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主
刺身、寿司、寿喜锅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店员专业地帮他们把餐具一一放好,麻利地收拾东西离开,仿佛从没出现过。
大家都默默地坐着,只有陈一十一个接一个地吃寿司,边吃边说:“诶,大家吃啊,不要客气。”
陈梓歌深吸了一口气忍耐着说:“你不是有事要走吗?”
“不急。”陈一十蘸着酱油不慌不忙地说。
对面的绛月表情复杂。
“各位辛苦了,先吃饭吧。”徐影说了一句。
大家顿时放松了一些。
绛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也拿起了筷子。
“绛月小姐在这里住得习惯吗?”徐影问。
陈梓歌刚咽下一片三文鱼,她看了眼绛月说:“还行吧,她挺聪明的,学什么都很快。”
“她住哪?”陈一十问。
“有个储藏间,小一点,但睡觉够了。”陈梓歌说。
“让人家姑娘住储藏间啊,不太合适吧。”陈一十说。
“那住哪?住你家?”陈梓歌白了他一眼。
陈一十不说话继续吃饭了。
“诶,对了,你能问问她到底从哪来的么?”陈梓歌想起来。
“我在医院的时候问过她。”徐影说,“她当时并不想说。”
“这么神秘。”陈梓歌啧啧,“那依你的判断,她是从哪来的?”
徐影的筷子停了一下,似乎有些纠结。
“我觉得听口音有点像泰国那块,东南亚那边。”陈一十又参与进来。
“对吧,师父,我也觉得。”刘晓京附和。
“你俩能闭嘴吃饭么?”陈梓歌抬起眉毛看着他们说。
徐影看了眼陈一十转向陈梓歌:“这位先生是?”
“他我房东,无业游民,忽略他。”陈梓歌轻描淡写地说。
陈一十也不在意,自己吃自己的。
“那师父是指?”徐影看向刘晓京。
“他们打的那个破游戏里面的,他是师父,他是徒弟。”陈梓歌解释,分别指了下陈一十和刘晓京。
“老板,你玩游戏么?”陈一十问。
“不玩,我姓徐,你可以叫我徐影。”徐影说,始终保持着礼貌。
“哦,徐兄,叫我陈一十就行了。”陈一十对着他笑了一下。
徐影朝他点下头,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陈小姐你有姐妹吗?”他不经意地问。
“没有,独生子女,这是我表弟。”陈梓歌说。
“你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绛月小姐么?”
“没有,如果之前见过,我肯定会记得。”陈梓歌答,谁能忘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对了,徐先生,你之前遇到过绛月这样的人么?说这种话的。”陈梓歌问。
徐影迟疑了一下,说:“有遇到过一些特殊的病历。但跟她的情况也不太一样。”
病?
陈梓歌的筷子停住了:“病?什么病?”不会是精神病吧。
“一种非常特别的语言障碍症。”徐影说。
陈梓歌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有些人遇到一些事故,比如车祸或者撞击陷入昏迷,醒来的时候,忽然开始说另外一种语言,比如美国人说起了流利的法语,或者德国人说起了流利的意大利语。”
“我知道!”刘晓京挥着筷子,“新闻里有说过。”
“那她说的是哪国语言?”陈一十正在吃天妇罗,嘴边粘上了几粒油炸。
徐影看了绛月一眼说:“她说的很可能是雅言。”
“雅言是什么言?”刘晓京问。
“就是雅典的语言呗。”陈一十说。
“啊?”刘晓京惊讶地瞪大眼睛。
“滚,雅典说的是希腊语,文盲。”陈梓歌说。
陈一十笑笑,继续吃他的饭。
“雅言是中国最早的通用语言,相当于现在的普通话。先秦时期诸侯国林立,都有各自的地方语言,而各国贵族之间相互交流使用的通用语就是雅言。诗经里的语言其实就是雅言。”徐影解释。
“先秦?春秋战国?”陈梓歌说。
徐影点头。
“你说她说的是春秋战国时候的话?”陈梓歌惊讶。
“我只能说现在听起来,非常接近现在已知的一些上古汉语的发音规则。”徐影说。
“发音规则?”陈梓歌困惑。
“是的,上古汉语的具体发音已经模糊不可考,我们只能通过后来的一些语言推断。比如雅言还可以通过诗经或者先秦的一些典籍进行推测,但是没有人能够复原这种语言的口语,作为中文最早的形式,它已经消失了。”
“那你通过发音规则就可以跟她交流?”
“发音规则还有其他的之后的语言混杂在一起,都是推测。应该这么说,一些基本的用语其实在一个相对较长的时间维度里变化并不会太大,比如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什么东西,这是哪里。任何人学任何语言都是从这些最基础的语句开始。它们是语言的基础。
中文和英文的说法有很大差别,现代中文和中古中文和上古中文也有很大差别,但在上古中文之间,在中古中文之间,在现代中文之间这种差距就会小一些。”
大家看着他眨着眼睛,似懂非懂。
“举个例子,如果你是一个现代人,你回到100年前的中国,你用现在的语言跟100年前的民国时代的人交流不会存在障碍。那么如果再远一点,回到清朝,年前的乾隆时期,你和当时的人交流也不会出现大的问题,当然你可以不会遇到这么多会说官话的人,但在北京地区你应该不会从语言的角度被当做一个外国人。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即使是一个小学生也可以读懂《红楼梦》。”
“可是书面语言和口语会存在一些区别吧?”陈梓歌说,“比如广东人和上海人都能看懂红楼梦,但如果不使用普通话他们没法交流。”
“你说的这一点很好,书面语言相对固定,其改变也会慢于口语。但书面语言是无法脱离口语存在的,它总归会受到口语的影响而逐渐改变。
比如我们现在学习的古文,就是先秦时期的口语,是非常忠实地记录了当时人说的话。作为文字的形式它被固定了下来,尤其是司马迁的《史记》很好的保留了这套语言的书面形式。但口语却在不断演化发展,很多字词的发音语义随着生活的变化开始变化,有些东西消失了,代表他的字也消失了,有些东西变复杂了,新的字新的词被发明出来,所以出现了通假字,借代字,都是语言和文明演化的产物。
我们之所以无法理解古文,需要专门的学习,是因为古代的生活和我们的生活有非常大的差距,而这种差距反应在语言上就是古文和现代白话。”
陈梓歌已经放下了筷子,静静地听着。刘晓京也专注地看着他。只有陈一十和绛月在继续吃饭。
“回到口语层面,如果说书面语言因为被记录在案像固体一样更加稳定的话,口语则像液体随着时间和环境形态在不断变化。
我们可以通过明清的小说大致知道明清的口语,但如果再早,比如唐朝,中古时期,你要知道某句话唐朝,或者长安人是怎么说的,具体的发音是怎样的,就不那么容易,因为字虽然还是那些字,但发音可能完全不同。同样的一个字在现代是这么说,在清朝的北京可能也没差太多,但如果到了唐朝可能发音就完全不同了。
而唐朝属于中古,中古汉语从现在来看已经相对有迹可循。再早的先秦时期,春秋战国的语言因为史料的缺乏,就语音来说已经很难达成共识,上古汉语对于现代人来说就是一个传说。我们所能推断出的只有一些发音规则,和一些简单的句子,再复杂的层面就没有定论,因为使用这种语言的人已经全部消失了。”
“那如果会说这种话的人全都死了,那她是怎么会说的呢?”陈一十问,嘴里还在嚼着东西。
徐影沉默了下来。
“难道……她是穿越来的?”刘晓京说。
“怎么可能呢?你以为是小说吗?”陈梓歌说。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徐影说。
陈梓歌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如果刚刚那段语言分析,让她觉得徐影还挺靠谱的,现在这话又让陈梓歌怀疑起来。
“你是研究语言的还是研究穿越的啊?”她忍不住问。
“我说的穿越跟你们平时说的那种不太一样。”徐影解释,“就像我最开始举的那个例子,一些人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突然开始说某种他原本不会的语言。看上去像有一个来自过去的灵魂占据了他的身体。或者用一个更加传统的说法叫做:还魂。”
刘晓京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到了桌子上。
陈梓歌觉得背后的汗毛竖了起来。
连陈一十的嘴都停了下来。
“你是说……”陈梓歌咽了下口水,“她是鬼?”
徐影摇了摇头说:“当然不是。我说的是这种现象曾经出现过,但因为无法解释,人们就把它叫做‘还魂’,然后简单地用鬼神的理论去合理化它。”
陈梓歌舒了口气。
“你是说她原来是个正常的现代人,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太清楚,我只能说这是一种可能。”徐影说,维持一贯的谨慎。
“那如果她曾经是个现代人,为什么会找不到她的档案呢?”陈梓歌还是不明白。
“那她可能不是个现代中国人嘛,是个现代越南人,然后被中国古代的鬼魂附身,一路找回了中国。”刘晓京说,觉得自己这个解释非常合理。
“那她和我连指纹都一模一样是为什么?完全是巧合么?”陈梓歌不明白。
刘晓京皱起眉头。徐影没有说话。
“如果是穿越或者还魂的话,出现变化的一般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忽然变成另一个人了,但是在某个时代,古代或者现代,还是只有一个灵魂和一个身体,虽然出现了错配,但还是一对一的关系。但为什么现在这里直接多出来了一个人呢?”陈梓歌继续问。
“出bug了呗。”陈一十说,“该回去的没回去,要过来的却已经过来了。”
“哪来那么多bug?你当你打游戏呢?”陈梓歌说。
“要说bug的话,就什么都有可能了。”刘晓京说。
“你觉得呢?”陈梓歌看向徐影。
徐影沉吟了一会儿说:“这当然也是一种可能性,但我更倾向于这件事情还是有逻辑的,是可以被解释的。如果是一个bug的话,它的结果似乎过于完美了。”他看向绛月。
“诶,还有一种可能性。”陈一十又说,“就是没有bug,还魂或者穿越已经完成了,这里其实只有一具有效的身体和一个有效的灵魂。”
“你想说什么?”陈梓歌狐疑地看着他。
他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陈梓歌和绛月,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我想说的是,你们两个中间,可能有一个人,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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