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吃亏
成人礼结束之后，宿沅没多久就搬出了家中，住进了自己先前买的小复式楼。
每天七点半起床，洗漱，吃早点，然后作画。中午吃完午饭小憩一会，下午再作画，傍晚在周围的花园中散步，晚上嘴馋的时候会约柯子尘去吃烧烤。
当然，有时候柯子尘来约他去一些社交场合，宿沅便会外出，除此之外都是按照既定的安排生活的。
在约尔克进修时，他的生活就是这样规律。
只不过那时候，桑驰郁的出现是个打破了宿沅常规生活的意外。
两个月后，宿沅收到了日历提醒，首都嘉影展览中心负责筹备的宿沅个人画展要在一周后举行了。
只是过了两日，还没有收到任何通知，宿沅打了电话过去。负责人在电话中语焉不详，挂了电话后没多久，宿沅收到了嘉影那边的邮件。
【宿先生，真的很抱歉，因为这一次的赞助情况不太理想，且售票情况也很惨淡，目前仅售出了不到50的票，考虑到您这次的个人画展展示的都是已售画作的复制品，又具有慈善性质，盈利的可能不大，甚至有亏本风险，我方建议您可以考虑取消这次的个人画展。】
看着邮件中的解释，宿沅很快打开了嘉影的官方网站，看到确实如嘉影所言，这次画展原定出售八千张票，但只卖出了不到三千份。
等宿沅再次刷新页面的时候，他发现页面变成了一个摄影展的宣传。
他的画展宣传被撤下了。
半个小时后，宿沅从无人驾驶车上下来，抵达了嘉影公司的办公楼。
先前负责宿沅画展的团队负责人没想到宿沅会来，连忙将其迎到了办公室。
“您怎么来了？”
宿沅接过他手中的温水，但是捧在手中没有喝。
他问：“我是想问画展的事，你们说让我考虑取消，但是我看网站上的宣传已经没有了。”
宿沅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清楚，是在问对方为什么还未确定他的意见就把宣传撤了。
负责人讪讪笑了一下，为避免尴尬，转身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然后坐下喝了口，默了片刻后道：“是这样的，因为嘉影呢，毕竟是个需要盈利的公司，您想做的是慈善展览，但嘉影并不是慈善机构。以前呢，因为您的身份，有不少赞助商愿意投入资金等，我司也能从收取的票价中获取一些利润。只是，您上一次就是做的慈善展览，这一次还是。一次也就罢了，这第二次，没有赞助，票也卖得不好，您说，我们要是赔本了，那不是没处说理？举办这样的画展，没有意义对吧？”
宿沅看着对方，脸上没有愤怒的表情。
他只是很平静地尝试沟通：“去年我与你们签了一年四次展，有两次是慈善展览，这是合同中说好了的，并非我强迫贵司分文不赚。如果你们告诉我需要盈利，当初在合同里可以写明收益分成需求，都可以协商的。”
负责人皮笑肉不笑道：“是，这个确实，当初是我们考虑不周，没有提这个需求。”
虽然脸上还带着笑，负责人心中却是嗤之以鼻。
嘉影之所以会签下宿沅，并非是看中了他的画。一个在当时还未从约尔克大学毕业的美术生，画的是纯艺类，受众本来就小，若是寻常人家的年轻人，基本没机会办个人画展。
还不是因为他是宿家的omega，那些赞助商可都是豪门产业中的龙头企业，他们的赞助对于嘉影来说无疑是香饽饽一样的资源，所以当时嘉影的管理层果断决定签下宿沅，就算是赔本也愿意。
更何况当初也赔不了本，就算是办慈善展，那些豪门私下打通关系揽票也会给嘉影塞钱。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他们办的都是高端画展，跟上流社会也是有联系的，票卖得不好，公关部自然会追究原因。
先前谭家不慎泄露了些风声，许多人也就知道宿沅在豪门社会的地位一落千丈，那些商业大腕和上流名媛自然也不再愿意来看展充场面，票卖得不好，赞助又紧缺，考虑再三，嘉影私下开了个会，决定还是撤下宿沅的个人展，临时改成一个摄影展。
宿沅想了想，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上次票不是卖完了，很多粉丝都没买到吗？为什么这次的票卖得不好？”
“实话跟您说吧，”负责人喟叹道，“其实您之前的票之所以能卖完，有相当一部分啊，是您那个阶层的人包了的，本身就是卖不到那么多。其实您之前在国外，国内的社交账号又甚少打理，作品的受众一般，粉丝并不算多，正常情况下您社交平台上的粉丝量来申请我们这边的个人展，都是难以通过的，毕竟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您说是不是？”
宿沅质问道：“既然之前就卖不到那么多，为什么要让那些人包那么多票，以至于有些人想买也买不到。”
负责人耸了耸肩膀，有些不耐烦地说：“人家愿意包，我们还可以搞饥饿营销把票价标高，为什么不选择双赢呢？”
听到这里，宿沅讽刺地笑了一下，又很快收敛起了笑意。
他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因为那昙花一现的笑容，负责人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宿沅进入房间，他只有给对方递水的那一刹那，嗅到了极淡的玫瑰气息，再然后就闻不到了。
果然是劣质信息素，比闻空气好不到哪里去。
原本看着宿沅坐在对面，他觉得这个omega甚至称得上可怜。
即使上半辈子锦衣玉食又如何，之后他才会逐渐知道上流社会的一些潜规则，才会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
也才会知道，从abo性别出现伊始，就注定高等信息素代表的是更多的权利，劣质信息素拥有者即使出身不错，也是阶层中的下等人罢了。
可是当宿沅站起来，垂着眼看着他时，负责人忽的有种被高高在上的神明看低的感觉。omega忽的就变成了一弯冰冷的月亮，只能仰视，而不是任何人有资格看低的可怜虫。
“你说的话看似有理，但我想，无论如何，你们私自取消个人展，都是对我的不尊重。”
负责人回过神，清了清嗓子，拿出了早就酝酿好的说辞。
“关于这一点，我想合同上并没有约束取消展览相关的赔偿问题，”他试图找回自己身为alpha的掌控权，语气变得强硬且不留余地，“所以，即使我们取消了，也不需要承担责任，您如果想要嘉影赔钱，或者去网络上声讨，那不可能成功的，我们的公关部也不是吃干饭的。不过，您应该也不缺钱，对吧？”
这一段话撕破了最后的温和假象，以至于刚说完的刹那，负责人有一秒钟的担心，担心这番残酷的话会让站在自己的omega愤怒，痛骂，甚至流泪。
但是宿沅只是很平静地收回了放在他身上的目光，然后走出了房间。
——
一大清早，柯子尘来到宿沅的住处按响了门铃，等到宿沅开门，他看清对方的面容，吓了一跳。
他捧着宿沅的脸，左看右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望着他的两只黑眼圈和眼中的红血丝，柯子尘惊恐道：“沅沅，你怎么了？”
宿沅才睡了不到半个小时，他很困，揉了揉眼睛，低声道：“我熬夜了。”
柯子尘更惊恐了：“我去，怎么连你都开始熬夜了？发生了什么大事？难道是……第五次世界大战爆发了吗？！”
早睡早起是宿沅雷打不动的准则，为此柯子尘办生日party都选择的是下午。
宿沅带他到了自己的电脑前，柯子尘看到屏幕上是一份合同，凑近了才发现是份旧合同，和嘉影的。
从嘉影回来之后，宿沅觉得这一次的事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当初没有仔细看合同，所以吃了亏。
于是他连夜将合同看了许多遍，并将一些存在漏洞和有争议的地方圈了出来，还在网上查询了相关的法条。
宿沅强撑着精神解释道：“这次吃亏就算了，下次不会再吃这种亏了。”
“乖乖，”柯子尘感慨道，“我艺术史考试前背书都没你这么仔细！”
说完他又气愤起来，把嘉影臭骂了一顿。
宿沅实在困得睁不开眼了，听他的声音是忽近忽远的。
最后是柯子尘将他扶到了床边，扯过薄被盖在他身上：“本来想找你去一家新开的早点店里吃饭，但是现在看来只能晚上一起去吃烧烤了，你先睡啦。”
宿沅一觉睡到了黄昏，他冲了个澡，给柯子尘打电话，两个人约在南门见面。
快要抵达时，宿沅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转过身，看到谭凌朝自己走了过来。
自从谭家退婚之后，他们就没有联络过了，偶然见过几次面，但都是打个照面，没有任何的沟通。
再次见到宿沅，谭凌才觉得自己像是活过来了，获得了新生。
订婚的事确定之后，他的心情一直非常好，甚至开始构想和宿沅结婚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
他是谭家的小儿子，哥哥年少有为，但他从小到大也是优秀的，绝对能够给宿沅提供很好的生活条件，让他安心地待在家中。
虽然父母说，宿沅的想法好像更想有自己的事业，但谭凌觉得不重要，有也行，没有也行。
到时候他每天去公司前，宿沅肯定还没醒，会像个小王子一样在床上沉睡。或许会被自己的动静惊醒，那么他会给自己疼爱的omega一个早安吻。
从公司或者应酬到深夜回家，看到宿沅安静地在画室作画，或者在客厅等待自己回家，想想也令人向往。
不知道宿沅是喜欢alpha还是喜欢omega，beta也行，只要是宿沅和他生下的孩子都可以。
他想象了许多，但独独没有想到，宿沅的二次分化出现了致命的问题——
不是s级，也不是a1，甚至不是a2。
宿沅的信息素是b9号玫瑰，罕见的劣质信息素，连生育能力都没有。
父母立刻替他做主，快刀斩乱麻地退了婚。
朋友们都说他会遇到更好的omega，但谭凌却一直很失落。他觉得，没有比宿沅更好的omega了。
最近他去见了好几个年龄相仿的omega，始终觉得不是自己想要结婚的对象，就在父母已经倾向于选择林家的那个omega时，有一个念头渐渐地在他心里成形了，且怎么都压不下去。
于是方才看到宿沅的时候，谭凌立刻叫住了他。
因为谭凌说很重要的事要和自己谈，所以宿沅给柯子尘发了条消息，说请他等待自己一会，柯子尘很快回了个ok，说堵车了，恐怕也得晚到。
收回手机，宿沅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谭凌。
后者问：“喝果汁吗？”
宿沅摇摇头：“不了，你说有事和我谈，什么事？”
谭凌有些局促地攥紧了放在腿上的双手，他鼓足勇气问：“小沅，我想问你……还有结婚的打算吗？”
宿沅微微蹙眉，他不知道谭凌问这个是何意。
“应该不会了。”他回答道。
客观地讲，应该没有alpha不介意他的信息素和生育能力。
听到他这么说，谭凌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他本身也是这么想的。
谭凌突然伸出手臂，握住了宿沅的手。
“小沅，其实我还是很想和你在一起。我知道我们结婚是不可能了，但你不打算结婚，也可以跟我在一起的，我愿意的！”
宿沅不太适应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谭凌这才意识到自己显得有些激动了。
他红着脸说了声抱歉，才继续道：“父母要求，我需要结婚，但我喜欢的人是你。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会经常来你这边，或者你住进我自己买的房子，我会保护好你的。你如果想办画展，我可以投资金，投多少都行，还可以找人帮你打理相关的事务。你也知道的，商业联姻中有很多夫妻都没什么感情，各过各的，我会和结婚对象说清楚，他只会知道我在外面有人，但不知道是你。如果你担心的话，我不告诉他，我们私下有自己的生活就可以。”
他一鼓作气说完了这番话，心跳得很快，有些惶恐地期待着宿沅的答复。
宿沅望着他，心中觉得有些莫名。
他不知道谭凌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好像是很喜欢自己的样子。
但是，退婚后他就没有再发过消息给自己了，在舞会上相遇时也没有打招呼，所以宿沅以为他们现在算是互相认识的陌生人的关系。
宿沅不理解他表达的喜欢，同样他也不喜欢谭凌。
“抱歉，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宿沅说完，没有在意对面alpha失色的脸，说了句失陪便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走到路口时，红灯亮起。
宿沅低头给柯子尘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很快就到了。
快要收回手机时，他想了想，又打开app，将谭凌从列表中删掉了。
(https://www.tyvxw.cc/ty21089857/41600775.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