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新的开始

　　

　　在夕阳的余晖中，李其琒径自策马奔向皇宫，面露决绝之色，宫人们从未见过面如寒铁、眼神凌厉的昭王殿下，众人皆屏息注视着他朝明光殿奔去。

　　他狠狠收缰，右手的虎口被磨得几欲渗血，掌上的后茧愈发硬实，顾不上疼痛，只知道他就将要失去霁儿。“父皇！”李其琒屈膝，一身盔甲碰撞出哗啦啦的金属声，“你究竟跟霁儿说了什么？”

　　“放肆！”溍帝冷冷道，“一个女人让你疯狂至此？什么都不顾了就来质问朕吗？看来朕让你们分开是明智的！”

　　李其琒红着双眼，伏拜在地，“父皇，霁儿就是我的命……她究竟去了哪里？”其琒抬头见溍帝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他顾不上其他，“我要把她找回来。”说着就起身离开，

　　“你给朕回来！”

　　李其琒没有半点犹豫，大步流星朝宫外走去。

　　“你，你……”溍帝气的脸色煞白，站起，一只手颤颤地指向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脑门发烫，血气上涌，全身无力晕厥过去。

　　耳后传来高公公尖利的呼喊声，“皇上！皇上！快传太医！”

　　其琒滞住脚步回头，只见溍帝躺倒在金銮座上不省人事。他去而复返，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溍帝身边，抱起他躺到后殿的卧榻上，太医们鱼贯而入。

　　太医会诊后，为首的张太医面露难色，向一旁的李其琒禀报，“殿下，老臣已无力回天，皇上郁结之症已是强弩之末，太医院尽力而为，还请殿下做好准备。”

　　夜色寂寥，月光如注，其琒陪侍在虚弱的溍帝身边，望向窗外檐角之上的沉沉苍穹，他心中惦记着霁儿，她究竟去了哪里？她聪慧过人，但毕竟身边没有人保护，她会不会遇上坏人，会不会受伤……念及此，心就揪起来。

　　身边的溍帝传来呜咽声，他悠悠转醒，高公公奉上汤药给他服下。溍帝气若游丝，其琒俯下身“父皇……”他的嘴张了又张，良久却无法吐出一个字。

　　“父皇，我知道您要对我说什么。”李其琒注视着溍帝浑浊的双眼，字字清晰，“你之所以让霁儿离开，是因为担心她身后的陆氏会成为吴越下一个外戚。”

　　溍帝重重的阖上双眼默认。

　　“父皇有没有想过，吴越国历代君王面对的外戚之患并非来自于外戚本身，毕竟世人皆有父母兄弟，难道父皇要求后宫女子都是孤女不成？”其琒握住溍帝冰冷的手，诚挚道“今后儿臣会改革吏治，大幅削减恩荫制度提拔的皇亲贵胄，让真正有才学、有抱负的士子入朝为官。如此，才能根治朝廷腐败、官官相护、外戚干政的痼疾，还朝廷以清明……”

　　溍帝沉默着，他虽然说不出话，但神志尚且清醒，看着其琒坚定不移的样子，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父皇，您愿意让陆安活着，让我从心底尊重您，不是因为您是我的父皇，亦或是吴越国君王的身份，而是您的胸襟让我心悦诚服。我知道，父皇心中对元灏皇叔有遗憾，推己及人，如今父皇也要让儿臣这辈子饱受遗憾之苦吗？”

　　其琒推心置腹的这番话令溍帝心头滚烫，他问自己，真的做错了吗？还是说，一个新的时代已经开始，属于面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突然之间，溍帝只觉神思倦怠，满身的气势尽失，他闭上眼，枯瘦的手反握住其琒，再缓缓松开。无声的动作昭示着老皇帝真正把权力移交给了有无限希望的未来天子。

　　陆霁一路向南，半个月披星戴月的奔波，终于进入南疆之境。她在这里停留下来，看过他头上的云彩，走过他行过的路，踏访他看过的风景。每到一处欣赏着不同于中原的锦绣山河，都会回想起其琒在月夜下与她谈起的种种逸闻趣事，就好像他陪伴在自己身边，她并不孤独。

　　在这里，她见到南疆军为当地百姓修建的河道堤防，遇到感恩威远将军带来安宁生活的南疆百姓，其琒不仅战功赫赫，还在这里济弱扶倾，她心中满腔感动和欢。

　　微风拂过，处处萦绕着他的气息，一闭上眼那人的面庞便清清楚楚地浮现，在日复一日夜深人静的钟漏声中，陆霁思念着远在天边的他。

　　一日，这座宁静的边陲小城，百姓们熙熙攘攘地看着城墙上张贴的告示：溍帝薨逝，昭王继位，吴越迎来新的国君。当消息传到陆霁这里时，她已是远近闻名的陆师傅，在小院中教授孩子们咿呀学语，她淡淡一笑，望向北方，她知道他不会辜负所有人的期待，做个贤明的君王。

　　有孩子拉扯着她的衣角，指着门扉，唤回她的思绪，“陆师傅，有人在敲门。”大概是孩子的家长到访，陆霁飞快地抹去湿热的眼眶，整理好情绪，起身开门。

　　霎时，久久思念的脸庞出现在门扉之后，陆霁怔住不动，泪滑飞溅，透过模糊的水色，眼前的其琒仿佛不真实。李其琒向前一步，抬手拭去陆霁眼角的泪滴，把她牢牢拉进怀里，温暖硬实的胸膛环抱住她，“霁儿，我来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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