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如释重负

　　

　　一行人夜宿海慧寺。

　　慈眉善目的长公主笑意盈盈，“霁儿，到我跟前来，让我仔细看看你。”她细细地打量着陆霁的样子，柔声道，“真像你的父亲。”

　　陆霁讶异，“长公主认得我父亲？”

　　长公主抚过她的脸庞，眼前似曾相识的脸勾起她的思绪，不禁令她眼泛泪光。泪目的长公主令陆霁有些惊慌失措，她递上手帕为长公主拭泪。

　　“好孩子！”长公主的额头贴着她的，过了好久情绪才平复下来。

　　“长公主，我想问您一件事，”陆霁小心翼翼，“我二哥陆安，您知道他的消息吗？”

　　长公主闻言垂眸，回避她探寻的目光。

　　“长公主，求求你，我知道二哥还活着。二哥虽然不是我血缘上的亲生哥哥，但我们一起长大，早已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求求你告诉我他的行踪吧！”

　　长公主转过头，看着一旁其琒注视陆霁的爱意目光，她微微叹气，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又无可奈何。

　　“难道二哥真的出事了？”陆霁哽咽。

　　长公主于心不忍，把泪水涟涟的陆霁一把搂在怀里，轻抚她后背，向其琒吩咐，“去把陆瞻带过来。”

　　当陆瞻到来时，长公主眸色已平静，她吩咐其琒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打扰。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陆瞻、陆霁期盼的眼神，缓缓道“陆安还活着。”

　　陆瞻、陆霁对视一眼，他们长久以来为陆安的安危揪着心终于可以放下

　　“陆安的父母是我的好友，”在陆氏兄妹讶异中，长公主继续道，“陆安肖似他的父亲，来金陵后被仇家认出。我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让鉴闻大师送他离京，同时伪造了他死亡的假象。陆安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赞同并且配合了我的做法，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的兄妹。”

　　长公主拿出一封信笺，“我不愿意你们陷入这件陈年旧事，因此迟迟未拿出这封信，这是陆安委托我转交给你们的。”

　　陆霁接过，与陆瞻一道展信来读，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笔迹，“兄长、小妹，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想必此刻长公主已告诉你们来龙去脉。出此险计，实在不得已，苦了大哥和小妹为我担心。我现在云游四海，不必为我担心，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们兄妹必能相聚。”

　　陆陆瞻竭力抑制自己的激动，陆霁热泪盈眶，牵挂许久的二哥终于有了消息。虽然长公主显然有些隐瞒，陆安的信语焉不详……但只要陆安还好好活着，其他并不重要，陆瞻拍拍霁儿的肩膀，给妹妹以安慰。

　　其琒独自在屋外等待，月夜朦胧，竹影横斜。回想自思齐书院与霁儿相识的点点滴滴，美好的一幕幕让他倍感珍惜。陆安之事，今天姑母会告诉他们来龙去脉。他可以想象霁儿在接到陆安亲笔信时的喜悦，她肯定哭花了脸吧，想到这里他心底微微就紧。

　　在到海慧寺后，他独自前往见了姑母，和盘托出他派人调查获得的蛛丝马迹，隐隐约约指向巨大的谜团，某些事实呼之欲出。在他的再三恳求下，姑母终于告诉了他所有的真相，是他完全没有料到、讳莫如深的往事……他是震惊的，无法相信老天的安排：霁儿的父亲陆修远是元灏皇叔的伴读，在奉天门之变中死于乱箭之中……陆太傅隐瞒了真相，让陆瞻和霁儿远离金陵的是是非非，生活在山清水秀的姑苏。

　　他和霁儿之间横亘着的是父辈间的血海之仇，他担心霁儿知道真相后会离他而去，但瞒着陆霁太不公平，他亲眼见到霁儿误以为失去陆安时的悲痛欲绝、茶饭不思……情与理纠葛着，其琒枯坐着考虑了一宿。拂晓，沾染着竹林间的露水，他去往佛堂，请求姑母告诉霁儿真相。

　　姑母似是料定其琒的选择，要她告诉他，回避陆修远真正的死因，正如陆太傅所选择的那样，让陆瞻和陆霁的人生不要背负仇恨和痛苦。她会选择性的告诉陆家兄妹陆安的情况。

　　“三哥！”静姝撑着灯笼蹦蹦跳跳的来到他跟前,笑嘻嘻“我在寺中碰到卫征，就知道你一定在姑母这里。”她打量着紧闭的房门，窗棂里透出晕黄的灯光，疑惑，“你怎么不进去啊？”

　　门吱呀一声打开，陆霁和陆瞻走出来，神情释然。静姝对陆霁颇有心结，手指着她，“三哥，你怎么还和她在一起？”

　　子偕来找其琒商量事情，刚好就撞见这句话。陆瞻闻言一把挡在陆霁面前，其琒压下静姝张牙舞爪的手臂，表情是罕见的严厉，他正色，“静姝，向霁儿道歉。”

　　静姝见三哥、子偕、陆瞻都严肃的看向自己，护着陆霁，万般委屈涌上心头，“三哥，子偕哥哥，你们每次都护着陆霁，她根本就是狐狸精！”

　　子偕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静姝，你太无礼了。”

　　静姝尤其在意他的态度，见他指责自己，委屈瞬间变成熊熊妒火，情绪失控，几步跨过陆瞻，趁众人没有预料，使劲儿将陆霁推倒在地。陆瞻首先反应过来，大力推开静姝，将妹妹护在怀中。

　　其琒怒不可遏，“静姝，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话音未落，便迫不及待地上前查看陆霁身上的伤势。静姝公主回头，子偕眼中也满是对她的失望和责备，静姝噙着泪珠，紧咬下唇，狠一跺脚，跑走了。

　　苏子偕眼见其琒的焦急，陆瞻的心疼，他们团团围住陆霁，让自己的关心显得多余和可笑。他被陆霁的聪慧善良深深吸引，只可惜晚了一步，就再无可能在她身边守护。念及此，胸腔中的苦涩和遗憾让他黯然默默离开。

　　陆霁的后背满是尘土，双手被地上的石子割破成道道红痕。素日里捧在手心里疼的妹妹遭此委屈，陆瞻心疼又愤怒。对方是刁蛮任性的公主，他又能如何？他亲自为妹妹敷冰包扎，刺痛感让陆霁不由自主地瑟缩，陆瞻和其琒看在眼里，两人皆是神情严肃、紧蹙眉头。包扎完，陆霁倒是笑嘻嘻的，“你们俩像是黑白双煞，我这不是没事吗？”两人却都没有理会她的玩笑。

　　“霁儿，”陆瞻下定决心，“明早我们回姑苏。”此言一出，让陆霁和其琒都愣住。

　　“陆瞻，刚才发生的情况是个意外，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其琒言辞恳切，“我保证，不会再让霁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昭王殿下，我曾亲眼目睹静姝公主欲揭穿霁儿置她于死地，刚刚又直接将她推倒在地的恶劣行径。静姝公主是你的妹妹，你不忍斥责，可霁儿也是我心爱的妹妹，同样，我不容得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陆瞻转向陆霁，语重心长，“霁儿，我知道你与昭王情深甚笃，可嫁入皇室，庭院深深深几许，荣华富贵、争名夺利会让你不由自主的陷下去，你的天真烂漫、聪慧伶俐都会被吞噬的一干二净，你将不再是你自己。”陆霁低垂着头，默默无言，泪滑飞溅，其琒忍不住俯身蹲下，拭去她的泪滴。

　　“陆瞻，伤在霁儿身上，也疼在我心里。此次回京，我就会向父皇禀明迎娶霁儿。”其琒坚定地搂住陆霁的肩膀，“霁儿，选择权一直在你。”

　　其琒提出的选择令她心乱如麻，回姑苏亦或是嫁给他，都太突然了。她蜷缩着自己。陆瞻来到她面前，逼她正视这一切，“霁儿，大哥只希望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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