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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算盘


  人生悲剧有二:一是欲望得不到满足,二是欲望得到了满足。——萧伯纳

  沐心玥犹豫了很久,却捉摸不出个所以然,呆坐在车里,脑子懵懵的。暗想,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思想斗争’啊?她心里现在就像藏了一只小白人和一只拿着叉子的小黑人,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嘴仗,吵得她头疼,‘啪’地猛拍了一下方向盘,暗骂了一声:“我靠!”

  东城的繁华,更胜于市中心。夜幕刚刚降临,盏盏华灯矗立在路两旁迎接阵阵不息的车河。驱车来到东城,沐心玥仰望着被LED灯照得通体银白的高楼,在夜色中有些突兀,仿若仅有的光源和暖意,按下车窗,一股冷风‘嗖’地灌进来,车里的温度霎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她猛然一个瑟缩,头脑竟然也随着寒冷而清明了。

  萧茜站在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遥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而他,还是维持着半个小时前的姿势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让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她知道他不高兴,平时温和的那张脸此时却僵硬得像个假人。很好,他越生气,她越觉得心里痛快。

  “天都黑了,你打算在我办公室站到什么时候?”欧阳帆终于没了耐心,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神情漠然地说道。对于他的冷淡,眼前的女人明显不以为意,优雅地转过身带着得体的笑容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的。”

  可欧阳帆好像并不买账,他有些没来由的心烦,像被猫爪子一下下挠着心口窝似的,他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僵持,于是不耐烦道:“我急。”

  “急什么,谈生意难免有僵持的时候,我们可以慢慢谈。”萧茜微笑着站在原地,一副我很好说话的样子。

  可欧阳帆却总觉得烦躁不已,语气生硬道:“就算谈,也是我和贵公司的负责人谈。”

  她却丝毫不在意他疏离的态度,语气耐心至极,话中却寸步不让:“他是我的未婚夫,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和谁谈都是一样的。今天我来这儿,也算合情合理吧。”

  “你说呢?”欧阳帆抬起头不温不火地说,“既然你做不了主,那就让能做主的人来跟我谈吧。”

  一句话像是戳中了萧茜的心事,她轻笑一声道:“是啊,当初做不了你的主,现在做不了他的主。这么些年混来混去,挺没长进的吧。”

  “你说什么呢。”欧阳帆皱眉道。

  “不是吗?他的心里住着另一颗珍珠,别人碰都碰不得。那你心里呢?”办公室里只有一盏台灯还有角落里杵着的一株落地灯,努力散着淡淡的黄色光晕,萧茜的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忧伤,眼中升腾起的一阵晶莹若隐若现,她的声音里有一丝喑哑,“我一直想一脚踢掉那颗碍眼的珍珠,这么久了也没如愿。现在呢?我连在你这儿的蚌都丢了吧。人生还真是一个圈,我占了别人的窝,就有人来抢我的巢了!”

  “行了!”欧阳帆的声音陡地高了起来,他猛然站起身,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明灭难辨,极其严肃地警告她,“你胡说什么!”

  “她没有胡说。”沐心玥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一丝恼怒的神情,淡淡地说道。欧阳帆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神情紧张,却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胡乱解释。

  沐心玥只是扫了他一眼,就轻轻拂开他的手,缓步走到萧茜面前,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说:“你没说错,我替他向你道歉。”她诚恳的话语让在场的两个人都愣住了,就在这个当口,她话锋一转,“所以你就应该明白,你现在站在这里纠缠是毫无意义的。我抢都抢了,你能奈我何?”看欧阳帆想开口解释,沐心玥直接一抬手脸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轻笑着对面前的这个女人继续道,“就算从前这里有你的位置,那也是过去式。你现在在他这儿浪费时间,就不怕回过头的时候,连新窝也被人连锅端了吗?”

  萧茜听着最后一句话猛然一惊,眼中的愤怒渐渐退去,却僵着脸不说话。好半天才轻哼一声,转身走了。

  眼看着那道优雅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沐心玥脸上的微笑也随之消失殆尽,“”

  欧阳帆急急地解释道:“你听我说……”她只是轻轻推开靠近的他,摇了摇头冷声说,“你别碰我。”欧阳帆识趣地站在原地,两人隔了一定的距离,沐心玥才平静地开口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心里清楚的很。可是你知道的,女人嘛,是一个感性动物。我心里再清楚,看到这种引人遐想的场景也会觉得碍眼,希望你能理解。”她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可话里又透着一股生硬。这种不软不硬官方作答欧阳帆太熟悉了,她嘴上说得头头是道,可如果他就这样傻不拉叽相信了,那才是白混了这么些年。

  再说了,他太了解她了。

  “嗯,我理解。”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万千话语都被也在了喉咙,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候除了顺着她,他竟然找不到一件现在该做的事。

  “给我点时间消化消化吧。”沐心玥吁了口气,低声道,“我们……再联系。”

  “我送你回去。”透过她的双眸,欧阳帆看到一股浓浓的失望,这让他有些心里发慌,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了。”她有些冷淡,没等他再开口说些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电梯的门紧紧地关上了,沐心玥盯着电梯里那楼层的数字一层层地下降,低声喃喃道:“果然啊,全世界最坚硬的牢房,也锁不住一颗见异思迁的心……欧阳帆,是不是连你也不值得我信任了?”狭小的空间里除了排风机工作的‘嗡嗡’声,再也没有任何回应了。

  欧阳帆站在窗前,直到看着那辆停了很久才开走的车子消失在夜色里,才收回那道炽热的目光。他靠在沙发里,眉头紧锁,好半天才狠吁了一口气,拿起车钥匙就往外奔去。

  沐心玥一进家门,连晚饭都没吃就把自己锁进了房间里,躺在宽大的床上她心乱如麻,渐渐的脑袋越来越沉,也顾不上吊灯刺眼,因为她压根连爬起来关灯的力气都没了,只想躺在睡床上好好歇一歇。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的时候,才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声:“欧阳帆……”

  欧阳帆看着那屋子里散着暖暖的光晕,心里溢出了满满的安心,却忍不住又忍不住忧心。只有看到她好好地回了家,他才会安心。可是,已经这么晚了她房间的灯还亮着,她还没有睡吗?这样一直看着,不知不觉中天都泛起了肚白,车里的烟缸堆得满满都是烟头,欧阳帆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后才终于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立即开了车门快步走去。

  沐心玥刚走下台阶,一抬头就看到他像桩子似的立在她跟前,她想绕过去,却被他挡得严严实实。抬眼一扫,当瞅见他那双充血的眼睛时,她的心里莫名一软,于是淡淡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欧阳帆柔声说。他一边暗自观察她的神情和状态,看起来她的精神还不错,可是显然余怒未消,一边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轻抚着。沐心玥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轻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说完拉着她就往车里走。沐心玥顺从地跟在他的身后,她凝视着这个挺拔的背影,心里复杂难言,只好随着他。

  欧阳帆握着那只手紧了又紧,嘴角不觉溢出一抹舒心的笑意。天一冷下来,沐心玥的手就会冰凉冰凉的,被欧阳帆握得那么紧就更不舒服了,她皱着眉往外抽了抽,倒是差点把自己一把甩到车头上,当另一只手触到车子时,她不由抬头看向他却正好撞上他回头,“怎么了,没事儿吧?”

  “没事儿。”她匆匆收回那缕诧异的目光,随口敷衍道。

  “那……上车吧。”欧阳帆为她打开了车门。

  “你要去哪儿?”

  “去找我爸。”

  然后,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一个心里慌乱却要强装镇定,一个心里纠结却要若无其事,各怀心思。沐心玥看着窗外过往的车河,手上轻抚了一下手背,那上面的余温与刚才触到的冰凉仿佛在不停交替着,让她的心一阵灼热一阵冰冷。

  他在那里呆了一夜,他竟然在她的窗下守了一夜?这应该,是书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吧。刚才上车的时候,车子里的寒气让她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忍不住用余光瞄了他一眼,又心软了几分。一边又忍不住暗恨自己:没出息!

  直到出了电梯,她才停止对自己的鄙视,一路走到白建生地办公室,推开门道:“爸。”

  “你来看看这个。”白建生朝沐心玥扬了扬手。

  “不会吧,这么快啊?”沐心玥的脸上透着一股犹疑,半信半疑地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几页纸,认真地翻看了一遍又一遍,才舒了一口气,“爸,你终于靠谱了一次。”

  “怎么说话呢!不过,这次还真不是我的功劳。”白建生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沐心玥今天心情不佳,自然没什么心思猜测亲爹的话中话,只敷衍地摆摆手,十分了解地说道:“知道,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嘛!”

  “这次啊……是你的狐朋狗友。”白建生神秘兮兮的样子让沐心玥十分不自在,总觉得心里毛毛的,直到一道大雷劈下,她只听清楚了俩字:欧阳。

  “你也不谢谢人家?”白建生指了指她面前的手机。

  沐心玥端起水杯掩饰眼中的惊诧和矛盾,半天才神色如常地调笑道:“那馊主意总是你出的吧!我谢你不就行了吗?不过……”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爸,你怎么会知道她一定会输得精光的?”

  白建生喟叹了一句:“逢赌必输啊……”他伸手敲了敲冷硬的桌面,严肃地重复道,“我不是说过吗?人只要把一只脚踏进沼泽,打再好的算盘都没有用。”

  “所以,你就提前把人家的另一只脚也拽进泥沼里,以备不时之需啊?”沐心玥斜了白建生一眼,戏谑道,“您这招儿可够损的。先是让人家入股,再算着人家会输钱,最后那把柄还被你拿个正着,您都可以改行当半仙儿了!”

  “半仙儿个屁!这是我能算出来的?我就是太了解他石磊是什么人了!他自作自贱怪得了谁?输也不是我让她输的,难道是我让她输了之后去卖车卖房,恨不得把自己都卖了作抵押的!”白建生叼着烟啐道。

  “是自作自受。”沐心玥扶着脑袋,无语地纠正道。

  “你还知道啊……”白建生意有所指地说。沐心玥一愣随即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故作轻松地说:“什么意思啊?”

  “别跟我装傻,是不是和欧阳吵架了?”

  沐心玥一听就急了:“谁说的!”看白建生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像什么都知道了似的,把她气得直拍桌子,“不是,他有毛病啊!连这事都要跟你们汇报?再说了,有他这样恶人先告状的吗?”

  白建生恍然点头道:“看来还真是吵架了。”

  “嘿,哪有您这么套话的!”沐心玥反应过来的时候被气得直翻白眼,不依不饶道:“您实话告诉我,您是怎么知道的?别总想着拿我当小孩子糊弄!”

  白建生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在我们眼里,你就是个孩子。”

  那天,欧阳帆来找他,说是想请他帮个小忙。

  然后,他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在家等着女儿乖乖地来找他开口,从而缓解多年冷淡的父女关系。原本他也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女儿谅不谅解他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她过得好,只要他能时不时看看她,就够了。

  记得当时,欧阳帆也是这么说的:“叔叔,心心就是个孩子。她本来就拉不下这个脸,要是知道您什么都清楚了,二话不说肯定跳脚,而且蹦得比谁都高。”本来他听到女儿作难,第一反应就是想打电话问一句:怎么了。可是欧阳却阻止了他,如果是别人,他一定会把这个多管闲事的人骂得狗血喷头。可当他看到欧阳帆说‘心心是个孩子’时的神情,他怔住了,那时他如同看到了一面镜子。然后,他欣慰地笑了笑,但愿这个小子能一直这样宠溺他的宝贝。

  对于亲爹脸上莫名浮现出的欣慰笑容,沐心玥完全不明所以,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体内的小火苗‘噌’地一下乖乖收敛了起来,语气也不由得软了下来:“谁是小孩子啊,我是成年人好不好。”

  “好,那这些东西就交给你了。筹码都给你了,谈判还要我教吗?自己处理去吧,成年人。”白建生一派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说道。

  “让我去啊?”沐心玥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

  “难道让我去?”

  “不然呢?人家都是好人做到底,您就不能送佛送到西啊!做事总是这么虎头蛇尾的,你们男的是不是都这样说得比做得好?”沐心玥瞥了父亲一眼,不服气地说道。

  白建生知道女儿心绪不佳,不在意地笑笑,“这是沐家的家事,爸爸不能插手。再说了,你也不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什么叫男的都是这样,至少我看那小子就不错嘛。”

  “哼,不错吗?”沐心玥用手撩开挡着眼的碎发,不温不火地问道,“你当初和我妈结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分道扬镳的一天?”

  “没有。”白建生脱口而出道。

  “那你爱她吗?”

  “爱。”白建生毫不迟疑地答道。是爱,不是爱过。而且,这种爱,似乎比从前更包容,更宽广了,是一种最好的升华。

  “那现在呢?”沐心玥有些意外父亲这样的回答,继续追问道。

  “她是我的亲人。”她永远都会是他的亲人,在他心里最珍贵的一处位置住着,没有人可以替代或越过她。或许,他们是更适合当亲人的,互相关心,却不会相互伤害。

  “那章莉呢?”沐心玥直直盯着白建生,其实,她更想问一句:爸,你幸福吗?如果他回答:幸福。那她该情何以堪?她和母亲的存在,又算什么呢?如果他回答:不幸福。那她又会觉得心酸,因为父亲过得不快乐。谁知道,白建生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移开目光,凝视着窗外高高升起的艳阳,一言不发。

  “都是欲壑难填……”沐心玥低声喃喃道。

  “嗯?”

  “不是吗?你,石磊,还有……他。”是的,还有她自己。她低着头,用指甲随意划着衣服的边角。抬眼看到父亲困惑中带着关心的眼神,她用手指着面前的文件,轻松地笑笑,“行了,这些我搞定,多大的事儿啊!吓唬谁呢……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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