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嫌隙
开始,靺鞨族人并不同意。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们后来就同意了,但是提出的要求是,要大梁的嫡公主做靺鞨族的老王的王妃。靺鞨族老王已经是七十岁的高龄,而那时的她,不过十二岁。这在大梁人看来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但靺鞨族有老王去世,妃子嫁给新王的传统,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梁帝与皇后恩爱情深,又对二人唯一的女儿甚是疼爱,自然没有答应他们要求。随着与北晋的战争接连失利,靺鞨族又从最初的抢劫粮食牲畜到侵占村庄土地,梁帝不得不重新开始考虑靺鞨族的要求。
眼看着梁帝就要答应他们的要求时,大梁皇宫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太子被人毒杀,皇后因此精神恍惚,以致堕亡。而嫡公主朱清妍也因为亲兄被杀,失足落水,导致心智缺损,成了一个傻子。
这消息传到了靺鞨族人耳中,他们自然不肯让一个傻子做靺鞨族的王妃。情势忽然在这里发生了变化,他们不要娶嫡公主了,而是要求另外选一位年轻貌美的公主送到靺鞨族,给他们的老王做妃子。
诸位公主之中,朱燕萍也算是姿色中上之辈,且年龄也较朱清妍更为年长一些。加上她生母吕氏出身卑微,位份也不高。各种因素综合之下,朱燕萍便被选定为与靺鞨族和亲的公主。
也不知怎地,朱燕萍的生母吕氏在圣旨下来之前知道了这个消息,到梁帝宫外跪了一天一夜。那时正值洛州城夏季暑热最盛的时候,吕氏白天暴晒了一日,晚上又淋了一夜的雨,后来是被梁帝派人强行架回她宫中去。
第二天,圣旨便下来了。第三日,为了表示对靺鞨族的诚意,朱燕萍以嫡公主之仪仗出嫁。
后来,她听说朱燕萍出嫁的那天清晨,吕氏便去世了。
朱清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茉莉在朝自己叹气。她扫了一眼被汤婆子烫得通红的指尖,并没有什么感觉。倒是茉莉急了,取来治烫伤的膏药,小心翼翼替她抹上。
“公主……”茉莉抬头,唤了她一声,却什么也没说。
“没事的。”朱清妍安抚茉莉:“我不觉得痛。”
人一冷,脑子便有些僵。此刻暖回来后,朱清妍感觉自己开始正常了一些。想着刚才自己做的一些事,确实有些傻。虽然她也不是故意要赏个雪把自己冻僵,捂个汤婆子把自己的手烫着。不过站在茉莉的角度看来,她确是有些为情变痴傻了。
说到痴傻,她也确实有过一丝傻子一样的想法,想着如若他们的心是相连的,那么她的冷,她的痛,她的思念,他也许也会有那么一点察觉?
可是……
她怔怔地看着门口,他还是没有回来。不过这也许也是一件好事,那场宫宴,她并不希望他去。
一缕月光绕过客栈半开的窗户,混着寒风卷入室内,照得满室清冷。
白润林又喝了一口酒,瞟了韩瑀一眼。
“这件事,不要告诉驸马。”
……到底是什么事,不能告诉他?
烈酒入喉,辛辣燃起的火把,烧灼着他肺腑,也烧着他的心脏。她的一颦一笑,夹在那熊熊烧着的火焰中,一刀刀在他心头割着。
那酒,再入喉时,不知怎地只剩了苦意,苦涩得难以下咽。
他生生咽下,却更觉体内的烧灼感愈发强烈。便是那源源不断灌进室内的冷风,也吹不散,驱不走。
他并不知道,自己空着的另一只手握成了拳头。
白润林估摸着韩瑀手中的酒瓶快空了,稍往反方向躲了一躲。“别打我手头上这瓶酒的主意。”
“我明日就回公主府。”他淡淡道。手边,安静地躺着一枝梅枝,上面犹有残雪的痕迹。
白润林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早饭时间,朱清妍正啃着馒头,一边从馒头上撕下一点小碎屑,喂给韩瑀送她那只小红鸟。
外头的日光很好,暖暖的阳光透进来,连小红鸟身上的羽毛也被照得发亮。
朱清妍心不在焉地咀嚼着,一不留神噎住了在,正想倒杯茶喝的时候,一只手先拿了茶壶倒了茶,茶杯被送入她掌心的时候,有人替她轻轻拍着后背,帮她顺气。
小红鸟吱吱的叫着,在架子上跳跃不止,很是欢欣。
连喝了好几口茶,朱清妍才把卡在喉咙的馒头吞了下去。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还是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才瞟那人一眼:“还算你守诺。”
他替她理了理垂落的鬓发,才道:“我自是守诺的,该在年三十的时候才回来。”他忽视她翻上天的白眼,继续道:“那也算是守诺。”
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本来已经是吃饱了,但这会儿又抓起一个大馒头,狠狠咬了一口。“那就让我噎死好了。”
他抓走被她咬掉一大口的馒头。“那我可舍不得。”
她拒绝接过他递来的茶,费力咽下那馒头。太过用力,五官都有些扭曲,看见他眼里的笑意,她更加生气,差点又把自己噎着。
他不强求,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不吞下去,就捧着她的脸,凑近……
她既惊又慌……
“嗝——”
她呵了他一脸馒头味。
然后,馒头是吞下去了,她却没完没了地打嗝。
“嗝——”
“嗝——”
空气里弥漫着馒头的香气,小红鸟则在一旁蹦蹦跳,配合每一个嗝。
她双手夹着自己的脸颊,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来。但每打一个嗝,身体还是抖一下。
“喝点茶顺顺。”
她没办法了,也只好听他的,接过茶杯大灌几口茶,可算是把嗝止住了。
等她平复下来,他把她牢牢托住双颊的手拿开。
她脸色并不好。
比昨夜他见到她时,还有白上几分。眼圈下有些青紫,看着十分憔悴。两颊因为捂太久泛起的红晕也迅速退去,更显得她脸色煞白。
因昨夜斗篷挡着,他并未看到她消瘦的身形。今日近近瞧着,发觉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确实清减了不少。
“盯着我看干嘛?”朱清妍抓起掉落在桌上馒头碎屑喂鸟。见他回来,她又惊又喜。他那一双墨色的瞳仁平静时若古井,深不见底,此刻动情时,又溢出那深情来,让她有些装不住,只好找点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让自己不去看他。
蓦地,他将她拥入怀中。
她坐在他腿上,被他拥着,他的头靠着她肩上。“妍儿,我很想你。”
那一句话,不知怎地就让她淌出一滴泪来。她迅速抬手抹去,不让他看见。他正好仰头,她不想让他看见,便捧住他的脸,轻轻印上一个吻。“你回来就好。”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一切让她留恋,让她不舍,让她几乎沉溺在此,失去所有力气。
良久,她终于放开了他。
她开始细细打量他。
她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她有时也希望自己笨一些,那样就不会看出来她在问及他去哪时,他神色中掩饰。
他不愿意说,她可以做个瞎子,假装看不见。只是,那时的她并不知道,有些不问与不说,会在时间中慢慢生出裂隙来。
放开他,她问道:“你朋友的事情解决了吗?”
他点头。“解决了。”
她抚上他的脸,他的眉。他虽强打精神,但她还是看出他精神不大好,脸色隐隐有疲色。她不知道这是因为长途奔波,还是因为他要解决的事让他太费心。
“对了,我跟你说件事。你今日才回来,一定不知道,杨家军已昨夜出发,奔赴战场了。”
“哦?”他微偏头,看着有些惊讶。
“我去送了一送表哥。”她半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本来你若在家,该是你陪我一起去的。你不在,我也只好跟茉莉去了。”
“只是去送一下,没有聊一聊?”他捏了捏她的鼻子,道。
她想起那夜和杨云义在九香楼里的对话,看着眼前那张她日夜思念的面孔,她怎么也做不到将那夜的对话全然告诉他。至于他和北晋是否有什么关系,她也问不出口。
他本是随口一问,却见她的目光在听见这句话时有所闪烁。一股淡淡的凉意从心底腾起,蔓延。
“有啊。我还给他备了很多东西。”她瞧着韩瑀的神色,笑道:“让他带去给我舅舅。”
“你就只有这一件事要告诉我?”他也是开玩笑的语气。
“不然呢?”她回看着他:“你觉得我有什么瞒着你?”
“是啊。”他重复道:“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有事情瞒着你?”她看向他的眼神中,收敛了几分笑意。“你呢,就没有事情瞒着我?”
方才,东泽来敲门,打断了他们,他也就借着这个机会离开。
至于东泽说的信……
韩瑀扫了一眼桌上被拆开的竹筒,抽出火折子,将那竹筒旁的信纸取来烧掉。
北晋王来信,要他拿到大梁的驻军图,并且查探清楚杨家军如今的战力。这回的来信,倒是不问他们夫妻情感了。
他冷哼一声,将快要烧完的信笺扔入桌上的小铜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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