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相处

　　专案组虽然通常没有闲职，但在特定需求下，偶尔出现个闲职也并非不可。
　　此时，专案组办公室里仅有钟期和小小两人，一个是编外人员，一个是因病休假。
　　尽管他们同在一室，却几乎无话可说。
　　小小本就沉默寡言，而苏跃也尽量保持沉默，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
　　办公室里寂静无声，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调剂。
　　苏跃看似在阅读，实则心中却在回顾并思考近期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他注意到，电视新闻中已不再出现那些诱导性强的报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已放弃，反而可能在策划更大的行动。
　　然而，苏跃却苦于没有更好的机会再次前往档案科。
　　同时，他也对专案组其他成员的动向感到好奇，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尽管身在专案组，但除了大方向外，苏跃并未掌握更多线索。
　　网络上关于他的讨论度已开始下滑，这既是因为缺乏新资讯，也是因为相关方面的控制。
　　然而，只要查询搜索指数就会发现，“苏跃”这个名字依然稳居榜首。
　　此时，苏跃正在翻阅一本关于胸外科手术细节的书籍，这是崔佳最近在书店为他淘来的。
　　对于法医来说，广泛的知识面至关重要，尤其是在医学上，即使与法医专业关联不大，但了解越多，就越有可能在未来的工作中派上用场。
　　“这本书我已经看了三遍了。”
　　苏跃有些无奈，以他的记忆力来说，继续停留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
　　他觉得有必要再次启发一下崔佳，因为迟则生变。
　　就在这时，苏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崔佳。
　　“喂，钟期……”崔佳的语气很急促，“市医院那边有个刚送去的尸体，正要做尸检。我这边有事赶不过去，你自己去一趟吧。他们要是让你动手你就动手，如果不能动手就在旁边看着。据说是和什么……哎算了，电话里也不方便说那么仔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苏跃本想找点其他事情做以打发无聊的时间，没想到崔佳还真给他找到了事。
　　作为法医，他对尸体自然充满兴趣。
　　因此，他立刻“兴冲冲”地回复道：“好的！”
　　然而，崔佳还未说完：“这样，让小小跟你一起去吧，她经验丰富，能够听到更多的意见见解，对你也有好处。”
　　苏跃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本不想和小小一起行动，但既然崔佳明确表示这对身为法医的他有好处，他自然也就无法拒绝了。
　　挂断电话后，苏跃对小小说道：“小小，陆前辈让我们去医院一趟。说是那边新送去了一具尸体……”
　　小小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便拎起包站起身来。
　　她其实这两天也闲得发慌，同事们都在忙碌，她却只能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
　　说是负责中间交接处理，但这些事情孙婷在现场就捧着电脑做完了。
　　既然有事情要做，那当然是要把握住机会了。
　　中午十二点，他们来到了台阳市医院的鉴伤处办公室。
　　台阳刑侦法医苏路远似乎正在等着他们。
　　老苏戴着眼镜，看到苏跃和小小到来便站起身来说道：“跟我来吧。”
　　他一边嘀咕着崔佳口口声声说要帮他们招人，却把人都拽到金陵去了，一边带着他们来到了验尸房门前。
　　老苏递给苏跃和小小两个一次性塑料手术服，然后一边戴口罩一边问道：“钟期，我听说你手挺稳是吧？不然今天这个解剖你来做？尸体外面的情况都检查完了，接着就是检查内脏，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这你能来吗？”
　　钟期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听到钟期的回答后，老苏戴口罩的手停住了，然后把口罩摘了下来直接说道：“那我先去吃个饭，你把胸开了，具体情况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商量。”他说得极其自然，还不等苏跃说什么就转身走了。
　　小小看着老苏这不负责的态度冷哼了一声：“我们台阳的法医就是被这家伙带得越来越不行了。”
　　钟期干笑了一声然后问小小道：“小小待会儿那个画面我怕你忍受不住……不然……”
　　小小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没事的我也不是第一次看解剖了。习惯之后也没什么。”
　　苏跃心中了然，看来小小和老苏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看着老苏匆匆忙忙离开的样子，估计是在小小身上吃过亏。
　　突然想到崔佳之前的欲言又止，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笑了笑。
　　接着两人一起进了验尸房。
　　验尸房里的光线不是很好，但灯光却非常充足。
　　房间里的气温很低，应该是为了保存尸体而开的冷气。
　　尸体发白躺在冰冷的停尸台上。
　　死者为成年男性，面貌大致在30到35岁之间。
　　死亡时间不超过四十八小时。在尸体旁的工具台上，各类工具早已备好。
　　苏跃戴好手套、口罩，拿起刀来，看了一眼就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小，点了点头说道：“我开始了。”
　　小小的目光随着钟期的手术刀在尸体上划过，随后便转移了视线。
　　尽管已见过多次，但这种场景对普通人来说仍难以接受。
　　她能站在这里，已实属不易，当然，苏跃也同样如此。
　　他见过的尸体甚至还不如小小多，但此时动手的却是他。
　　尽管心里有些不适，但作为医学院法医专业的大五学生，他只能保持淡然的态度。
　　然而，相比之下，小小似乎更难以承受。
　　为了转移注意力，平时沉默寡言的小小主动开口问道：“钟期，你是学法医的，你们课程里有心理学吗？”
　　苏跃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没有。小小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小小回答：“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想问问而已。”
　　苏跃立刻转移了话题：“小小，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小小也是专案组的一员，或许能从她的言辞中透露出苏跃想要的情报。
　　“还不错。崔佳的应急处理做得很好，但这几天太忙，等见到他再当面感谢更好……”小小似乎也很有说话的兴致。
　　她又问道：“最近新闻看了吗？”
　　“最近新闻？”钟期疑惑，然后恍然，“小小你是说苏跃？”
　　小小点了点头，接着又问：“你觉得苏跃是怎么样的人？看了他做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我只是问问你的看法，可能对我们有帮助。毕竟，旁观者清。”
　　苏跃听到这个问题，感觉有些奇怪，总觉得小小有点在解释的意思。
　　然而，对于这个问题，他可不能给出答案来。自己评论自己，总觉得有点怪。
　　“我觉得这人的确厉害……至于他是怎么样的人……”
　　他斟酌着词句，“我着实不好评价。小小你怎么看？”
　　听到钟期的问话，小小又回想起了在山洞里发生的事情，那些画面总是在她脑海里念念不忘。
　　她想了想，开口回答道：“是一个……很睿智的人吧。对他，有点不好用言语形容……很复杂的人。”
　　苏跃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复杂吗？那小小在你看来，这一次李教授指挥的行动，能抓到他吗？”
　　小小这一次倒是没犹豫：“我希望能。李教授的方案很细致，而且苏跃是个复杂的人，这种方案用来对付苏跃，恰到好处。我虽然不能多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成功率很大。”
　　钟期笑了笑说道：“我也希望能看到苏跃真人，很好奇……”
　　在验尸房里面的相谈甚欢，这画面有些诡异。
　　尤其是其中一个人还在解剖尸体。
　　苏跃此时已经将尸体前胸肌肉掀开，正准备割除软骨。
　　而小小突然问道：“你准备留在台阳，还是到时候和崔佳去金陵？”
　　钟期回答：“都可以啊。不管是在台阳还是金陵，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要多接触。如果苏跃案能尽快结案，跟着陆前辈去金陵也不是不行。”
　　小小又问道：“看来你在台阳没什么羁绊了？”
　　钟期答道：“连女朋友都没有，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牵挂。”
　　小小点了点头，然后又突然问道：“你们医学院的女生不是很多吗？怎么没见你有女朋友？”
　　钟期笑了笑：“没找到正确的那个，和数量没什么关系。”
　　小小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你认为什么样的才是正确的？”
　　苏跃心里无奈，但小小能生硬地转移话题，自己却不行。所以他回答道：“喜欢的自然就正确了。如果不喜欢，那不是怎么都不正确？”
　　小小对苏跃的这一句随口的答复若有所思。然而马上，她又问道：“那如果立场不同呢？”
　　听到这话，苏跃心里一颤。他很清楚地记得，在山洞里和小小说过什么样的话。这什么意思？针对我？
　　苏跃原本是想试探一下林立群的计划，没想到试探出了这个……或许在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个情报更加劲爆一些。小小竟然对自己有意思？
　　这叫什么？
　　物竞天择？
　　女人喜欢比较优秀的男人？
　　这些念头在苏跃心里电光火石一般地闪过，然后他开口问道：“立场不同？什么样的才是立场不同？我认为如果是立场不同的话，还是算了吧。”
　　小小立即追问：“为什么？”
　　苏跃将软骨切断之后，开始处理肋骨之间的隔膜。
　　他开口回答道：“我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立场不同。但如果矛盾大到无可调和，那么这样的感情也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哦，对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没有目的，只有过程，所谓的终极目的，就是虚无。这句话听起来很丧吧？但是我觉得很有道理。”
　　苏跃借着钟期之口，开口说道：“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小小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尼采说过的话。不过钟期所说的，倒也的确符合她此刻的心境。
　　然而这时候，突兀的一声门响传来。
　　老苏一边用牙签剔牙，一边站进了验尸房之中。
　　小小看到他进来，那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往常那种冷冰冰的样子。
　　老苏把牙签扔进垃圾桶，戴上口罩。
　　他走进验尸房的样子，就像是走进了自己家的后院。
　　他看着那具被开了胸腔的尸体，就像是看着自己家后院里趴着晒太阳的那条老狗。
　　“呦，挺快的啊。怪不得说你是个好苗子呢。不错，钟期。”老苏大大咧咧地说着，走到了尸体跟前。
　　小小也随之站了过来。
　　不过苏跃倒是心里有些无奈，没想到这么难得的打探消息的机会，就这么被迫终止了。
　　“哦？”当老苏的视线看着这死者的内脏时，他有些疑惑地哦了一声。他伸手攥住了死者的肺部，眼神之中有些疑惑，“这是……”
　　他欲言又止，反而是问向苏跃：“你看看，这死因是什么？”
　　苏路远有意考考钟期，这的确是个好苗子，但是他眼下必须得把崔佳压下去。
　　这个死因倒是简单容易辨明，但是尸体上的其他情况，就不是一个经验不深的实习生能看出来的了。
　　不过听到他这个问题，钟期却是直接开口：“电击致死，这尸体表面的电击斑挺明显的。不过这似乎是要隐瞒什么……吸毒？验血报告出来了吗？”
　　“验血报告出来了吗？”钟期的话音刚落，老苏原本故作高深的神态就僵住了。
　　他转过头，有些僵硬地看向钟期，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老苏看着钟期，扬了扬眉毛，继续说道：“皮肤上的红疹还没消退，我本来以为是皮肤病，但仔细观察内脏，尤其是肺脏，明显看出它已经发黑并衰竭……”
　　“所以我才产生了怀疑……”
　　小小没有说话，只是表情有些严肃。
　　听到钟期的分析，苏路远也同样沉默不语……
　　只是内心充满了震撼。
　　这真是个好苗子！
　　看着这尸体上的刀痕，就知道他手稳刀快，再结合他刚刚这几句简洁的分析，老苏心中更是急切地想要栽培他！
　　然而，正当老苏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钟期又开口问道：“我说得……是不是哪里不对？”
　　“不不不……”
　　“对！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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