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前所未有的恐惧
接下来的好几天,秦漫就一直窝在度假村里懒懒的,不怎么爱说话,吃吃睡睡,没事就坐在庭院里发呆,等江练回来。
江练虽然带着人早出晚归,但是他再忙也会记得回来,哪怕只是个把小时。
她开始不太关心案情的进展,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开始思考,怎么把银鱼的影子从自己身上剥离出来。
她曾经天真得以为,她把【情报特派员,秦漫】和【银鱼】这两个称呼锁起来,她就能重新开始。
哪怕江练求婚那天,她二话不说就接受,她也还是这么想的。
你情我愿,顺其自然而已。
直到那天,她才发现,她一直都活得像个亡命之徒。
她真的没认真想过以后,江练也看出来了,虽然他看上去像是什么都不介意。
情报特派员和银鱼,是不用考虑以后的,她们的以后就是望仙园里的那块无字碑。
但秦漫需要,而且还是戴上戒指的秦漫。
她思考了这些天后,忽然有点后悔接受这枚戒指了。
有点难。
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往哪走,都有点难。
山下几辆车停在了停车场,她默默得看着踩着台阶上来的他们,江练走在最前面,手上还缠上了一圈刺眼的白色。
她从椅子上弹起来,目光始终不离他的手,等着他走过来。
“手受伤了?”
江练:“小伤,抓捕嫌疑人的时候,没想到他藏了手术刀片。”
手术刀片和普通的还不一样,切口很深,本来是往他手腕内侧的大动脉去的,他反应得快,但还是切手掌边上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是两根手指都不怎么好扯动,缝了四针。
“这次多亏你,我们才能这么快得抓到人,挖出了屠夫的一条支线,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周盛还在审人,你一直在这坐着吗?”
秦漫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本来他的工作也不轻松,时常伴有危险,却总觉得这是她的锅,一股脑得把责任往自己头上扒拉。
“正好我烟没了,陪我去买烟吧。”
江练没有拒绝,跟着她走了两步,她又回头伸手。
“车钥匙给我,我来开车。”
江练照样没有拒绝,虽然他只是一只手不方便动而已,单手开车是老司机的基本功。
一路上,秦漫没有多问什么,江练也没有多解释。
秦漫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窗,迫不及待得点上了烟,深深吐息白色的烟雾。
“江练,我有没有吓到你?”
江练疑惑,“嗯?”
“我自作主张开枪。”
江练不想说谎,“有一点。”
她的行动太快太突进,饶是江练,也是颤颤巍巍才跟上节奏。被忽然委以重任的赖明杰,直到现在回忆,都说像在做梦,这个话痨的形容词都少了很多。
秦漫本来想道歉,可转而又觉得,没什么好道歉的。
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形势一旦对她不利,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加快推进,力求捏紧主导权。
这太重要了,几乎和她的性命已经捆绑在一起。
就像她现在和江练,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一样,她在敏锐得感觉到了主导权偏移的被动气息后,她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她重新审视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她在这段关系中,好像一直处于那个“被”的状态,在她还没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稀里糊涂得被推上了一条未知路。
尽管江练极致温柔,也很细心,无论是生活还是心理,不辞辛劳得照顾着她的方方面面。
可没用,她只知道,形势对她不利,来自未知的恐惧把她被逼近了死胡同,一个劲得钻牛角尖。
“江练。”
“银鱼和秦漫,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江练淡淡得回她,“我知道。”
秦漫一口一口得抽着烟,他知道,然后呢,该说什么。
她手上的烟抽得越来越快,半晌也只憋出一句。
“要不,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我这样的人……”
她说到一半又卡壳了,她放弃得把烟屁股随手扔出窗外。
“算了,我们都再想想吧。”
秦漫偷偷瞥了一眼江练,他的眼睛藏在眼皮底下,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的,柔和的,便伸手去启动车辆。
“那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秦漫的手顿在半空中,缓缓扭头看过去,就看见江练那深灰色的瞳孔又冷又静得盯着她,一股穿透性的力量直达心底,不容她退缩,不容她质疑。
“我……”
她词穷了,是她选的江练,是她来找的江练。
“你在怕什么?开枪杀人都不怕的你,在怕什么?”
秦漫的呼吸苍白急促,又伸手去摸烟。
江练一手抓上。
“秦漫,我有逼过你吗?”
她任他抓着手,垂首微微叹息。
“没有,你从来没有逼过我什么,都是我自愿的。”
车里很安静,车窗外偶尔驶过的车带来气流,混着那股汽车尾气的味道,把秦漫的长发扬起又落下。
所以这算什么,你情我愿的,儿戏?
江练松开她,“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去做审问了。”
他一边开车门一边叮嘱。
“你自己开车小心,晚上我再回来。”
江练自己打了一辆车,留秦漫一个人在车里扶着方向盘愣愣得发呆。
他们没有吵架,因为江练从来不会跟她吵。
可她觉得,还不如吵一架。
她没有回度假村,找了一家ktv,包了个包厢,把嘈杂的音乐开到最大,然后一个人开了一筐啤酒,两瓶两瓶得吹。
男服务生推开门询问,“需要服务吗?”
音乐声音太大,她都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就只管点头。
不一会儿,房间里涌进来一字排开的少男,个个顶着洗剪吹的标本发型,细胳膊细腿得站在她面前。
秦漫淡淡得扫过去,然后举起手里的啤酒,从头浇灌而下,给自己洗了个啤酒澡。
空瓶后,往茶几边上一敲,吓得他们直打颤。
她放肆得笑。
“怕了?”
她像个神经病一样,开了一瓶又一瓶的啤酒,让他们当观众,一瓶喝一半,剩下的全浇自己头上。
直到那一筐啤酒全被她一个人霍霍完。
“滚。”
有人多事得提醒,“后边有洗澡的地方。”
秦漫一个酒瓶子就砸过去,“滚!”
等他们走了一大半,她又想起来什么。
“等等,留一个下来。”
“你想留哪个?”
江练站在门口,用低沉的声音回答她,身后他带来的其他人正在盘查那些少男的身份证。
她脖子上还挂着那根有追踪定位的项链,手机也没关机,只是调了静音没去管,本想玩够了自己回去。
她只是忽然想到自己不能酒驾,留一个下来开车而已,谁知道江练来找得这么快,但她懒得解释,瘫在沙发上点烟。
江练走一步就踩到碎酒瓶的玻璃渣子。
她浑身湿透,皮质沙发到处还有酒液滴滴答答得渗下来,脚边也有碎酒瓶,坐姿粗犷,放肆又放纵。
“舒服了吗?没舒服我再叫一筐,继续喝。”
她用沉默回应。
她余光瞥到了跟过来的陈琦在门口看了一眼,就又缩回去,还带上了门。
“不好意思啊江队长,给你丢人了。”
江练脱下自己外套,半蹲下来,给她擦湿漉漉的头发,一只手不怎么好操作,就只好慢慢得,一点点得擦。
两个人就这么静了好久,江练轻扶着她的脑袋,秦漫愣愣得看着他那只伤手。
“你到底在怕什么?”
秦漫委屈得缩起自己的下巴,声音有点抖,混了点责备的意思。
“江练,我有以后了,是你给的。”
此刻的江练恍惚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在那无边黑暗的大海里靠着自己的那盏心灯走得好好的,忽然有一道光打进了她的世界。
航向偏了,不可控制得往那道光驶去。
就算黑暗中还有她等候多时的猎物未能捕捞上岸,就算那片光里究竟藏有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她仍然无法控制得被吸引过去。
她太敏锐了,感觉到自己的失控了。
江练把浑身散发着酒气的秦漫紧紧贴到怀里,“你后悔了吗?”
怀里的人闷闷得摇头。
“是不后悔,还是不知道?”
秦漫靠在他的怀里想了一会儿,好像没什么可后悔的,要是再选择一次,她还是会来江练的身边,她从来没后悔认识他,也从来没后悔爱他。
我不后悔,但我害怕。
这些,她是不会说出来的,她轻轻拿过他包着纱布的手,发现他手心渗血了。
“你伤口裂了。”
江练:“来的时候跑急了,没注意。”
许是这句话让她心疼了,扎了个缝出来。
“我不后悔。”
“江练,我不后悔。”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可我害怕。”
她把脑袋埋在他的颈肩,那一句细弱蚊吟的话只有江练和她自己能听见。
“我玩命的时候能丢的就只有一条命,我根本没什么好怕的,我浑身是胆。但现在,我有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我会丢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我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过。”
“我真的,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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