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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杀机四起


  一刻也不停歇,其琒风驰电掣地回到行宫中,甘泉殿大门紧闭,只匆匆来往端着汤药的大夫,楚王则守在门口来回踱步。

  “二哥,父皇怎么了?”其琒焦急问道。

  楚王拉他到一旁,“父皇这几日操劳受了凉,引发旧疾”其琒打量楚王的神情,难辨真假,“我先去拜见父皇。”

  屋内药香缭绕,随侍的太医向昭王微微行礼,溍帝平躺在榻,示意他来到跟前。溍帝脸色苍白,嘴唇失去血色,声音虚弱无力,李其琒帮忙扶住他的身子倚靠着坐起来。

  “朕老了,毛病也多。”溍帝长叹一声,感慨自己曾经多么骄傲的蔑视一切,如今也只能臣服于岁月。

  “父皇……”其琒不知如何宽慰。

  “你这次护卫北郊行宫有功。朕明白,前几年派你去南疆,亏待了你。但此次见你能力大为长进,朕心甚慰。”溍帝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温情。“其琒,朕本定于明日返京,现在看来不得不改期了。”

  “父皇龙体为重,依儿臣所见,北郊行宫的天气,比金陵更利于父皇的恢复和调养。”

  溍帝摆摆手,讲过几句话之后明显感到身体不济,让他退下。

  其琒告退,在门口碰到掀帘而入的高公公。高公公微微点头示意,便步履匆匆地步入寝殿。

  “皇上,皇后娘娘遣人来问,陛下何时回宫?”

  溍帝昏昏沉沉中知是不讨喜的皇后,不耐烦得很,“打发走,让她好好管教太子,其他的事情少掺和。”高公公忙不应声。

  太子府中,有小厮慌张在门外通报,“殿下,赵亥大人带着数十人马在门口求见殿下。”

  又是这个赵亥,太子恼怒美好的气氛被破坏。

  “殿下,你答应臣妾要冷静行事。”

  “知道了,”太子轻柔抚过太子妃的腹部,目光温柔,“等我回来。”

  太子阔步来到门口,呵斥,“赵亥,你又来干什么?”

  “请太子殿下见谅,奴才奉陛下之令,特来侦查蛊术案。”

  太子见赵亥这副狗仗人势的样子就恨得牙痒痒,“休拿父皇压本王。赵亥,你不过是搞些神神怪怪,打击异己,织造罪名,蒙蔽父皇!”

  赵亥态度越发恭顺,“殿下,奴才接到线报,金陵城有人设法场诅咒陛下。请容臣清查太子府,也好给还太子殿下清白。”

  太子欲发火,但一想到方才太子妃的叮咛嘱咐,生生忍下怒气,身正不怕影子歪,“赵亥,你可要查清楚了!”

  赵亥垂首行礼,“谢殿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右手一扬,身后的人马鱼贯而入。

  不久,便有人来到殿前禀报赵亥,“大人,在花圃下发现了这个盒子。”太子狐疑的盯着这个木盒,撇清道,“这不是本府的东西。”

  “是吗?”赵亥冷哼一句,“打开。”

  一个写着溍帝生辰八字,扎着针眼的人偶置于其中,太子见了大骇,脚下不稳退后几步。

  “太子殿下,请随奴才走一趟吧!”

  太子一动不动,追随他的重臣中不少人已被蛊术案指认,下场惨烈,他曾经试图施以援手,却被父皇无情驳斥。如今也轮到自己了吗?他为储君多年,从父皇的宠爱、朝臣的称赞到今日父皇冷漠、群臣倒戈,一切一切历历在目。如今,人人认为他是懦弱无能的太子,但他不愿也不能束手就擒,他还有母后、妻子、以及尚未出世的孩子要守护。太子下定决心,攥紧双拳,猩红的双眼紧盯住赵亥。

  赵亥露出狰狞的面目,命随行的人马围住太子。“太子殿下,您不配合,那奴才就不客气了!”

  如果不束手就擒,只有反戈一击了,太子的血性彻底被激发。“赵亥,你欺人太甚,来人!”太子府的府兵持军械齐刷刷地围住赵亥等人。

  此刻,赵亥意识到太子已有所准备,顿时惊惶失措,但很快镇定下来,他色厉内荏,“太子,你敢违抗皇命?”

  太子不与他废话,府兵上前捆了他,堵了他的嘴,令他动弹不得,押了下去。太子神情肃穆,心中百转千回,违抗皇命、扣押朝廷命官,此一步行了就再无回头路。可他却悲哀的发现父皇也没有留其他活路……太子重重地阖上眼,前路苍茫一片。

  太子妃远远的注视着这一切,默默来到太子身边,握住他的手。太子脉脉对视着心爱的女人,还有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抚上她的脸颊,交代一句“保护好自己和孩子!”便令府兵戒严,快马入宫。谁也没有留意太子府后门溜出一小厮,直奔北郊行宫而去。

  长秋宫愈发阴冷,太子匍匐在地上悲泣,“母后,儿臣无能……”

  韦后面色决然,扶起太子,“儿啊,你没错。”一向柔弱的她露出坚毅的神情,“你父皇已对我们母子无半点情分,你舅舅韦翦身陷囹圄,我没有说话,韦毅罢敕爵位,我没有说话,被韦氏家族不理解。其实,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保护你!”韦后长叹,“这长秋宫形同冷宫,你太子地位朝不保夕,今日佞臣赵亥有恃无恐,随意栽赃,难道你我母子还要坐以待毙?”

  韦后凛然铿锵,“先派人到北郊行宫向皇上禀报,速度要快,莫让恶人先告状;然后你持本宫令符到京畿大营找李贲大将,他曾是你舅舅的部下,深受韦氏恩惠,会听命于你;还有,杀掉赵亥,否则你师出无名。”

  “母后,我派人禀告父皇即可,调动兵营是否不妥?”太子面露难色。

  “其珝,你还顾念父子之情,可知你父皇这次去北郊行宫,甚至都未理会你请安的信笺。若你父皇信你,京畿大营为迎回圣驾;若你父皇疑你,你便取而代之!”最后一句,韦后一字一顿,眼眶湿润。

  “去吧!”韦后似有眼泪喷涌而出,“母后等你归来。”

  太子也红了眼眶,知道这一面,也许就是永别,他郑重其事叩首拜别,“儿臣去了,母后保重。”

  夜色下,北郊行宫一片静谧,繁星点点,夜幕掩藏了匆匆赶路的人影。东苑房中却是灯火通明,楚王后背紧绷,大惊失色。

  “楚王殿下,小的在太子抓捕赵亥的时候从太子府后门逃出,等到侥幸从即将关闭的城门离开时,已看到声称胡亥谋反的告示张贴的满城都是,金陵城内现已戒严。小的马不停蹄的奔赴到北郊行宫,请楚王殿下明察。”

  楚王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他只是命赵亥把蛊术案栽赃到太子身上,进一步打击他的势力,想不到太子自找死路!楚王端坐于上,继而又起身踱步,这个消息让他紧张又心潮澎湃。父皇年事已高,这几日又卧病在床,太子此刻宣称赵亥谋反,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排兵布阵现在的局势,随行圣驾的是京畿营中最精锐的强兵猛将,太子手中则是剩下的京畿营及皇宫禁军,难说有绝对优势……“快,请徐相速来见我!”

  “楚王殿下,不知深夜召见有何急事?”徐相拱手,楚王起身忙扶起他,“舅舅,切莫再行此大礼。”楚王摒退众人,告知他刚收到的绝密消息。

  徐相惊骇,不可置信,“殿下可确定?”

  楚王目光笃定,“本王安插在太子府中的眼线来行宫禀报,相信金陵很快就会传来消息。”

  韩相抚须,沉吟片刻,目光精明锐利,“老臣恭贺殿下。”

  楚王会意,灿笑,拱手一礼“烦请舅舅多多筹谋”。

  徐相缓缓铺开桌案上的金陵军防图……

  东苑房中的烛火一直燃到天明,翌日,一夜未睡的楚王步出门外,反而神彩奕奕,精神抖擞。徐相的运筹帷幄,让他兴奋,一想到那个位子即将属于自己,他的双手就抑制不住的颤抖。

  “殿下,该去给皇上请安了,太子的消息很快就到。”

  “好”!楚王微微整理仪容,在朝阳中阔步向甘泉殿行去。

  楚王向溍帝请安,体贴周到的询问病情,圣心大悦,一派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景。此时,高公公疾步入内,与他平素的镇定自若判若两人,他呈上一本奏报,声音微微颤抖“陛下,金陵出事了!”

  溍帝脸色顿时变得冷峻,他接过奏报翻阅,神情越来越凝重,勃然大怒,掷下奏报,气急大喊,“逆子!”一时急火攻心,呼吸不畅,剧烈咳嗽起来。

  楚王拾起地上的奏报,一扫,正如昨晚知道的消息,心中窃喜,表面却不动声色。他慢慢合上奏本,“父皇息怒,以龙体为重啊!太子虽时有不臣之心,但还不至于杀害朝廷忠良,忤逆父皇,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溍帝怒目相对,“朕平生最恨施行蛊术的奸佞之人。太子矫诏,居然敢杀害朕派去的查案大臣?真是无法无天!”溍帝双眼胀红,怒不可遏。

  “父皇,太子就算杀了赵亥,也是君杀臣,父皇请息怒啊。”

  “君杀臣,君杀臣……谁是君?”溍帝冷冷道。

  “依儿臣看,兹事体大,不妨派人回京查看。您还是在北郊行宫休养,太子就算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也会顾念父子之情,不会杀君弑父。”楚王察言观色,溍帝的愤怒正合他意。

  “传朕令,即刻回京。”杀君弑父,这四个字重重叩响他,溍帝挣扎着下床,脚下却无力,踩空跌落下来,太监、宫女一起围上去,一阵手忙脚乱。

  “父皇,龙体为重啊!”楚王匍匐在地,重重磕头,额上已泛红印。

  溍帝着实力不从心,被搀扶着坐下,此刻,楚王的孝心安抚了他,沉吟片刻,开口道,“其珏,你安排个机灵的人,要快!”

  楚王听命,扯了扯嘴角,“儿臣即刻去办,先行告退。”

  溍帝虚弱的倚靠着,吩咐跟前的高公公,“传昭王。”

  “儿臣给父皇请安,”自踏进甘泉殿中,李其琒便感到不同以往的压抑感,宫人们皆噤声屏气,本应卧病在床休养的父皇坐起身。其琒接过奏报,开头几个字就让他惊讶万分,溍帝的声音无力虚弱,“太子矫诏杀了赵亥,金陵内人心惶惶,一片慌乱。你怎么看?”

  其琒从头到尾翻阅一遍,冷静道,“其一,太子一向兄友弟恭,儿臣实在想不到他会因彻查蛊术案而抗命,此事还待细查;其二,就算他真有忤逆之心,也无倒行逆施的实力,父皇,太子并无兵权。”

  一句话提醒了溍帝,令他重新思考,其珝从小长在自己身边,资质平平为他所诟病,但从来没有什么逾矩之行,这些事情的确不像是他所为。良久后,溍帝才缓缓道,“其琒,集结你麾下所有兵力,随时等候朕调遣。”

  入夜,繁星点点,其琒一身风尘回到西苑,发现东厢房的灯竟然还亮着,他手指刚触上门扉,房门就迎面打开,原来陆霁已经听到院中熟悉的脚步声。

  其琒风尘仆仆,眉眼间有掩饰不住的疲倦,可看到了她,仿佛春风拂面一扫疲惫。他略带厚茧的手抚过她,温柔注视,“怎么这样晚了还不睡?”

  陆霁执着他的手来到灯下,笑眼盈盈,“刚才在读书,正好读到孟子与梁惠王一段。梁惠王问谁能一统天下,孟子答‘不嗜杀人者能一之’。今日重读后有新的体会,曾经在史书中读过太多的阴谋诡谲、尔虞我诈,就为得到权势、名利,在失望的同时觉得孟子的这段仁政主张未免太过理想化。”

  陆霁神情专注而动人,“可是了,今天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充满希望的视角来看待历史。秦始皇以杀戮夺天下,以苛政待百姓,妄想秦国千秋万代。但得天下与治天下,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秦二世而竭。之后项羽和刘邦争夺天下,真正统一天下的是更不嗜杀人者的刘邦,天下终以汉定……”

  李其琒接过她的话,“为了一个正义崇高的目标,采取一些不光明的手段貌似可以更快达到,但其实动心起念间的恶终究会反噬。”他望向窗外深邃的星夜。

  陆霁也望向星空,倚靠在他肩头,两人默默的感受着彼此的呼吸,此刻的安宁。半晌后,陆霁体贴问起,“今天怎么满脸倦色?”其琒也不瞒她,“金陵出了大事……”

  陆霁大为震惊,昔日师父就曾断言太子与楚王之间必有一争,只是想不到来得这样快。“照你这么说,现在金陵已经戒严,幸好大哥尚未赴京。”陆霁大吁一口气,见他疑惑,陆霁解释道,“大哥想要亲自追查二哥的下落,所以近日他去了海慧寺。”

  “这样也好,现在金陵局势复杂,情势紧急。霁儿,我让卫征护送你去海慧寺与陆瞻汇合。父皇已令我调兵遣将,随时准备一战。”

  “我不要去海慧寺,让我陪着你,你会保护好我的,不是吗?”小鹿般灵透的双眸望乞求着。

  其琒抚上她的脸颊,神色复杂,“此刻,我庆幸自己是不受宠的皇子,无论是太子还是楚王,都不会为难于你。”

  这番话令陆霁胸中酸楚,心疼极了,虽然自己少年失怙,但师父、大哥、二哥都给予她无限宠爱。出生在帝王家,看似尊贵无比,但太多的权势、欲望掩盖住弥足珍贵的人伦之情。她主动抱住其琒,贴在他的胸口,小声但坚定,“你永远有我。”

  “我记得师父说过,太子与楚王之间迟早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若我是楚王,现在的确是绝佳时机,太子在接连遭遇韦后失宠,荣国公身陷囹圄,平定侯失势等外戚力量减弱后,派系内部也出现矛盾。最近的济水溃堤案,楚王之所以笃定张久德的贪污腐败,如此隐秘之事显然是由内鬼捅出。”陆霁目光如炬,“更重要的是,太子与皇上治国方针上大相径庭。陛下开疆拓土,繁重的劳役必然招致民怨,太子内敛,倾向儒家宽仁之政,更得民心,这是陛下最不能容忍的一点。正是这个分歧,让楚王看到希望。太子和楚王两派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

  其琒频频点头,“周先生高瞻远瞩,鞭辟入里。我手下的精锐已集结完毕,目前看来,太子很可能率领京畿营中的将士拼到鱼死网破。”

  见陆霁疑惑,“你有所不知,”其琒解释,“现在京畿大营中留守的将军叫李贲,他曾追随荣国公征战沙场数十年,深受韦氏家族恩泽,他很可能听令于太子调遣。如果真如所料,太子拼死反抗,那将是一场恶战。”其琒喟叹,“我在南疆已见惯烽火连绵、生灵涂炭。如今战事疲敝,内乱又起,劳民伤财,百姓何时才能休生养息。”

  陆霁担忧的望向他,他回以一个安心的笑容,“凭兵符才能调动军队,李贲并非能只手遮天。”其琒眼中星星点点,念念不舍,“我明日离开,你乖乖等我回来。”

  陆霁眼眶已有湿意,“刀剑无情,你答应我要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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