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解试进行时

小船上沈禾想着顾长青委屈的模样笑出了声，他们这一家人性格迥异，却又相互信任。

        顾辞作势来敲他的额头，见她也不躲，顺势牵上了她的手。沈禾本能的缩了回来，两人就这么看着一时间没了声音。

        船外艄公唱的小调在水波中逐渐悠长，沈禾在顾辞错愕转而平静的目光下慢慢将手递回到他手中，讨好的眨了眨眼睛，见对方无动于衷，又用食指轻轻在他手心打了一个圈。

        自从上次顾长青借路面硬化工程，将南安县内的河道重新疏通，又大量铺设桥梁，如今县内水路明显比陆路要快。

        他们这次特意租了一条客船，不大，船内就他们两人，沈禾见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奈何她又实在做不出话本子里轻摇衣袖眉目传情的举动，僵持了片刻，她在顾辞豪无变化的神情下小声说道：“有点不习惯。”

        声音轻巧，带这些气音，让夏日的热气又躁了几分。

        顾辞没说话，不过眼神又直白了一分，于是沈禾又向他展示了自己的穿着，继续辩解道：“我现在是个男人。”

        “那你什么时候是个女人？”

        话落，船中一时无声，只剩下水波荡漾，树上蝉鸣。

        沈禾慢慢回味了一遍，几次想张嘴，这句话听起来就有一点点不那么正人君子的味道。

        其实话说出口顾辞自己也惊讶了，自己居然在不经意间说出这么有歧义的话，他没有其他意思，不过此刻又觉得想歪了也不是不行。

        气氛再次冷场，两人都觉出几分尴尬，只是他们相处十来年，想来尴尬惯了的，很能化解这种场面，尤其是顾辞，在沈禾出声前，他慢悠悠地说道：“想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换回女装？”

        见他主动搭话，沈禾很乐意配合他，这个问题沈禾曾经也想过，现在平常女子的服饰和后世差别不大，也就头饰麻烦些。他不愿意穿女装，倒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她觉得穿回女装，身份势必要发生变化，她不知道做好准备没有。

        不过也许是她自己固化了思维，进了死角。可即便现在不是理学盛行的时代，对女子极为包容，她还是会不习惯。

        顾辞握住沈禾的手，身子靠回船壁上，缓缓说了声“不急”后便闭上眼睛假寐。他还是做不出逼迫她的事来，大概一开始就知道她属于她自己吧。

        沈禾的手白净纤细，这手握不住针线也能开出百花，虎口和指尖都磨起了一层薄茧，袖口下顾辞摩挲着薄茧，其实这样也挺好。

        学子齐聚泉州确实给泉州带来了一些变化，倒也没有传闻中那般夸张，其中有出门交际的，到处结识超有名气的学子，也有待在房间埋头复习的。

        陈朔特地将一处别院打扫了出来给沈禾他们住，如今他和沈禾算是和伙伙伴，加上顾辞和陈朗的关系不错。周二和陈朗得知后也跟了过来，还带了个厨娘和几个粗使婆子。

        沈禾一下子成了闲人一枚，又是酷暑，每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守在院子的井边指挥者小厮泡西瓜了。然后再研究各种凉品，只是先天工具有限，各种食材短缺，她能做的东西还没有本土的种类多。顾辞倒是每次都十分感兴趣，不过他现在时间特殊，沈禾也不敢给他吃太多，于是才过几天，她便兴趣缺缺了。

        一闲下来就容易发慌，难不倒难不到院子里这三个人，可是这三个人想要的又岂是榜上有名这个结果。

        陈朗也就算了，他虽然在认真备考，其实他对做官没什么兴趣，性格又洒脱不羁，而且陈朔有心拓展陈家的商业版图，显然陈朗以后从商的可能性更大。

        至于周二，他的身份最为神秘，常年住在书院，也不见他提及家人，她跟顾辞猜测周二的背景与京城有关，而且来头不小，不过之前沈禾看京中官员轶闻录时，朝中稍稍有点实权的官员里没有姓周的。若是改了姓氏，想来必是有一番不寻常的际遇了。

        平日里周二看着散漫自由实则心思缜密，现在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这场考试有多重要已是不言而喻。

        沈禾这两天吃不好，没胃口，晚上也睡不好，觉得天热蚊子多，又一点异样都不敢表现出来，不过她也知道顾辞就是人精，估计他早就发现了。

        哎，虽然顾长青做了官，顾家往上数几代都是寒门，将来想要一番作为，科举是唯一的途径，也是一次让别人认识顾辞的机会，这也意味着他的每一场考试都必须要有一个亮眼的成绩。

        她倚在窗边，挖了好大一勺西瓜，一口吃下，能清楚的感觉到凉意从舌尖到咽喉再到食道的移动轨迹，树上突然响起一阵蝉鸣，她叹息了一声，她努力回想起上辈子自己高考时的场景，心情偶尔会非常暴躁，家里尽量顺毛捋，其余倒是有些模糊了，现在陪着顾辞考试，才发现那段时间备受煎熬的何只自己。

        这样想着她又觉得别扭，她居然又以老母亲的心态来看待顾辞的考试，这是万万不能说与顾辞听的。如果是夫妻的话，妻子啊，沈禾小声呢喃着，还真是一次新鲜的尝试。

        “妻子怎么了？”顾辞不知什么时候到的，他站在沈禾身后，将她轻拢入怀。

        “我”沈禾看了一眼顾辞，见他神色认真，到嘴的话又不好意思开口了，她停了片刻，“就，突然意识到我这个角色的重要性。”

        “嗯？”，顾辞第一次听见人物角色这个词，不过联系她刚刚说的妻子，心里有了大致的猜测，“说说看。”

        “你看，我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夫妻。”语气平静，心里确实十分骄傲的，如今水里的青蛙已经能正视且坦然谈论自己的身份了。

        “那夫妻之间应该怎么样？”

        顾辞想了想，顺着她的思路说道：“同舟共济？”

        沈禾孺子可教的点点头，然后她听到顾辞说：“原来我们只是同舟共济的关系。”

        沈禾略有些难为情，小声补充道“也许还可以更近一些。”

        “也许？”顾辞俯身将头凑近，在她离她鼻尖一指的地方停住，视线和她平齐，眼中含笑。

        一时间，两人都笑了，慢慢的有些话好像已经不需要说出口了，“那你现在紧张吗？”

        “有点。”顾辞轻声笑道，比起紧张，他反而更加期待，毕竟准备了这么久。

        后面几天时间过得飞快，期间山长和荃期先生还过来了一趟，相比之下，两位先生的情绪更接近考生，明显比平时要焦虑些。这也难怪，一下子这么多条咸鱼都想下场试一试，老父亲们多少有些紧张。

        这天，顾辞醒了然后叫醒了沈禾，破天荒得到了一枚亲吻。

        “这是对你叫醒服务的报酬。”沈禾穿好了衣裳，让顾辞在镜前坐下，准备给他束发。

        顾辞听了她的话坐下，接着问道“这就相当于报酬了？”

        沈禾先将他的头发梳直，顾辞的头发又黑又细，而且柔顺的不得了，一度让她很羡慕，“不，是这次的报酬。”

        她说完还瞪了对方一眼，这人就是心眼儿太多。后来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要不是陈朗来敲门，还真看不出来顾辞今天是要考试的人。

        他们在家用完早膳后便出发去考场，周二和陈朗看着顾辞俩腻腻歪歪的样子都已经麻木了，而且这两人还丝毫不觉得他们腻歪。

        周二他们也是后来接触多了发现了端倪，不得不说瞒的挺好，主要是谁也不会想到沈禾是个女人，先不说顾辞常常把舍弟两个字挂在嘴边，一个说话做事比男人还男人的人居然是个女人。发现这个之后才知道顾辞已经成亲了，最初他们还不习惯，后来不得不习惯了。

        不过这事书院知道的人很少，他们能知道也有顾辞主动向他们坦白的成分。

        考场外有衙役守着，沈禾他们只能送到外围。顾辞接受盘查后往人群扫了一遍，准确找到了沈禾，对她笑了一眼后就进去了。

        大考一共三天，这三天他们都要在里面度过。等考生全部进去后，送考的人大多都散去了，也有一小部分人在外面等着。沈禾也随他们一起等了一会儿，见他们零零星星走了，她也回去了。

        等她回到别院，婆子们还在，只是进门后怅然若失的感觉更重了。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想回趟南安去看看胡娘子，又怕路上耽搁和顾辞错过，倒是可以去逛胡市，只是日上中天正是最热的时候，身子惫懒不想跑。

        待在这里又觉得闷得发慌，她在井边坐了许久，捞上来一个西瓜，发现都没有之前爽口了。

        午膳后沈禾就去了听雨楼，一头扎进书堆里。三点一线的生活方式沈禾适应的很快，三天转瞬即过，她在听雨楼待了一会儿也没吃饭径直去了考场，她找了棵荫休息，陆陆续续人开始多了起来。

        旁边一小厮在算时间，说是还得半个时辰。当她转过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门口，紧接着人群开始骚动，旁边那小厮又说了句什么，沈禾没听清，她朝他走过去，这时候人群开始围拢，沈禾只得慢慢拨开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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