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怎么在这?”
“醒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又同时沉默。
几秒后，路遥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在这?”
季远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昨天喝醉了。”
路遥跨出门槛，把房门带上，问:“是你昨天把我送回来的?”
“嗯。”
季远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路遥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的。
“头痛?”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眉间微蹙，不太舒服的样子。
季远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去哪？”
他答:“厨房。”
厨房里。
路遥趴在饭桌上，闭着眼，浑身没劲。
没过多久，她闻到一股味，眼皮掀了掀，看见面前放着一个碗。
季远:“起来，喝一点。”
她支着脑袋，望向他，说:“蜂蜜水?”
“嗯。”
“哪来的蜂蜜?”
“从李婶那买来的。”
路遥记得在小卖部里，没有看见有卖蜂蜜罐的，她也这么问了。
季远说:“李婶她那确实是不卖这个，但是她自己家里是有两罐这样的。她自己用一罐，我买了另一罐。”
“哦。”她眼帘垂着，低头看着碗。
他把碗又往她面前，轻轻推了推，说:“解酒的，你喝一点会好点。”
路遥端起碗，喝了一小口。水温不烫也不凉，正正好。
然后，她一口气把一整碗都给喝了。
喝完后，她觉得头疼的症状确实有好转了一点。
路遥刚放下碗，季远就把碗收走了。
“有没有感觉好了点?”
“嗯，有。”
季远把碗拿去洗，他立在水池边上，“你现在饿不饿?”
“有一点。”
“想吃什么没?”
路遥盯着他的背影看，想了想，说:“蛋炒饭。”
“……”闻言，季远回头问她，“你确定？”
“嗯。”
“那你坐着，我给你做，很快就好。”
她乖乖地“嗯”了声。
季远在找材料的间隙，路遥插.了句话:“我不要加酱油。”
他偏头看她，问:“还有吗？”
她摇头，“没了。”
他没花多长时间，就做好了蛋炒饭。卖相很好，闻起来也很香。米粒颗颗饱满，蛋炒得很碎。
路遥吃了四分之一，就吃不下去了。
季远看她:“不吃了？”
“嗯，饱了。”她说着，把筷子搭在碗上。
“再吃点?”
路遥晃了下脑袋，说:“不想吃了。”
“那我吃了。”
“嗯?”她看他。
他解释道:“不能浪费了。”
“嗯，那你吃吧。”
季远把碗上的筷子拿在手上，再把碗端到自己跟前，然后低头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安静，没什么声音。
路遥看着看着，说了句:“以前，我妈经常给我做蛋炒饭。”
季远一滞，然后抬头看向她。
她托着下巴，继续说:“有时候，我吃不完的时候，我妈也像你这样，会把我剩下的拿去吃。”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手里还拿着筷子。
她眼里没什么情绪，语气也很平静。
屋里寂静，没人说话。
外边的阳光透进来，有一束落在她的头顶上，毛茸茸的。
再过了会，路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丢下句:“吃完的话，你就回去吧。”
她脊背挺直，迎着日光，走出去。
时间转眼，到了四月底。
因为五一法定节日即将到来，学校全体师生放三天假。
放假的第一天，宋逸决定趁着这几天的假期，准备回家一趟。
一大早，季远和路遥把他送到半路上。祝他一路顺风后，他们就分开来了。
太阳刚升起来，天气还不是太热。
路遥从地上随手捡了根木枝，拿在手里掰成一截一截地玩。
“宋逸走了。”
路遥在前边，漫不经心地回他一句，“嗯。”
季远说:“你……”他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就没再开口。
路遥回过头去，瞥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他回看她，“你一个人，住在院子里会害怕吗？”
她看他半晌，说:“害怕怎么了？我害怕，难不成你过来陪我啊？”
季远盯着地上，把脚底下的一块石头踢到旁边，声音轻不可闻，“也不是不可以。”
“好啊。”
他把头抬起来。
路遥:“那你晚上过来吧。”
“真的？”
“假的！”
季远默了默，看着她。
路遥睨了他一眼，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把树枝扔了，转身往前走。他站在那停了会，随后抬脚跟上。
夜里，路遥没什么睡意。
窗帘没拉，她躺在床上看挂在窗外边的月亮。
月色朦胧，群星闪烁。
过了会，路遥听见敲门声，“笃笃”的两声。
她翻了个身，趴着，没起来。
两声过后，屋里陷入了一阵的安静。
隔了会后，外边传来一声:“你睡了吗？”
路遥在床上，无声地笑了。
敲门声又紧接着响了两下，路遥这才从床上慢吞吞地下来，把门给开了。
季远站在门外边，手里头拿着一个袋子。
她杵在门口，看了他好一会后，才侧身让他进去。
路遥把门关上，一转身，就见季远在她跟前一动不动，怪吓人的。
她白了他一眼，说:“你站在这干嘛，我刚刚差点被你给吓到。”
“你怎么那么不经吓?”
“……”
路遥双手抱臂，目光悠悠，“你……是想回去吗？”
屋里有月光洒进来，他看她一眼，转身走到床边蹲下。
她跟着走过去，坐在床沿边，两腿交叉着。
季远把袋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盒的蚊香、一个蚊香支架和蚊香托盘，还有一包火柴。
“你带这些过来，是想干嘛?”
“点蚊香，现在晚上会有蚊子。”
季远小心地把蚊香掰成一圈，然后把剩下的又放回盒子里。
路遥:“那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没有这些东西呢?难道，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进来过?”
他把蚊香托盘放在地上，再把蚊香支架放上去，说:“上回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来的时候发现的。”
她把腿放下，往床上坐着，“想不到，你心还挺细的啊？”
他没搭腔，点了根火柴，把蚊香给燃着了。
火很快就灭了，一点猩红亮着。季远把它放在蚊香支架上，推进床底下。
空气里，飘着股淡淡的蚊香味，不是很好闻。
路遥盘腿坐着，觉得小腿上有点痒，便伸手挠了几下。随后，她竟然发现小腿上鼓起个小包。
被蚊子咬了。
“你这蚊香，是灭蚊的还是招蚊的啊？”
“……”季远抬眼，目光不解。
他半蹲在地上，一只膝盖曲着。
路遥小腿往前一探，脚抵在他的膝盖上，点点下巴，说:“你看！”
她的小腿在月色的笼罩下，泛着象牙白。
季远心里猛然一紧，他垂着眸，努力让自己平定下来。
他这才看见她光洁的小腿上被蚊子咬了个包。
路遥见他没什么反应，脚再往前伸，点了下他的胸膛。
季远身子稍稍往后倒了倒，又立即往前，恢复如初。
她问:“你看见没啊？”
“……看见了。”
她把腿又落回到他的膝盖上，“你说怎么办吧。”
季远把放在地上的袋子拎了起来，从里面拿了个东西出来，握在手里。
路遥身子往前，“你还拿了什么东西过来啊？”
他手摊开来，她定睛一看，是盒清凉油。
红色的，小小一盒。
“你东西，倒是准备得很充分嘛。”
季远把那一盒的清凉油递给她，说:“你自己抹一下。”
路遥把脚收了回来，直直盯着他的脸，说:“我要你帮我抹。”
季远抿了下嘴，没说话。
“这蚊子可是你招来的，你可得对我负责。”
“……”
最终，季远还是妥协了。
路遥又往床里边挪了挪，靠着墙壁。
他坐在床沿，一条腿搭在床边，另一条腿落在地上。
她的脚，放在他那只在床边的腿上。
季远先是把清凉油的盖子打开，食指往里边，抠了一点点。
然后，抹在了她被蚊子咬了的部位上。
他用手指轻轻推开，目光专注，动作温温柔柔。
路遥顿时觉得，那个部位清凉凉。
“好了。”抹完后，他转头看向她。
等季远触及到路遥的目光后，他又把视线挪开来，低头把盖子盖上。
路遥的脚还放在他的腿上，他犹豫着说:“你的脚……”
她轻笑了两声，这才把脚缩了回来。
季远从床上下来，面对着床站着，他把清凉油放在床边，“我把清凉油放在这了，以后要是被蚊子咬了，就抹一下。”
路遥在整理枕头，随口应了声。
季远往后退了退，离床有两步的距离。
她整理完后，往枕头上一躺。头一歪，看着杵在那的季远，喊了声:“你站那干嘛啊？”
他淡淡地说:“等你睡着了，我就回去。”
“那你也不能站在那啊？猛地一看，我还以为是黑无常来索命呢。别说睡觉了，吓都被你吓死。”
“……”
路遥拍了拍旁边空出来的床位，下命令般:“过来，躺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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