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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抉择


萧昭带着人在冷风中疾驰了整夜,依然毫无所获。

        马已经疲累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刚下过雨的小路满是泥泞,不止溅了马一身,连她自己的衣袍也是一片狼藉。

        她的双目中满是血丝,脸色苍白如纸,唯有脸颊位置被烧得通红,一眼望过去,明显能够发现是在病中。

        她的热度本就没退,只是喝了点药,又硬生生熬了这一整夜,现在还能坐在马上,完全就是凭着毅力强撑着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并州附近倒是一片平坦,但再稍远些却是连绵的山脉。

        萧昭已经顺着官道搜了十来个密林,密林人迹罕至,山路泥泞,极为难走,很多地方连马都进不去,只能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面进。

        如果没有之前的那场暴雨,说不定寻人要更容易些。可那场暴雨太大了,将大部分痕迹都冲刷的干干净净。她们现在只能靠着这种地毯式搜索的方法,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排除下去。

        萧昭的状态已经很差了,但搜完这个林子,她也没有半点要休息的准备,只是冷冰冰道:“继续。”

        身边人心中焦急,却没一个人敢在这种时候劝她。

        云阳王显然是出事儿了,他们心中已经再也半点侥幸。在这种时候,时间即是生命,万一能早点找到他们,万一,能帮到忙呢?

        萧昭此生从来没有信过什么虚无缥缈的神佛,但是在这一刻里,她却不受控制的将满天神佛都求告了一遍。不求祂们保佑她的阿爹阿娘毫发无损,只求他们都还活着,祈求神佛能够让她早一点、早一点找到他们,让她还能见到她活生生的阿爹阿娘和兄长。

        她怀揣着那一点点希冀,拖着疲惫的身躯,钻进了下一个林子中。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天边突然炸起了一道红色的信号。

        红色的光芒,在将明未明的天色下,炸开一大片血色的光芒。这妖艳的红似乎在某种程度上表达出了浓烈的不详意味。

        还在林子中的萧昭猛然抬头,那抹猩红直直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些预感,她紧紧咬着牙,腮帮子鼓了起来,口中尝到了久违的血腥味。

        她驾着马,一刻不停的朝信号发出的位置奔驰过去。冷冽的寒风如利刃般刮着她的肌肤,肌肤表面裂开一道道细微的口子,密密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甚至感觉不到哪里在痛,因为全身没有一处不是在痛。

        她脑海中不经意间浮现出了那场噩梦,她刚刚从梦中醒来,她对着长公主说,“我做了一个噩梦”

        那个在半睡半醒之间游离的梦境,梦境中,深不见底的血海里,她阿爹阿娘的尸体漂浮在上面。他们的面色青白,浑身是箭,血仿佛已经流干了,整个身躯都呈现出一种僵直的姿态。

        那熟悉的面容上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神情,仿若毫无生气的破布娃娃,那模样随着罡风在血海中沉沉浮浮。那血腥的红刺穿了萧昭眼中的一切。

        萧昭穿过林子,越过面色惊恐的并州驻军,越过重重眼含热泪的云阳护卫,她在一片残肢断臂的惨烈景象中,看到了浑身几乎插满了箭矢的阿爹阿娘。

        她在原地僵了一瞬,在这一刻里,她心中唯有一个念头。

        这场噩梦,永远都不会醒了。

        她浑身失了力气,从马上滚了下来。没去管任何别的一切,跌跌撞撞的跑到了云阳王夫妇面前。

        “阿爹,阿娘”她颤抖着喊。

        她伸手去摸两人的躯体,但她的手只触到了一片僵硬和冰冷,仿佛在零下的降雪冬日中触摸到了一块寒冰,十指连心,冻的她整个手掌都一片刺痛。

        他们早已死去多时了。

        “阿爹,阿娘。”她继续喊着,声音中蕴含着难以言说的惶恐和惊惧,仿佛多年前病的下不了床的孩子,攥着阿爹阿娘的手,不想让他们离开自己一刻。

        但是他们永远也不会再温柔耐心的回应她了。

        云阳王的虎目圆睁,几乎要目眦欲裂,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妻子,竭力想要将她完整的护在自己的怀中。但是很多只箭矢不但射进了他的身体,还透过他的躯体,将两人牢牢的钉在了一起。

        他的半截右臂落在身前不远的地上,即使右臂被整个砍断,依然紧紧握着他从不离身的长刀。长刀斜插在地上,上面的血迹被雨冲刷殆尽,只能看到久战之后满是裂痕的刀身。

        那该是一场怎样残酷的战斗?应该是怎样一场惨烈的战斗?

        萧昭感到自己的情绪仿佛已经被彻底冻结,连伤心绝望愤怒这些情绪都短暂的被驱逐出了大脑,只余空荡荡的思绪在身体内部飘摇。

        她还没有看到兄长的尸体,那兄长呢,兄长是不是有可能还活着?

        还没等她再振奋精神,萧林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他胡子拉碴的,满面憔悴。他张开嘴,几次想说些什么,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泣不成声。

        他在她身边跪下,深深的垂下了头颅,双手奉上了一只支离破碎的玉佩。

        萧昭看着那只玉佩,看了很久,她闭上眼睛,挺直的腰部渐渐矮了下去。麻木的想,看来老天爷看不惯她的奢求,竟连这最后一点点的希望也要亲手给她抹去啊。

        少时阿爹阿娘给了她和阿兄一人一个玉佩,这玉佩是代表她们身份的物件,因为她和阿兄二人龙凤双胎,面貌一模一样,倘若她起了坏心,换上阿兄的衣服,只要不开口说话,就连阿爹阿娘都无法分辨出她们来。

        阿兄的玉佩刻着一只站在峰顶、对月长嚎的巨狼。那巨狼威风凛凛,傲睨万物。给她的玉佩上却刻着一只胖乎乎的小肥鸟。

        她嫌小肥啾一点儿也不霸气,对阿兄那匹巨狼却是垂涎三尺,后来一直想要和阿兄换换,阿兄却说小肥啾再适合她不过了,无论如何也不肯换的。

        用玉佩来辨明身份这点在少时倒是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她曾与阿兄戏言说,若是有朝一日,阿兄想要试试她女子的身份,而她想要尝尝堂堂云阳王世子的威风,她们二人便把玉佩彻底打碎。没有玉佩作为凭证,只要她二人不主动道破,绝不会有人能够发现她们的真实身份。

        这自然就是随口一说的调侃了。她将他阿兄描述成一个想要男扮女装的奇人,她阿兄霎时间火冒三丈,撵着她绕着王府跑了好几圈,还是阿爹回来才拦下了他的怒火。

        只是萧昭没想到,阿兄当时气的那样厉害,居然还记得她那句有口无心的戏言。

        现在,阿兄将属于她的那块玉佩摔碎了。

        她明白阿兄这个举动所代表的含义,她知道,如果阿兄还活着,如果他有哪怕一点的希望活下去,阿兄是绝对不可能让她走上这条路的。

        现在阿兄砸碎了玉佩,只能说阿兄在自知绝无生路的前提下,从他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事中,猜出的一点点蛛丝马迹里发现,只有这样做,才能给她留下一线生路。

        萧昭深深吐了口气,想明白了这些,却再没有求阿爹阿娘阿兄夸赞的心情了。心底仿佛破了个大洞,有无数东西从这破洞中漏了出去。她不知道身体哪里在疼,却感觉浑身都在疼的发颤。

        心脏仿佛被不知名的大手一点点捏碎,无数道裂痕蔓延开去。寒风在心底呼啸,血色在心中肆虐,将最珍贵最美好的记忆摧残殆尽,只剩下一片苍凉的废墟伫立。

        过往十几年的时光,阿爹阿娘的笑语,阿兄不服气的挑衅,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从她身体中被剥离出去了。

        她疲倦的思绪一之间有些凝滞住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些最简单的思想在低声絮语:

        “要找到阿兄,哪怕只是阿兄的尸体。找到阿兄之后,带着阿爹阿娘一起回云阳去。”

        她相信,阿爹阿娘才不想留在汴京,只有云阳才是他们永远的家。冷冰冰的汴京城从来都不是他们想要的归宿。哪怕是落叶归根,他们的根也在云阳。

        她这辈子从未有这么一刻,无比强烈的想带阿爹阿娘回家去,回到他们共同的故乡去。

        可同时她又无比清醒的知道,她做不到,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做到。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必须代表云阳去汴京面见皇帝。更何况皇帝派来的天使同样死在了这里,这件事儿不可能就此善了了。

        心底的破洞被寒风吹的咻咻作响,冷风顺着血液流入到四肢百骸中,于是整个人都几乎失却了温度。她的身子仿若化成了冰雕,动弹不得。只有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看着阿爹阿娘的尸体。

        她想起阿娘的怀抱,她和兄长在阿娘怀中嬉笑打闹。阿爹的脸色很差,生怕她和兄长伤到阿娘分毫。阿娘瞧见了,嗔怪的瞪了一眼阿爹,阿爹脸上严肃的面具便瞬间绷不住了。

        最后往往是,阿爹一把将她们母子三人搂进怀里,大声笑道:“走,阿爹带你们娘仨一起出去玩!”

        声色犹在耳畔,但斯人已逝,再也无影无踪。

        外面林子的喧嚣越来越盛,仿佛无声的逼促。可萧昭心绪纷乱,记忆中阿爹阿娘温暖的笑容渐渐蒙上了一层血色。那身影转瞬即空,新的画面覆盖了一切。阿爹阿娘的身躯毫无声息的倒在林子里,最醒目的,便是阿爹阿娘身上的横七竖八的箭矢。

        还有阿兄,阿兄……

        她知道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给她考虑了。

        萧林带着人探了周围,发现附近有一道林涧,有打斗和坠落的细微痕迹。他已经顺着往下游去搜寻了。

        林子中除了他们云阳的人的尸体外,并没有出现其他的尸体。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杀了她爹娘。箭矢萧林已经查看过了,就只是最普通的铁箭,没有任何可以溯流追源的记号。战场被打扫的很干净,连敌人的一块衣角都找寻不到。

        唯一能看出的,就是敌人的人数至少在一千五百往上,只有如此巨大的人数差距,才能让她阿爹带着云阳的三百精锐护卫,就这样干脆利索的被伏杀在了这林子中,连一个突围出去报信的都没有。

        她心底其实还有很多疑问。这里虽然也在官道旁边,但离官道还有些距离,是个很适合伏杀的地方,却不是她那性情谨慎粗中有细的阿爹会来的地方。阿爹为什么要带人来到这里?

        这里离汴京不过一日多的距离,正可谓是天子脚下,然而天子脚下,有何人能有如此大的手笔和胆子,调派一只一千五百人往上的队伍,来伏杀一位郡王?

        萧昭想了个头,便勉强打住了思绪。疑点可以以后慢慢查,该报的血仇一点也不会少,但是当务之急,她得先考虑清楚自己的处境。

        阿兄尸体坠落林涧,这是他给她留下的最后的退路。阿爹阿娘身死,纵使他们不愿她沉浸于仇恨,为复仇不顾一切,可他们也知道,云阳已经在不经意间卷入这权利漩涡中,她即便是退了,让了,也会被人夺走属于阿爹阿娘的一切。

        而萧昭身为云阳王现在唯一的子嗣,即使是女孩,也该被人斩草除根,追杀至死方休。

        回云阳去吗?

        萧昭怔怔的盯着阿爹刚毅的面庞,心中却有深深的疲倦和绝望涌了上来。

        他们要斩草除根,他们要夺走阿爹的一切,汴京距离云阳太远了,路程太远太远了,她就她手下这十来号人,哪里护得住呢。

        萧昭慢慢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她嗅见满地的血腥味,是那样深,那样厚重。属于往日的萧昭的一切似乎也被这样的血腥味掩盖了,她的心绪慢慢沉淀下来,她知道,她早已经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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