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黄泉开眼心半冷

　　场上情况转变得实在太快，许多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悲剧就已经发生。

　　玉香看了程宝树一眼就没有再看第二眼，她知道获胜的人是自己的少爷就已经足够。目光流露着掩不住的骄傲与自豪，玉香走到柳三变身旁，温柔凝视了他一会，开始默不作声替他处理臂上的伤口。

　　胜利者高高在上，落败的人只能像狗一样在血泊泥酱中打滚——柳三变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一幕永远记在心中。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胜利，胜利的果实告诉他：这个世界就是强者为尊的世界，只有那些有实力的强者才能站得高高的不被别人踩在脚下！

　　“看到没有，香儿，我打赢了！”柳三变向玉香露出微笑，笑容里多多少少含有孩子般的撒娇和炫耀，略带稚气的面孔散发着别有滋味的迷人气息。

　　玉香也是微微一笑，适宜夸奖道：“嗯，少爷干得不错。”

　　柳三变这一战其实就是赌，赌的就是黄泉饮血后到底有几份威力，赌的就是敌人对自己的轻视之心。最终他赌赢了，喜欢装作喜欢耍宝的程宝树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同时黄泉也不愧是一把凶名赦赦的神剑，初次饮血就已经张开它的血口和獠牙，柳三变清晰感觉到现在手中这把剑和之前有了天壤之别——假若说之前的黄泉是一条冬眠中的毒蛇，那么现在的黄泉就是一头睁开了眼睛，开始张牙舞爪的老虎！

　　——野兽的危险气息甚至让他本人都感到窒息！黄泉开眼，真的很可怕！

　　“恶……恶魔！你这个恶魔！”有一名女子忍受不住，开始尖叫。同时周围的人都搔动起来，几个和程宝树交情不错的弟子赶紧去察看他的伤势，而这时程宝树已经痛得不省人事，只有脸上的鲜血仍在汩汩流个不停。

　　“快救治，给他止血！”几人七手八脚在处理，总算将伤势稳定住。他的伤看似可怕，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医疗一段时间，程宝树就能回复健康。

　　然而大家心里都明白，程宝树算废掉了，他这辈子再也别想再堂堂正正的做人。原因不是他的面目被削去一半，而是因为他栽在了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书生手中。对于武人来说，这个耻辱不是流那么一点半点的鲜血可以洗涮得掉的。

　　“真是……个恶魔……”周围的女弟子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嘴唇发抖，她们看向柳三变的眼神变得怪异与热烈，既带着恐惧与怨恨，同时也带着丝丝炽热与渴求。她们期盼着这个俊美的魔鬼能用那双冷酷到令人发颤的双眼看自己一眼，只要一眼就足够了……那种心跳加速与呼吸窒滞的刺激感实在让人难以忘怀啊！

　　然而柳三变连眼梢都没看她们一下，他只看着玉香，两人若无旁人谈说了一阵，手牵起手打算离开。

　　张百年嗖一下拨出自己的配剑，冷冷阻在他们二人面前：“两位作恶行凶后就想这样离开吗？未必也太不将我们岭南剑派放在眼里！”

　　柳三变知道这人肯定比程宝树更难对付几倍，不过现在他手里握着黄泉，这头危险的猛兽在使他手抖心颤的同时也给了他无比强大的自信！

　　他夷然不惧举起剑，大声道：“这个地方已经不值得我们多留恋，我和香儿现在就要下山，有本事你就阻止看看吧！”

　　张百年没有答话，开始凝神戒备。他知道柳三变不懂武功，同时他认为程宝树之所以落败，完全是太过大意的缘故。按理说他只要稍微注意一点，柳三变根本没有任何机会的，完全不必像现在这么小心翼翼。不过他总觉得心神不宁，感觉自己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似的……

　　蒋光涵修为比张百年高上一筹，他注意到了什么东西，连忙出声提醒：“张师弟小心那把剑，那把剑有古怪！”

　　得到蒋光涵的警示，张百年瞧上柳三变手中黄泉，目光慢慢变得锋锐起来。他发现柳三变的剑果然有些古怪！

　　按常理来说，一般的剑器都是银白色，如果是刻意追求精致华美则可以铸出略带淡黄色的剑来，至于那些剑芒锋利的名剑剑身上常带着一层淡青色的光圈……极少有剑身透出异常艳红的剑器，更别说剑身上的那抹艳红还会时淡时浓，变幻莫测。

　　而现在柳三变手中的那把剑就是这样一把奇怪的长剑，妖冷的红色在剑身游来游去，让人错觉还以为那把剑是个活物呢！

　　蒋光涵想了一会，沉声道：“张师弟，交手时请与那把剑保持两尺以上的距离！先前程师弟虽然说有些大意，但也绝对不会被一个没学过武功的人所伤，那把剑实在危险古怪，你最好还是小心些。”

　　张百年点了点头，别说是保持两尺以上的距离，就算是五尺以上他也没有感到安全。因为从开始与柳三变对峙到现在，他的手一直在发抖，始终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他不敢靠近与柳三变交战，便双手持剑，潜心运气至手腕，打算远远甩剑将柳三变击杀。只见他一双肉掌慢慢变红，精钢剑在他掌内轻轻颤动，显然剑身已被贯注满劲道。这快速无比的“甩手剑”只要被释放出去，必然是流星脱梭之势，足以击杀江湖中的二流好手，至于一般人就更别想躲闪得开。

　　张百年发现柳三变浑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段，不由阴森一笑，喝道：“去死吧！”他趁柳三变还没有防备，全力发出了这记“甩手剑”。

　　柳三变毕竟还是见识太少了，根本没有意识到剑也可以作为暗器投向敌人。当他想作出反应时已经太晚，张百年甩射出的这一剑闪速来到他面前，眼看就要穿破他的脑袋。

　　就在所有人以为柳三变必死无疑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高速往前穿梭的长剑忽然间受到了什么阻力，竟然咣当一声从半空掉落地上！

　　“这怎么可能！”张百年不敢相信瞪着眼，但是事实上就是如此，利剑没有穿破柳三变的脑袋，而是掉落在地上断作两截。

　　玉香缓缓将手收回来，众人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张百年的甩手剑竟然被一个娇娇弱弱的小丫鬟用手指给生生敲断了！

　　“梦雨师妹……”蒋光涵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很不是滋味。之前他在酒楼见玉香出手教训林德常时，只感觉她招式生疏，明显是很久没有修练的缘故。想来也是，一个故娘进了别人家当丫鬟，哪里还会整天动刀动剑的，所以蒋光涵以为玉香的武技早就荒废，绝不可能高到哪里去的。而现在却见她却轻轻松松用手指敲断张百年全力甩出来的飞剑，蒋光涵对自己的武技向来充满信心，却自问还没有功力做到这点。

　　他哪里知道玉香自从修习了李老先生传授的“三影剑法”后，这些年来练习的都是剑意而并非剑招，在剑道上的境界比他们不知要超出多少！而且玉香练习时因为没有称手的武器，常常是折了根树枝来充当剑器，有时直接就将自己的手指当成剑来比划练习，多年的修练习惯令玉香练出了一手精湛高超的指剑，手指头上的功夫自然不是他们能够比拟的。

　　玉香并不知道自己令到那些师哥师姐们有多么吃惊，只顾向柳三变询问：“少爷没事吧？实在不好意思，让少爷受惊了。”

　　柳三变缓过气来，抹抹额头上的汗水，勉强笑了笑道：“没事没事，有我的香儿在，我还能有什么事！这次真是多亏香儿你了。”

　　玉香轻声道：“这是香儿的责任，香儿要一辈子守护在少爷身边的……”她叶眉一扬，转头向张百年怒道：“张师兄，你明明知道少爷是不懂武功的，怎么敢这样偷袭伤人！你这种举动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张百年只是阴冷地盯着玉香，嘿嘿笑了几声，说道：“师妹……好！很好！”

　　玉香见他没有惭悔的意思，气得跺了跺脚，拉着柳三变的手道：“少爷，咱们走！这地方我……我再也不想回来了！”

　　“走？哪里走！”说话的是一个有点沙哑老成的声音，绝对不会出自一群二十年华的青少年之口。

　　蒋光涵听到这个声音便欢喜叫道：“是爹爹，爹爹来了！”

　　不远处出现三个中年人的身影，居中间的那个中年人神情稳重，眉宇间略带威严。他背手走来，听到蒋光涵的叫声便微微点了下头，显然他就是蒋光涵的父亲蒋鸣山，同时也是岭南剑派的掌门。

　　众弟子看到蒋鸣山到来，纷纷跪下叩拜：“拜见掌门！”连玉香都跪了下去，场中唯一站着的只有柳三变，蒋鸣山两道目光便落在柳三变的身上。

　　蒋鸣山淡淡道：“你就是柳三变柳公子？”

　　面对蒋鸣山两道有如实质、压逼性极强的目光，柳三变面色如常，轻松道：“没错，我就是柳三变。”

　　蒋鸣山脸上微微露出异色，点了点头，赞道：“小小年纪，心性修为倒是不弱，难怪宝树要栽在你手上，当真小觑不得。”

　　原来已经有弟子去通告了程宝树与人相斗并且身受重伤的事，蒋鸣山向那弟子打听完经过后便火速赶了过来，随同而来的还有他的两个师弟“地灵剑”费高烈与“正邪剑”叶向阳，当年这三人与派中“一字剑”高明、“荆花剑”柳君惜、“富贵剑”钟大楼与故去的“飘逸剑”谢齐刚号称岭南七剑，均是武林中有名有姓的风云人物。

　　“地灵剑”费高烈已经忍不住走出来，向柳三变怒吼道：“就是你小子伤了我的徒儿？好，今日你别想离开，给老子留下命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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