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比靳良早一天进京的,是那一封在摇曳烛火下写好的信。
五堂主是常年跑镖的人,腿脚自然比寻常人要厉害许多,况且还没有粮草马匹的牵绊。
在沪家小厮印象里头,五堂主算是熟客。一年来,总少不了要请人家镖局护送。到了年末,沪家还会拨钱,请这位面目皆是风沙痕迹的堂主热热乎乎吃上一餐饭。
沪家的门是在清晨被敲开的。
小厮尚且在睡眼朦胧之际,就瞧见了五堂主。嘴里啃着北街包子铺里买来的大肉包子,手里还拎着一袋酱牛肉。
“可不巧,大少爷陪夫人进寺庙祈福去了。”小厮话虽是这么说,可还是将五堂主迎进了门。
“今儿来得是找沪老爷子。”五堂主吃完了最后一口包子,随意在身上揪了块小衣摆擦擦手。
“那您得等会儿了,老爷这个点还未起床呢。”小厮推开正屋的门,院子里为了清扫灰尘而撒的水还没有干透。
“不急。”五堂主挨着下座,小厮奉上茶后又退了下去。
五堂主从怀内掏出靳良千叮咛万嘱咐交给他的信,因为赶路的紧,信封有些皱巴。
起初他还试着揣摩着这封信的内容会是些什么,可唯一有的线索也不过是指向那位躺在后厨里浑身是血的贵哥儿。按照靳良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因为一个受伤的人而让他亲自跑着一趟的。所以,这里头的水一定还有些什么鱼。
镖局做久了,好奇心也没那么重了。左思右想得不出个所以然的五堂主,眼睛咕噜一转到是盘算起中午和兄弟们吃些什么来。
原以为沪老爷子不过一会儿便会醒来,谁知左右没等到,竟是沪大少爷先回来了。
五堂主瞧着沪夫人养的那只胖猫一步三扭的过来了,尾巴还竖得老高。一双眸子细长细长的,脖子上挂着的项圈看样子是沪夫人亲手缝制的。
“五堂主稀客,怎么今儿您有空过来。”沪大少爷坐上主座,身上还残留着寺庙里的香火味。
“大少爷可别捧着我了。”五堂主打着哈哈,沪夫人的猫围着他脚边打转。
“狗子很喜欢你呢。”沪大少爷在下人端来的铜盆子里洗净了手,那猫甚至已经攀着五堂主的裤子,窜着躺在了他的两腿之间。
五堂主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他对这些飞舞着的毛总是分外敏感。
“那信里,五堂主可知道写了些什么?”沪大少爷多多少少也知道点架鼓楼的传闻,自然也知道这位本就厉害的五堂主身后,还有着更厉害的角儿。只不过那些人,是他们接触不到的了。
“这可真不晓得,二爷的心思难猜,只叫我捎给沪老爷子。”五堂主拒绝之意很明显,丝毫没有任何尴尬。虽然他知道往后沪老爷子看了,也会给沪大少爷瞧上一眼,这二者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可靳良说什么便是什么,即使没有区别,那也得照做。
沪大少爷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为难五堂主,只是陪着他。
二人从清晨雾起到日光起斜,沪老爷子才堪堪起床。
沪老爷子看到五堂主的起初还愣了一下,虽说沪家大事有沪大少爷,沪家小事有沪夫人,这二人可谓是事无巨细滴水不漏。沪老爷子找不到任何理由能说服自己,五堂主有何特意找自己的理由。
“沪老爷子,二爷托我给您的。”五堂主起身,双手奉着信封。
“坐坐坐。”沪老爷子也是许久没听到这声爷了,还有些恍惚。他上一次听到这位爷,还是在几年前。
“就不坐了,既然信送到了,我任务也完成了,还得赶紧回局里呢。”五堂主婉谢了沪大少爷留餐的邀约,走之前不忘带上那一包酱牛肉。来的时候是满满一包,而现在还被那只胖猫叼走了好几块。
沪大少爷望着五堂主离去的背影,冷不丁想起来一件事。
排布在沪二少爷身边的亲信,已经好几天没来信了。
“裘澹,你来。”沪老爷子面色凝重地将那封信推向沪大少爷。
“怎么了。”沪大少爷很少见到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父亲脸上能有如此复杂的神色。
沪老爷子没有接话,只是端起手旁的茶杯,脚像是踩了黏腻的米糕,一步一步粘黏着在门口站定。他有些佝偻的身躯遮挡住了肆意的光线,在地上凹陷进一个轮廓。
沪大少爷看完信也没有出声,一时间整个厅堂安静的可怕。
“这位二爷,可真有这么神通?”沪大少爷也只是偶尔能在坊间江湖传闻里得以一窥,真若说交手,还从未有过机会。
沪老爷子几乎是毫不迟疑地点了头,“二爷是我见过所有人中最谦逊的,亦是最值得探究的智者。”
“您……可曾见过这位二爷?”沪大少爷也是从未在自己的父亲口中听到过如此评价高的人。
沪老爷子抬了抬眼,随即摇了摇头。
沪大少爷:……
“那……我们就按照这……二爷的话做?”沪大少爷还没能转过来口,只觉得叫的别扭。
沪老爷子这回倒是笃定地点了头。
那没办法,谁叫自家倒霉孩子栽在人家手上了。
再者说,能洗清沪家在这场私盐风波里的嫌疑,也不失一举两得。
戏台子搭好全然用不过三日。
这里头擒鸿忙里忙外,惹得三爷端着暖炉笑嗔。
到底还是没白吃楼里的饭。
沪二少爷在一旁白着脸,身残志坚地监着工,也觉着自己没白吃厨子做的饭。
玑胧起初还有些怯弱,可小孩子心气总是雀跃的。
不过半天的时间,先是和擒鸿耍成了一片。喜欢骑在擒鸿的脖子上,抓着在空气里四处飞舞的灰尘。然后,再一把糊在擒鸿的脸上。
沪二少爷看着,简直要乐开了花。
可第二天早,他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玑胧捧着一束不知道哪采的花,一蹦三跳的放到了他的床褥上。好死不死里头飞出一只蜜蜂,结结实实和沪二少爷来了场中门对狙。
擒鸿看着沪二少爷肿起的右手,简直要乐开了花。
来往个这么几次,这倒霉哥俩算是知道了。
只要有玑胧在的地方,他俩迟早要完。
“还不走?”三爷揣着手,身旁没了伶郎倒是不碍着什么事,不过是少个说话的人罢了。
“这么着急赶我?”晋玺不爽,这茶楼被改的四不像,而账房先生还在心疼改回茶楼要花费的银子。
他也收到了靳良从三皇子那边送来的信,也知道了动身大致的时间。等戏台子搭好,皇家一行人左右已经在动身了。
“不过是怕你心疼二爷受委屈。”三爷眯着眼睛望着戏台子。
虽然没有赌番摊儿里的精致,但好歹也是圆了此生一梦。
凑合着用吧。
“伶郎没给你来信?”晋玺负手,一步步往楼梯上走去。
“他倒是想,可是他敢吗。”三爷笑着,眼瞧着玑胧和擒鸿在行动不便的沪二少爷身边打闹。
这光景若是放到前几年刀口舔血的日子,是想都不可想的。
“若此行只有伶郎……”晋玺走了不过三步,又停下来想开口,却被三爷打断了。
“此行你且放心去。”三爷温婉,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晋玺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若只有伶郎回来了,我就把这遣散了,全改成戏台子。”
三爷笑吟吟,大爷气鼓鼓。
而也如靳良所料,在来三皇子府后的第三日,安元帝昭告天下,皇家出游。
“这皇家阵仗,确实是大。”
伶郎骑着一匹栗色马,跟在靳良的黑马后。他们参杂在御林军中,今日做着前探的活儿。
本以为五堂里跑镖所用的马已经是穷极整个中州的良马了,没想到今日一见皇家马匹,可谓是相形见绌。
靳良不得不感叹,还得是有钱好使,赶明儿一定要让宫里的眼线搞一匹来自己用。
晋大爷想要都不给。
靳良打量着身旁的御林军,入眼皆是灰烟色盔甲,前后胸用铁器覆盖。前排御林军手里拿着皇家旗帜,黑色的底料,金黄的绣字图腾。除开这些,其余手里都悬握着长-枪,腰间挂着阔刀。
皇家行军,众生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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