿,天地良心,他连赐给每位皇子的启蒙宫女都没碰过,当不起一句风月老手,方才只是顺势而为,有感而发。不过,方才她生涩笨拙,现在倒是一副久经沙场指点江山的样子,墨清涯心下明了,这是在找回场子呢。

        他没揭穿澹台瑜,转而说起其他事,“如今你为我的王妃,却唤我兄长,倒叫我不知如何称呼你了,我的王妃。”

        澹台瑜果然被他带偏了方向,“那我叫你什么?”复而认真思考起了称呼问题。

        “图南即可,夫君也成。”

        夫君一词,澹台瑜决计唤不出口,她爽朗道,“那就唤你图南。”

        “阿瑜唤我如此亲昵,我却只能这么生分地唤你的名字,好不公平。”墨清涯委屈道。

        “可是亲近之人都是唤我为阿瑜呀?”澹台瑜总觉得墨清涯无理取闹,但她又说不出无理之处。

        “是吗?那你还有其他名字吗,小字之类……”

        澹台瑜顺利被带入了陷阱,“爹爹娘亲和阿瑾在我小时候都唤我念念。不过这个名字黏黏糊糊的,随着我长大,很少唤它了。”

        “那好,从此后我便唤你念念,可否?”

        澹台瑜点点头,一个名字,她向来大度。

        墨清涯,在他年岁二十又一时,如愿唤着心上之人的小字,那个彼时十二岁就想唤出口的名字。

        一时无话,只留卧房的龙凤红烛默默流泪,灯火阑珊。爆裂的灯花随着墨清涯的开口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念念,我的王妃,洞房花烛夜,我们难道要秉烛夜谈,不该做些更有意思的事情吗?”

        澹台瑜当然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事。不说她在话本中看到的故事,就是在成婚前夕,娘亲还偷偷为自己拿了一叠避火图。

        此刻的澹台瑜仍在考虑,做戏而已,自己与盟友非做到这一步吗?是与非,这自古以来是一个问题。

        “还是念念不懂呢?”墨清涯继续道。他不想逼迫她,只要她不愿意,他就歇了这份心思。但他亦抱有万分之一的侥幸,期盼和她有一个圆满的洞房花烛夜。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又叫澹台瑜想起了此前的窘迫之感,也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她逞能道,“区区○房,自是不在话下。”说罢便侧过身来作势要伸手解开墨清涯的盘扣,小样儿,不就是比拼演技,本小姐奉陪到底。

        墨清涯一把握住她的纤纤玉手,将她扯进怀里,眼前人腕如霜雪,肤如凝脂,温香软玉在怀,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密密实实地口勿着眼前人,一手抚摸着她的脸庞。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好一幅水墨山水画。

        游人一路从山间牡丹花钿赏析到琼玉为鼻,樱桃为口,尔后路遇峰峦以及生于其上的可口果实。

        游人采撷其中一颗,惹得一直隐忍不发的美景图不由得轻哼一声。

        继而枝头便是一阵花枝乱颤,引得游人不住多多采撷。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两者共赴巫山,几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待巫山云销雨霁,彼时已是平旦。

        墨清涯抱起疲惫的澹台瑜,走进净房替她盥洗整理。

        他看着坐在浴桶中柔弱无骨的澹台瑜,心疼地轻抚她的后背,昔日光洁的后背上如今留有他俩方才放纵时的斑驳印迹。

        趴在桶边枕着自己的手臂享受美男侍候沐浴待遇的澹台瑜:方才怎么不见你怜惜我一点,哼。腹诽过后她撩起一抔水就是朝他扬去。

        水声哗啦。

        墨清涯:……他忍,方才压下去的火喿热复而燃起,但他意志坚定,誓言与火喿热抗争到底。不然他担心澹台瑜撑不撑得住。

        尔后他抱起出浴的澹台瑜,大步回到卧房。一挨床铺,她立马裹上锦被把自己包裹了个严严实实,一下子连人带被滚到角落。

        墨清涯见状失笑,摸摸她露在外面的脑袋,“安心睡吧,明日还要进宫呢。”严格说已经是今日了。

        澹台瑜闻言这才放心睡去,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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