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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江南(八)


长孙卿只能自己动手御敌,围绕着马车与贼人周旋。

        可对方实在是人数众多,且武力超群,长孙卿发间的凤头钗都被打落在地,掉在了马车下面。而卫军们此时才反应过来长孙卿这边的情况,但他们已来不及回援,长孙卿刚解决掉一个,颈侧便猝不及防一阵剧痛,晕眩瞬间侵蚀她的神智。

        长孙卿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正好被其中一位粗犷大汉接住,那人立即喊道:“撤!”

        此时叶希儿也已被卫军救回,听见那人的指令,贼人顷刻间全身而退,没再管叶希儿,将长孙卿横抱起飞奔而去。

        “惠妃!”

        常羽反应过来时,就见长孙卿已被贼人掳走,他大惊,急忙骑上马前去追赶。

        “追!快追!惠妃被他们掳走了!”

        卫军中有一个副将急切大喊,他也回过身想要跨上马背,却被陆灵舒一把拉住胳膊,惊慌失措地恳求道:“将军别走!万一……万一他们去而复返我们怎么办?”

        “陆昭媛,你……”

        被陆灵舒这么一拉扯,副将再向前方看去,已然连贼人的身影都看不到了,他急忙甩开陆灵舒的手:“他们会不会去而复返本将管不着,本将只知道若是长孙惠妃丢了,我们全将士都会性命不保!”

        副将没再理会陆灵舒,骑上马便带领一部分卫军朝他们离开的方向追赶而去。

        被甩开的陆灵舒差点跌倒,稳住身形后,她愤然瞪了眼那副将的身影,嘴角随之扬起一抹冷笑。长孙惠妃丢了又如何?圣人他再怎么在意这位美人,今后也见不着了。

        计谋实施成功,陆灵舒收起惊惶的表象,与孙蕴会心一笑。

        叶希儿回眸望着那破碎的马车,心里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那伙人是何来历她都不知道,长孙卿即将要对面的是什么她也不敢想象,万一长孙卿要是死了怎么办……

        叶希儿用力地摇摇头,企图把这些忧虑通通抛开。

        今后苏明月身边便没有她了。

        天色暗沉,阴云密布,狂风骤雨席卷整座江陵城。

        苏明月冒着雨疾步走进驿馆,看见的即是跪了一地的卫军,还有常羽。而叶希儿三人垂首站在一旁,静默不语,看见苏明月淋了雨,叶希儿似乎想有所动作,但最终还是没敢上前。

        她此刻居然莫名心慌,不知苏明月将会如何,本来她最该上前慰问,可却不敢踏出一步。

        君王的脸色很阴沉,比阴云密布的天际更甚。

        卫军们个个都是低着头一声不吭,赵升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便质问那副将:“本将问你,长孙惠妃人在哪?”

        那副将颤颤巍巍地回道:“她被忽然出现的贼人给掳走了……”

        赵升尽量忍住脾气,又问:“什么样的贼人?”

        这次副将却不敢回话了,堂内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让他感觉无论说什么都会是错。他们未曾及时发觉贼人靠近长孙卿,更未曾及时援救,他们保护不利,自是无话辩解。

        这时,跪在旁边的常羽沉声回道:“我们不知其身份,在发觉他们掳走长孙惠妃后,我们奋力追赶,可那些贼人实在太过狡猾,臣等未能追上……”

        接着他又向苏明月重重叩首:“是属下保护不利,请陛下降罪!”

        此时唯有他一人敢请罪,其他人都是缄默不言。

        他的语气里也透着深深的自责。

        旁边的辛岁此时也是心急如焚,他赶紧劝道:“常郎将你先别急着请罪,眼下找寻惠妃才最要紧啊。”

        苏明月偏头看向窗外,大雨倾盆,寒风凛冽。

        此时若是卿儿在外面,她如何能受得住……

        大雨会冲刷一切痕迹,又该如何去寻找贼人的踪迹。

        “陛下……”常羽缓缓直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双手举过头顶呈给苏明月。

        苏明月眸光一紧,这是她的凤头钗。

        苏明月缓缓伸手接过凤头钗,始终一言不发,赵升对着卫军气愤地怒骂道:“废物!你们这群废物!那么多人,连一个长孙惠妃都保护不好,本将还要你们何用?”

        “大将军恕罪!陛下恕罪!”

        卫军们纷纷伏地叩首,皆是惶恐不已,而那副将已经是浑身颤栗了。

        赵升赶紧向苏明月拱手道:“陛下,他们办事不利弄丢了长孙惠妃,末将这就带他们下去领罚!”

        卫军们听闻此言都悄然松了口气,由他们的大将军处罚他们,再严重也不会危及性命。

        苏明月凝望着手中的凤头钗,还是没出声,眼见赵升就要将他们带走了,齐渐突然上前一步劝阻:“赵将军且慢,此刻不着急处罚,应当让他们详细说明当时的情况,以便追寻贼人踪迹。”

        赵升恍然大悟:“齐大人言之有理!本将待会再处罚尔等!”

        在众臣之间立着一道风光霁月的身影,他披散在身后的发丝亦有被淋湿,视线也是紧盯着苏明月手中的凤头钗。

        ……她怎么会被人掳走了?

        之前他们才刚抵达郡守府,便有人来报长孙惠妃出事了。

        冒雨赶回,不见长孙卿。

        苏明月的视线缓缓扫过众卫军,眼眸中是从未有过的冷沉,让人直打寒颤。

        君王越是不出声,他们心里便越慌乱。

        苏明月转身坐回榻上,手握着凤头钗缓缓闭上了眼睛,“同朕说说,当时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才离开一会,他的卿儿便不见了……

        他应该把她带在身边的,只要有他在,任何人都休想伤她分毫。

        眼见苏明月难得沉静下来,常羽和那副将便将情况仔细说与苏明月听,包括他们一开始劫持的是叶希儿。

        苏明月单手扶着额间,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不知贼人身份,不知贼人往何而去,不知他们掳走长孙卿有何目的,更不知长孙卿现在是生是死。

        这些都犹如玄铁般压在苏明月心间,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

        眼见君王这般忧虑,旁人却都不敢劝慰一句,陆灵舒犹疑片刻,随后便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走上前,嗓音柔软:“陛下不必忧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皆看惠妃造化如何,陛下应知天命不可违,必要之时也要适当看开一些……”

        她话未说完,榻上的苏明月便蓦然睁开眼睛,眸光阴冷而凌厉,直让陆灵舒浑身一颤。

        旁人亦是嘲讽的眼神,这个节骨眼上还敢来和君王说这些,谁人不知君王最为珍视那位和亲公主?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孙蕴也只能默默看着陆灵舒,并未多言。

        卫军副将好似突然回想起了什么,指着陆灵舒便道:“陛下!当时这陆昭媛还出手阻拦末将追击贼人,这才导致贼人跑得无影无踪!”

        “你——”陆灵舒气得直瞪眼睛,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副将这明显是想咬住这点把责任推卸给她,以此来减轻他们卫军的责罚,陆灵舒当时确实是有意为之,现在被他这么一指,陆灵舒既气愤又心虚。

        听闻此言,苏明月兀自冷笑一声:“呵,好一招声东击西啊……”

        陆灵舒三人俱是一怔,在众人还未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时,苏明月的眸光蓦然变得极为狠厉:“贤妃,你们还不从实招来?”

        他直接点名叶希儿,顿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叶希儿身上,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慌,更不敢直视苏明月的眼睛,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陛下恕罪!臣妾……臣妾知错了!那些贼人确实一开始便是冲着惠妃而来……”

        陆灵舒与孙蕴皆是惊愕得瞪大了眼睛,她居然这么轻易就招了!

        陆灵舒低着头赶紧退作一旁,心中祈祷希望此事不要殃及她,而孙蕴也是静默不言。

        众人亦是唏嘘,搞半天竟是贤妃自导自演!

        苏明月并未先责怪她,但也未去扶她,任由她痛哭流涕,他只冷冷问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掳走卿儿意欲何为,你可否说与朕?”

        叶希儿还是六神无主,努力想了一下却是摇头,“臣妾、臣妾不知……”

        辛岁便劝道:“贤妃若是及时悔过,陛下会原谅你的。”

        叶希儿甚是无措:“可我……我真不知道……”

        辛岁这下是彻底没话说了,看贤妃这样子,倒不像是在说谎……

        榻上的苏明月眸光一凝,指腹轻轻划过钗上的金凤凰,面色冷沉如寒霜,“他们是受何人指使,是谁安排了这一切?”

        苏明月忽然意识到一点,他们未曾当街斩杀长孙卿,而是将她打晕带走,这说明他们并非是要长孙卿的命。

        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叶希儿的眼睛偷偷瞥向陆灵舒,可她却不敢多言。

        苏明月一直注视着她,自然也将她的偷瞄尽收眼底,凝思片刻,他果断转移了目光,“贤妃纯善,她自己定然想不出此等歹毒的计谋,容妃,陆昭媛,你们二人还想隐藏到何时?”

        君王锐利的眸光直直望向孙蕴和陆灵舒,怒不可遏地一拍桌案,“从速招来!朕的卿儿如今究竟身在何处?”

        他不敢想象她的处境有多危险,更不敢想象她现在面对的会是什么。

        苏明月只想快些将她找回来。

        孙蕴和陆灵舒皆被君王的怒气吓了一跳,惊惶之下赶忙跪地叩首,即使已心乱如麻,陆灵舒还是硬着头皮辩解:“陛下明鉴!此事……此事与臣妾无关啊,臣妾不知情!就算给臣妾一万个胆子,臣妾也不敢坑害惠妃啊!”

        而一旁的孙蕴并未急着辩解,只是低头不语。

        眼见君王的面色越来越冷,陆灵舒情急之下又补充道:“况且……臣妾身份卑微,哪有这个能力劝服贤妃为我所用,陛下您要相信臣妾!此事绝非臣妾一手策划!”

        叶希儿惊愕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陆灵舒。

        陆灵舒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说此事是她叶希儿策划,与陆灵舒无关,变相地把责任都推卸给叶希儿了。

        叶希儿自然是气愤,可她该出卖她们和盘托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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