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误会横生
“你知晓与鉴闻大师的来历?”陆霁恳求,“你知道我为二哥失踪寝食难安,有任何线索我都会刨根究底。你确定鉴闻大师不是凶手,为什么了?”
“霁儿,鉴闻大师的过去涉及皇家前尘往事,你不要执拗。”其琒上前,却遭到她的抵触。
“别任性。”
“与你相濡以沫的家人失踪了,我着急是任性吗?”陆霁眼眶凝泪,喉头一哽,“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你这么不讲道理?还是说皇家都是兄弟阋墙、你死我活!”
陆霁直视着他,眼泪滴滴砸下,她撇过头去不去看他。
“霁儿!”陆瞻严厉,“你对昭王殿下如此无礼,殿下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还不谢过。”
陆霁噙着泪,一动不动,良久后她双肩垮下,颓然无力,“谢过昭王殿下”。
其琒怎么舍得她向自己屈膝,欲上前扶起她,中途却被陆瞻生生阻拦。他淡漠有礼,“昭王殿下,君臣有别,是微臣没有管束好舍妹。”
其琒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无力落下,霁儿的话让他生气,可她潸然的样子更令他心疼,“霁儿,你我都先冷静下来。今天舟车劳顿,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平心静气的谈一谈。”
回到茶室,只陆瞻、陆霁兄妹两人,陆霁强忍的泪水终于绷不住,涕泪涟涟。陆瞻像小时候一样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待陆霁稍稍平复了些,陆瞻凝视着她通红的双眼,轻声道,“霁儿,你已经这么喜欢李其琒了吗?”
这一句似一声惊雷窜入她耳,陆霁扪心自问,她的哭泣究竟是为了其琒的不理解,还是焦虑二哥的失踪?两者究竟孰轻孰重?
“霁儿,你听大哥说,思齐书院虽远离庙堂,但时刻关注朝廷动向。太子与楚王一派你死我活,这些师父都已预料到。但如今看来,我们都忽略了征战在外的昭王。如今故太子已逝,皇帝断然不会允许楚王独大,此时唯有昭王能制衡。在北郊行宫你告诉我,你喜欢上了李其琒,哥哥的担心超过了喜悦。这段时间除了寻找陆安,我还广泛联系了在京的江南士子们。故太子一派被此次的巫蛊祸乱打击得一蹶不振,不少人归顺于楚王,但韩相、吏部王尚书等坚持立嫡立长的朝廷重臣与楚王交恶多年,间隙太深,他们决定支持根基尚弱,无外戚助力的昭王。”
陆霁怀抱住自己,静静的蜷缩在角落。
“霁儿,我并不了解李其琒,可仅有的两次见面告诉我,他并非是任人摆布的傀儡。哥哥真正关心的是,你今后能否幸福和快乐。”
陆瞻看着沉默的妹妹,倒上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亲昵地摸摸她的头,把安静的茶室留给她。
海慧寺,李其琒熟悉这里,他从小在长公主身边长大,从他记事起,长公主就一直在这里带发修行,这座宝刹某种意义上是他的家。他沿着石径穿过一片片竹海来到深处的佛堂,这里是长公主修行之所。
朝门外侍奉的姑姑示意后,李其琒静静地步入佛堂,长公主正虔诚祈祷,一缕阳光从窗外正好照射在她身上,像是沐浴在圣洁的佛光中。知道其琒来了,长公主暂停下诵经,其琒上前扶起姑母,为她轻揉膝盖。
长公主慈爱,“我听说你带了位姑娘来海慧寺,还不快把她领给我看看?”看着其琒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长公主不再打趣他,“可是你上次和姑母说过的女孩子?”
其琒点头。
“那就把她带给姑母看看,姑母帮你说说情。”
“姑母,霁儿现在根本不愿意见我。”其琒苦恼,将与霁儿发生了矛盾道来。
“她是姑苏陆家的女儿?”长公主凝眸,“她的父亲是陆修远?”
“怎么?姑母认识霁儿的父亲?霁儿的父亲英年早逝,霁儿是遗腹子,母亲在生她时难产而死,她自三岁起就由周维翰先生抚养长大。”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长公主感叹,“这都是老天的安排……陆霁的祖父陆伯章曾官居太子太傅,想必这些你已经知道,因为这个原因,陆霁的父亲陆修远曾是你元灏皇叔的伴读。陆修远仁义忠诚,性格执拗,我猜陆霁的个性大概像他的父亲。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和鉴闻大师的旧事,不愿被更多的人知道过往。其琒,这些年潜心修佛,姑母早已放下。”
“姑母,难道真的是鉴闻大师带走了陆安?”其琒敏锐,“鉴闻大师曾是元灏皇叔的贴身侍从,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长公主起身,在佛像前双手合十,“霁儿失去亲人,的确令人悲痛,你要告诉她不能执念。”
“姑母?”
“鉴闻大师已经做了回答,我相信这些只是巧合让霁儿误会,你好好解释给她听,她是讲道理的孩子。等你们和好了,再带她给我看看。我乏了,你退下吧”
长公主面露疲态,其琒叮嘱她好好休息,依言告退。现在佛堂里只剩长公主一人,她面露忧色地望向佛祖,双手合十,虔诚祈祷,“请保佑陆安,保佑其琒和陆霁吧。”
离开佛堂,其琒独自在竹林中漫步,远处诵经声缭绕。今天姑母自提到陆霁的父亲后就变得奇怪,罕见地对他下逐客令。还有,为什么提及陆安,他从姑母脸上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慌张,姑母又为何笃定陆安的死亡?其琒百思不得其解,他能运筹帷幄十万大军,却想不通姑母的反常。
陆瞻迎面而来,其琒放下思绪万千,迫不及待“霁儿还好吗?”
陆瞻见他情真意切的担心让他不忍口出恶言,“霁儿已经睡下了。昭王殿下,我们谈一谈吧,为了霁儿。”陆瞻郑重道。
“好。”
两人沿着石径同行,“殿下,霁儿从未见过父母的模样,从小我们兄妹相依为命,祖父早逝后,师父抚养我们长大……姑苏陆氏声名显赫,但实际上人丁单薄,霁儿从小就吃了不少苦,我把这个唯一的妹妹看的比我的生命还要重。”
“我明白,我承诺我会像你一样爱护她,珍惜她,保护她。”
“不,你不明白。”陆瞻停下脚步,跪拜,“微臣僭越,臣知殿下有安邦定国之志,当今朝局汹涌晦明,臣不求妹妹大富大贵,只愿她平安喜乐。所以请殿下放弃她吧!”
彼此都聪明过人,陆瞻的话虽然隐晦,但已清楚表明他的立场。
李其琒下颌紧绷,此刻,他仿佛回到战场上,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威武将军,他盯着俯首在前的陆瞻,斩钉截铁,“让我放弃霁儿,绝不可能,我承诺过会给她带来幸福。你是她兄长,若我日后违背誓言,你随时可以带她离开,还有……”他前行一步,望着天边夕阳的余晖,沉沉道,“若是有一天,我壮志未酬,没有能力保护好她,我会放手。”
陆瞻没有料到李其琒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愣在原地,显然,他低估了李其琒的决心,最后他低哑着嗓音的真情流露着实令自己动容。
“我去看看霁儿。”李其琒的步子快而大,背影很快消失在树林深处。
御花园内的沁心亭中,静姝百无聊赖闲坐着掰扯花瓣,一旁的侍女小心伺候着。
“谁惹咱们公主不高兴了?”雍容华贵的徐贵妃,拖着长长的裙摆步入亭中。
“参见徐贵妃娘娘!”静姝有气无力地敷衍着。
桌上摆放着京中醉花楼有名的糕点,可分明没有动过,撕碎的花瓣散落一地。徐贵妃心中了然,拾起一块点心,“原来咱们静姝公主准备亲手做羹汤,制作鲜花饼,谁这么有福气啊!”
“徐贵妃娘娘,你就会取笑我?”
“明儿本宫就禀告皇上,静姝公主留不住了。”
静姝闻言神色黯然,又一片花瓣落地,“子偕哥哥现在不喜欢我了。”
徐贵妃的视线落在一个装饰精美的食盒上,是镇北侯府的纹饰。她揭开食盒,是红豆酥,莞尔“本宫看啊,你们小两口就是拌拌嘴,苏子偕心里可牵挂着公主了。”
静姝公主呆呆地看着食盒,眼中泛起泪光,惹人心疼。徐贵妃坐到她身边,执着她的手,关心道,“究竟怎么了,苏子偕怎么没进宫陪你?”
“父皇派子偕哥哥去衢州调查瘟疫一事。我听说那里死了很多人,危险得很,我求父皇不要派子偕哥哥去,却被父皇狠狠斥责。”
徐贵妃为静姝拭去眼泪,“那是你父皇有意锻炼苏子偕,你看他办的济水溃堤一案,众人称赞,你父皇更是龙心大悦。没有一点功劳,如何迎娶皇家的掌上明珠?”
提起这件事,静姝更是难过。上次济水溃堤案,让那个姑苏来的陆瞻声名鹊起,苏子偕因此认识了她妹妹陆霁,这次她听说父皇还命陆瞻同行,那陆霁岂不是要跟着去。静姝哭诉着,“子偕哥哥被姑苏来的陆霁迷住了,三哥和子偕哥哥都喜欢她。”
徐贵妃眼光亮了亮,她留了心,好生安慰静姝的同时诱她讲述来龙去脉。
一下午陪着静姝说话,人也乏了,徐贵妃回到安福宫,楚王匆匆迎了上来,徐惠妃搭了楚王的手,“其珏,怎么慌慌张张的?”
“母妃,”楚王愁容不展,父皇现在提防着我,“自其珝死后,朝廷大事上父皇很少采纳我的意见,今日我的奏折被又被驳斥,连带舅舅都被冷落。”
徐贵妃唇边凝出冷笑,“你父皇是害怕了,他是多么有控制欲的人,其珝谋兵造反给他的教训太大。”徐贵妃拍拍楚王的手,“其珏,冷落算不了什么,时间还长,还有机会。你母妃在宫中数十年,连韦后都熬过了……我听说最近衢州突发时疫,皇上派了苏子偕和陆瞻去查探。”
“是,衢州人死了不少,疫情严重。当地官府很可能无法控制局势。”
“既然这么严重,就该派个王爷去,既能表达皇上的仁德,又能镇压当地暴民。”徐贵妃扬唇,“我看昭王其琒就是个好人选。”
楚王立刻会意,“谢母妃指点。”
“记住,如果其琒感染时疫不幸身亡,那么你父皇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了。”徐贵妃睑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匹快马打破山间的宁静,海慧寺里,李其琒和陆瞻同时接到了去往衢州的旨意。传言沸沸扬扬,衢州城内百姓染疫、饿殍遍野,那里已是人间炼狱。
这次李其琒和陆瞻空前的一致,“霁儿,你留在这里。”
“大哥,你体弱,我擅医术,不仅能够照顾你,还可以医治衢州的百姓。”陆霁恳求,“让我随你同去吧!”
“这次没得商量。”
其琒附和,“霁儿,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置身危险之中。”
陆霁还在与其琒置气中,执意要与他们同行。
劝说无果,面对聪慧的陆霁,其琒和陆瞻难得的统一战线,合计夜晚独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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