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真相
休息了半天，黎析半趴在书桌上，赶着明天的教学内容。
奈落端着一碗鸡蛋汤面进来，多日的玩弄手机，通过一个四四方方的块块掌握这个异世界的一切讯息，顺便也学会些简单的生存技能。
黎析今天没吃饭，完事后一直躲厕所里，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好似他吸了她精气似的。
他同她相处可都收敛了妖气瘴气，这么柔弱的人一碰到，估计没半个时辰就没了。
“咚咚！”
黎析抬头，见奈落敲了敲书房门，端了碗面进来，热气腾腾。
迎着清澈见底的目光，奈落放下碗筷，“吃点，你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
黎析摸摸自己酸胀的肚子，似乎有些饿了，挪过面来，拿起筷子搅着，把上头的鸡蛋番茄完全混进面里，刚要动筷子，抬眼看向一直看着自己的奈落，这家伙都快把她看出两个窟窿来，
“昨天晚上你算是在进食嘛？”
庞大的身子衍生出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触角，触角包裹着骇人的各色妖怪，像是被硫酸覆盖一样，妖怪咕噜咕噜被触角缠绕消融吞噬，庞大的身子扭曲着，重新塑形，最终才变幻成她眼前的模样。
奈落看向那双明媚清澈没有丝毫厌恶神色的眼睛，走向一旁的榻榻米，坐了下来，半仰视地看着黎析，“是的，一个月一次，撕裂身子，吞噬各路妖怪，再把身子重塑起来，变成你能接受的样子。”
到嘴的面条一下子滑落到碗里，黎析张张嘴，转向一旁的那张俊脸，他不一来就长这样嘛？咋说成为了她才变成这样？
不过，那探究的红色眼睛背后的怯懦和自暴自弃，着实叫她原本就不太有的胃口顿时全无。
“一个月一次的痛苦，跟女的来姨妈一样。”黎析眨巴着眼，幸好自己不怎么痛经，但张园园痛经，而且非常严重，一来姨妈就请假，就她这样，年级长才放过她不让她当班主任。
“姨妈？”奈落剑眉微蹙，这倒是没听说过。
“就是女性发育成熟之后，由于性激素水平影响，卵巢周期性排卵，当卵泡进入宫腔之后，没有遇到精子，没有形成受精卵，那么就会进入下一个生理周期，也就是月经期出现子宫内膜剥脱出血的情况。”黎析抬了抬自己眼镜，她度数不深，需要用眼的时候才带，“害，你这小蜘蛛不知道这个也正常，妖怪估计没姨妈。”
“你会痛嘛？”奈落听着黎析一大段他听不懂的话，红眼闪过一丝忧虑，拣着重点道。
黎析摇摇头，她不痛。
奈落的眉头舒展，黎析却皱了起来，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瞪着一头雾水的奈落道；“你是不是射里面了？”
战国哪有这么直白的话，纵是万恶之源，苟活30多载的他，听了脸色也有些松动。
黎析一屁股又坐下来，看着门呆呆道：“应该有生殖隔离吧，生出个半妖来，多吓人。”
还深陷在诧异的红眼瞬间变得狰狞，暴戾肆虐，却在褐色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掩埋进眼底。
“你怎么了？”黎析挪着椅子探过去，凑近了脸，细细看着他，似乎有些愠色，“你不喜欢嘛？我还以为任何生物都逃不过繁衍本能，看你床上那股子闹劲，还以为你也喜欢。”
黎析直了直腰，思考着这腰明天能不能支撑着她站几节课。
“你是什么意思？”红眼眯了起来，蠢蠢欲动的念头一下一下撞着胸膛。
“我好歹是个老师，说话这么难懂嘛？”黎析挠着脑袋，有点质疑自己的说话的可理解能力了，伸手抓过那只苍白修长的手，盖在自己的肚子上，迎着诧异的目光道：“我是说，这要是出来个突破生殖隔离的胎儿，会不会很吓人？”
“半妖很吓人嘛？”修长的手想要收回来，那块明明软糯的肚皮，似乎烫手一般，灼得他生疼，那只平日里无骨的嫩手分外有力地压着他的手，让他动弹不得。
“挺厉害的，毕竟是突破了生殖隔离，比人多了妖怪的法力，比妖怪多了人性，好好相参，一加一大于二。”黎析微笑着看着面色有些松动的妖怪，她没察觉错，说起半妖那几个字，他就开始不正常。
再会伪装的妖怪，在真诚面前，也会有些差别。
修长的手似乎做了极大努力一般，一把按在软乎乎的肚皮上，红唇微张，似乎释然般轻叹出来，“那就生一个吧！”
黎析一把推开修长的手，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竖起一根手指，连指着奈落道：“好啊！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一没钱二没房三还没工作，吃我的用我的床都睡我的，还想靠你这张脸往我肚子里揣货！哦，我可没嫌弃半妖的意思，留我自己血呢！我稀罕还不来不及！”
可别来个怪物吓坏他娘亲就行！
奈落眼底的笑藏不住，这里自然是不行，他自有办法。
奈落按住那只乱动的手指，这家伙已经无理惯了，把她拽回书桌旁，指着那碗面道：“快坨了！”
黎析抽回手，瞅了他一眼，乖乖去吃面。
学校里。
“诶呦，黎老师，你这刚才温柔乡里爬出来吧！”
张园园从停车场追出来，一把勾在黎析的肩上。
“诶呦，你轻点！”黎析欠了欠身，这腰还疼呢！
“乐极生悲了吧！”张园园收回手，抱胸坏笑道。
“教师病，造起来命都能短几年。”黎析也不避讳，扶腰回敬道：“你和周老师打算怎么走？正常流程？”
张园园撇嘴道：“他这人除了正常流程还能怎么样？我们现在也只是牵手的关系，亲个嘴还要靠氛围，我估计跟他结婚，还得耗个两年！”
“两年？”黎析搀着张园园的肩膀，调侃道：“你这生孩子都要30了吧！”
“我不急，周老师还比我大4岁呢！我还能再玩两年！”张园园的卷发跳跃着，一摆一摆的，像一只只忽闪的蝴蝶。
“行！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个干妈的位子坐坐！”黎析笑着，雨后的阳光照在笑宴宴的脸上，明媚亮丽。
棕黄色的发丝间悄然爬出一只紫色花纹的蜘蛛，潮湿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湿漉漉又暖洋洋的。
黎析和张园园上午都忙着改前两天的月考的卷子，昨天黎析没来，前天考得科学卷子还没改出来，规规整整堆在办公桌上。
张园园抽开自己的零食柜子，翻找着好吃的吃食垫巴一下自己还没吃早饭的肚子，掏出两块饼干，很义气地扔向斜对面的黎析的桌子上，刚打开试卷拿起红笔的黎析着实被吓了一跳。
“张园园！你就不能斯文点嘛？”黎析抓起两块饼干放到一旁的储物筐里，里面堆积的吃食全是张园园的粗暴投喂。
窗户被打开，裹着湿泥土气息的微风，徐徐吹进屋子里，吹得翻开的书沙沙作响。
“这哪来的漫画书啊！”黎析手肘压着试卷，伸手将窗户关小了些，拿起那本红彤彤的漫画书，翻阅了起来。
“昨天下午帮你管自习的时候，你们几个学生在看这本漫画书，被我收起来了。”张园园咬了一口饼干，嚼着，含糊地说道：“我看这漫画书挺老了，满是折痕，翻开一看，还是日文的，下课张天就瘸着一条腿带着他的小日本同桌向我讨要，是小日本来中国的时候带过来的一夹子漫画书。”
“你怎么不还给他？放我这干嘛？你表侄子都来帮他讨了！”黎析翻了几下又合上，上面满是日文她又看不懂。
头上的小蜘蛛顺着发丝爬到肩上，红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放到桌上的漫画书。
“你说这小日本，平常老实巴交的，你开个班会课，找了班上几个刺头聊天，又让张天带着他，算是完全融入班级了吧，嘿，为了讨好同学，把自己的漫画书拿出来，拿出来就拿出来吧，你也别让大家自习课上看啊！瞧你们班这个英语考得什么样！”张园园翘着二郎腿，鼠标点开桌面七二班的英语成绩，皱眉道。
“诶呀，你也真是的，你收起来，还放我这，待会儿张天又要来烦我。”黎析伸手，再次拿起漫画书，翻了几页，觉得书中的红衣狗耳朵少年有些眼熟。
“怕张天干嘛！”张园园嚼着饼干，抬眼看黎析认真地看着漫画书，“其实收起来呢，我也想看看，这本不是我们小时候追过的动漫《犬夜叉》的漫画书嘛，哦，有个反派叫奈落知道吧，跟你昨天找的鸭名字一模一样，看他那长头发，说不定，他也是个《犬夜叉》的狂热爱好者！气质都跟那个奈落像极了。”
奈落？
黎析一顿，翻着漫画书，快把一本翻完了她才看到黑白漫画的奈落和桔梗相见的画面。
肩膀上的蜘蛛一震，蜘蛛的两只前脚想往前探，却生生扼住。
“《犬夜叉》。”黎析轻声念叨着书本的名字，回想起初见小蜘蛛的场景。
紫色繁花和服的打扮，如瀑发卷的黑发，阴郁红眼，蓝色妖冶的眼影，还有奇怪的吞噬重组进食方式，狰狞的触角。
“啪。”
书本掉落在桌面上，微风哗哗吹着书页，吹到奈落与桔梗相遇那一页，怎么也吹不动了。
黎析突觉得这本漫画书有些碍眼，伸手重重把书合上，静坐一会儿还觉得不过瘾，拿起书，朝一脸懵的张园园走去，重重把漫画书扔在她面前，急匆匆地往厕所走。
“咋了啊！”张园园半块饼干卡在自己的喉咙里，看着急匆匆的背影，皱着眉头。
黎析走得飞快，肩膀上的蜘蛛死命抓着醋酸材质的白色衬衫，才稳住自己没从她身上掉下来。
黎析站在厕所的洗手台前，默然地看着镜中那张苍白的脸。
脑子里乱糟糟的。
漫画书里来的，她只是个意外，他终将会回去，就如同他一开始计划的那样。
她不知道他是哪个阶段的奈落，但或早或晚，桔梗已经和他结缘，只要两人重逢，早已埋下的孽缘就会重续。
黎析闭上眼，一一回忆着童年每天守着电视等着看的动漫，怎么会听到他名字想不起来呢？小时候光顾着看那两条狗了吧，不过，小时候正气凛然的，怎么会注意一个戏份不多的反派呢？
自己真实鬼迷心窍了，真相信他是个孤苦无依的妖怪，还痴心妄想生个异能孩子出来，自己也过过灵异的生活，果真正常的生活过多了，脑子都被蚕食的差不多了。许仙白娘子的故事给的教训还不够多嘛？
黎析轻叹了一口气，先去买个药吃吃吧。
中午午休，黎析打着一把晴雨两用的太阳伞，缓缓走在路上。
到了学校旁的药店，黎析看了眼周围并没用学校老师的踪迹，收伞进去。
“一盒短效避孕药，谢谢。”黎析掏出手机，不顾收营员大妈来回打量的眼神，打开付款码。
“小姑娘，这玩意儿吃多了伤身，还是带套安全。”收营员大妈好心提醒道。
黎析点点头，拆了包装盒，拿出两板药片，塞进包里，拿着盒子就要扔向药房门口的垃圾桶。
“黎析！”
欣喜的叫喊声止住了黎析的动作，黎析转过头，是穿了一身警服的张渊然。
“你出警呢？”黎析看了眼身后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警车，手中的盒子悄然被折了起来，但这一切怎么逃得过刑警出身的张渊然呢。
“你买药吃？”张渊然一把拽住黎析藏匿的那只胳膊，一用力，黎析手一松，出现一道折痕的药盒子掉落在地上。
“避孕药。”张渊然放开黎析的手，先黎析一步捡起药盒子，一脸诧异地看着黎析。
“你能不能别说这么大声！”黎析余光瞟到收营员大妈吃瓜的视线，忙拉着张渊然往一旁无人的小胡同走。
棕色发间的蜘蛛身上的紫色花纹亮了亮。
“黎析，你可真能耐，哪边找个野男人，上了床，还要你自己买药吃药！”张渊然反手抓住还拘谨地看着周围有没有相熟的人的黎析，低声道，“哪来的野路子，狗屁不男不女的家伙，赶紧给我分手！”
“张渊然！你什么身份管我！”看了半上午的《犬夜叉》脑子里全是剧情的黎析脑子还嗡嗡的，张渊然上来就一通恶意劝告，闹得她头大。
“我什么身份？”张渊然一把将黎析抵在狭隘的斑驳着青色苔藓的小胡同的一处墙面上，喷张的肌肉挤压着蓝色的制服，似乎要撑破那件单薄的衣服，“初恋是我的，初吻是我的，老子看着你长大的！就算抛开你前男友的身份，我以张园园的哥哥管你，拉你离开来路不明的男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来路不明？”黎析死死抓着张渊然抵着她的那只手，瞪着那双充满愤怒的黑色眼睛，“张渊然，亏你当了3年刑警，老是靠自己职务之便调查别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怎么？随便上你床那个男人全中国都找不到，哪来的野户口啊？你也不怕病。为这种男的，跟我生气，还吃避孕药，你不怕你姨妈疼啊！是，你没尝过它有多疼！”张渊然放开抵着黎析的那只手，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但凡你找个处处比我强的，我也不至于这么生气。我活该，白比他多认识你这么多年，可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几岁了，你清楚嘛？别说公安都查不到人，你知道，那多半是偷渡进来的，你知不知道危险啊!”
“张渊然，你真是比我爹还能管！危险也是出在我身上，关你屁事！张园园都管不了我，你管个嘚！早五年你干嘛去了！为了你的理想你的抱负，拍拍屁股一声不响走了，现在回来跟我说自己后悔了，要当个江区的普通公安警察，这不过你在上次任务受了重伤，不方便再当刑警，满中国跑的结果，来我这卖什么情怀。别给我套上逼迫你为了私情放弃为国卖命的罪名！”积压了五年的话一下子吐露出来，黎析顿时心里舒畅。
紫色花纹的蜘蛛从潮湿的墙面悄然爬了出来，红色的眼睛默然地盯着极度失望愤怒的男人。
“哼！你就为了你那个狗屁男人吃药吧！”张渊然颓然地说了一句，愤怒消散后，是无尽的懊悔和失望。他无法为自己五年辩解，是自己可悲的傲气令自己处在如今的地位，黎析的倔脾气他是知道的，他怎么说也是无用的，要是她身边没那个碍事的男人就好了。
不男不女的，一看就很讨厌。
“队长！”便衣打扮的，看上去还只有20岁刚出头，听着自家队长的声音找过来，一进胡同就看到队长对着一个长相清丽的女人红脸说着什么，手上还拽着一个药盒，以他的53的视力看上去，是避孕药的，果然，快三十岁的队长有女朋友了。
“嫂子好！”小李走进狭窄的胡同，对着错愕的黎析一个鞠躬。
“这小伙子看着挺精明的，视力却不好。”黎析抽了抽嘴角。
张渊然满脸通红，摸了摸下巴，对着直起身子的下属道：“李傲，你鬼叫什么！”
李傲看着面色怪异的两人，小眼睛思索了片刻，很快有了答案，不是队长在女朋友这吃闭门羹了，就是队长还没追上这个漂亮姐姐。
李傲挠挠头，讨好地看了一眼看傻子一样看他的黎析，转而对队长道：“张队，那个人抓住了！”
张渊然握紧了手中的药盒，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黎析，低声道：“下回跟你说。”就急匆匆往胡同口走去。
直到一高一矮的两人消失在视野尽头，黎析才松了口气，拿出包里的药，戳破两个铝纸封口，抓出两颗药来。
“真是两面派啊！”
透着丝丝凉气的话从黎析身后传来。
黎析一顿，两片好不容易挖出来的药片，顺着指缝掉在布满青色的苔藓的青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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