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入棺
428
久一把李季抱到长久的主院里面的时候，方润正在床上给石甄把脉。
石甄的身体已经完全凉透了，再把脉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可是再方润过来走进房间的时候，明显看到长久回头，然后侧了侧身子，百名是想要他上床给祖母把脉。
方润上床给石甄把脉的时候，长久在一旁坐着，方润见过很多去世的病人，也给很多去世的病人把过脉，可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的这个人是石甄的祖母，是昨天还一起吃饺子的人。
方润最后摇了摇头，心脉都已经完全凉透了，祖母生龙活虎的时候他都没有找到办法医治，现在同样也是回天乏术。
“主子，季侍……”，久一把李季放在小榻上，宿儒就在小榻上坐着，因为害怕李季的风寒会感染了宿儒公子，久一把李季放的离宿儒远了几分。
“水水，给他看一看吧。”，长久开口。
“是。”，方润下床，走到小榻边上给李季把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给石甄把脉的缘故，方润的手很凉，碰到李季手腕的时候，李季瑟缩了一下身子，然后眼睫毛颤抖了几下，慢慢睁开眼睛。
这是哪啊！
李季看着陌生的屋子，再看自己眼前的人，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慢慢神智清明，才发觉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宿儒公子，巫马思吉，还有长久，都在。
“没什么大问题，昨天晚上睡觉着凉了，一会喝了驱寒的汤药睡一觉就好了。”，方润说着起身，久一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方润写了一个方子，久一让人去抓药。
“要过来看祖母最后一眼吗？”，床上坐着的长久对李季开口道，声音平淡，听不出来情绪。
“……”，床上的李季听到长久说的话，胳膊用力撑起自己的身子，只是身上酸软，差点摔下小榻，还是久一身手敏捷，伸手扶了一下。
久一扶着李季到床侧，李季看床上躺着的石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子里没有人哭，李季也没有什么哭意，可是眼睛酸酸的，感觉自己好像看不清楚床上躺着的祖母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过他们说这个消息，所以现在更容易接受眼前的情况。
李季再床侧的脚踏上坐下，手指紧紧的抓着床褥。
他记得自己跟石甄表明对长久的心意时候，石甄虽然脸上没有表现什么喜怒，可他还是感觉到了石甄的犹豫，石甄踌躇的是他背后丞相府的身份，后来石甄带着自己再寺庙住了一段时间，那个时候说是教导自己，其实是再劝解自己，不要一心扑在长久的身上，长久的感情太浅淡，因为从小亲情的缺失，后来又在心性刚刚形成的时候上了战场，心肠有些硬，会心软，可是大多时候还是很理智冷静的，不会因为他的死缠烂打，不会因为他的一心一意就回心转意。
石甄说的话，李季明白。
可是祖母有一句话说的不对，祖母说长久心性刚刚形成就去了战场，感情浅淡。他当初在狩猎场的时候，被长久救下来的时候，不是没有幻想过英雄救美，是因为一见钟情，何况长久英姿飒爽的模样早已经刻进了自己的心里，自己想要以身相许。
如果长久的感情浅淡，当时在狩猎场完全没有必要举手之劳的。她心里还是会为一些事情动容的，只是因为年龄越大，身上发生的事情越多，把自己也藏得越深了。他知道自己当初喜欢的那个人，现在已经变了，可是他喜欢她的那颗心没有变，可能已经成了执念。
“七两。”，长久环视了一下屋子里，好像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祖母的那些朋友，没有必要让她们过来了，等几日之后再皇恩寺那边安排好了以后，直接给祖母的朋友下拜帖，告诉她们一声就好了。
那些人年龄也大了，大喜大悲之下，对身子不好。不过她们这个年龄的人，可能对生死都已经看淡了吧。
“主子，是先入棺，还是先去皇恩寺？”，七两早已经让人把该安排的东西安排好了，现在整个新府宅里面，都已经挂上了白的的番布，主院当中因为昨天七两和三斤成亲仪式而准备的红色灯笼和红色花布都还没有拆下来，白色和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管家装点的时候还过来问了七两，要不要把那些红色的东西拆下来，七两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主子，摇了摇头：“主母这么大年龄，也算是喜丧了，留着吧。”，是啊！能活到这么大年龄，已经很少了。
“先入棺吧。”，长久起身，最后看了祖母一眼，出了屋子。
久一还以为主子会说等到了皇恩寺以后再入棺的，没想到再家里就入棺了，难道主子不要跟主母多待一会了？
七两倒是明白主子的想法，再家里入棺和在皇恩寺入棺，终归是要入棺的，在家里入棺，好歹封进棺材当中的是家里面的气息，到了皇恩寺，可就是皇恩寺的香火味道了，主母都要长眠在皇恩寺了，还是多留一点家里的味道吧。何况主子看着主母到皇恩寺，一路上还不知道会想多少的事情，到了皇恩寺以后，舍不舍得入棺，那个时候更难受。
七两和久一，还有管家一起把石甄放进棺材当中。因为主子没有说给主母换衣服，她们没有给主子换衣服。主子不按照世俗礼仪做的事情太多，主母都不介意，她们这些属下没什么好干涉的。
其实主子也是被主母宠坏了。
入棺以后，并不封棺，还要再皇恩寺上停放三天，这三天中说不准还有可能苏醒过来。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可那事情毕竟太少了。但亲人有一线的生机，人们都要试一试，都要等一等。
其实她们心中都明白，刚才方润正夫都已经给主母把脉了，单反还有一线生机，刚才方润正夫都不会面如死灰的摇头。
“主子，现在启程吗？”，因为主子的新府宅在郊外的缘故，跟旧府宅相比离皇恩寺倒是有些进了，可路程还是有些圆的。
长久没有回答七两的话，她站在屋顶上，看着新的庭院，然后又看着远处的天。
人有三魂七魄，祖母的三魂七魄现在到哪里了？会不会祖母去阎王殿转一圈，把那些东西送到祖父的手中变回来了？
在战场上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的长久，此时此刻忽然生出了她第一次在战场上看到死去战友时候的念头。
她希望人死可以复生。
但这个念头实在是太幼稚了，在后来的战争当中没多久就被全部抹平了，现在居然又会生出那般幼稚的念头。
凄凉也不开口，就站在长久身后等着。她们脚下的屋顶的瓦片，再下面，就是石甄昨晚睡觉的床铺。
“七两。”，长久忽然开口。
“主子。”，七两回应。
“我守了一晚上都没有让自己睡着，只睡了那么一小会……就那么一小会，她就离开了。”，长久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像是小孩子。
七两没办法回答主子的这个问题，她都能够想象得到昨天晚上主子小心翼翼的守在主母的身边，一直不让自己睡着，随后不小心眯了一下下，醒来以后就发现主母没有了呼吸，然后再主母的身边踏踏实实的睡着了，睡醒以后才真实的感觉到主母是真的不在了。
主子守着主母的时候，她……她正在洞房花烛夜。
“就那么一小会……”，“如果我没有睡着的话……”
如果我没有睡着的话，祖母是不是今天还会醒来了。
房顶上长久站着，七两陪着。
宿儒刚才看着她们几个人把石甄送进棺材里，宿儒看着院子里的棺材，皱着眉头，生前不管你有多少钱财，有多大的权势，随后死了终归是要住在这一方小小的盒子里的。
不对……
像皇上那种人，有数不尽的钱财，滔天的权势，最后人家可是要住在皇陵大盒子里的。
但是说白了，最后还不是要住进盒子里的。现代的人，最后火化了，住的盒子更小了。
宿儒看了一眼再棺材旁边跪着的巫马思吉，方润和李季，倒是没有见到长久掉一滴眼泪，这三个夫侍倒是一脸想哭不敢哭的样子。
宿儒往院子里面走了走，往屋顶上看去，宿儒抬头的时候，刚好长久也低头去看石甄的棺木，与宿儒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还不走吗？”，宿儒开口问，其实他是有些饿了，想到长久她们可能都没有吃饭的心思，可他是真的有些饿了。
“走吧。”，长久从屋顶上面跃了下来。
“是在府宅里吃东西，还是在路上吃？”，宿儒是准备跟着她们一起去皇恩寺的，要是南历知道的话，肯定不允许，可惜南历现在忙的根本管不了他。
“在府宅里吃把。”，长久说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棺木旁边，抬手摸了摸棺木。
巫马思吉听到长久说要在府宅里吃，想起来自己今天早晨在厨房里面准备的饭菜，当时满心欢喜的是想要作为祖母吃的。
现在……现在祖母已经躺在了棺木当中，不能吃饭了。
厨房那边很快送过来饭菜，长久看那饭菜的样子，就知道是巫马思吉做的。所以，今天一大早又去厨房做饭了啊！他倒是不在乎自己怀孕的身子，还往厨房里面走，要是祖母知道的话，肯定要板起脸教训人了。
可是，她再也不会知道了。
一顿饭吃的沉闷，李季喝了一大碗汤药之后，没什么胃口了，但是想到要去皇恩寺，硬撑着吃了一点点。巫马思吉和方润都是平常的食量，宿儒因为怀孕的缘故，吃的有些多。
长久，是吃的最多的。她原本就是女人的缘故，比男子的胃口要大一些，可是今天她吃的饭菜是平常的两倍，就像是要把石甄的那一份也吃掉一般。
方润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长久的胃不太好，吃这么多，一会肯定要难受了。他张了张嘴想劝，可是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劝她，宿儒看出方润的心思，首长在方润的腿上轻轻的拍了拍，让她吃吧，多吃点，胃里难受，心里好受也算。
一顿饭吃完，人们就出发了。常琴因为还要忙府宅里面的事情，没有跟着去。旧府宅里的铃铛，昆古，康慷收到主母去世的消息的时候，再往新的府宅那边赶，也赶不上她们去皇恩寺的马车了。
长久，七两，宿儒在一辆马车当中。方润，李季，巫马思吉在一辆马车当中。
三个人上马车之后，抱成一团就开始哭，刚才强忍着的泪水，现在完全开了闸。三个人一开始哭的时候还憋着哭，后来不知道谁开始放声大哭，其他两个也憋不住了，嚎啕大哭的声音传出了马车，传进了前一辆马车里面。
宿儒听到他们哭泣的声音，心里更难受了。
“你想哭就哭吧，实在不行我让马车停下来，你坐到后面，跟他们一起哭好了。”，长久说着伸手递给了宿儒一方手帕，宿儒摇了摇头没有要。
“你怎么不哭。”，宿儒开口问道，其实这句话完全是想要帮长久调节一下心情，打趣的话，可是长久听了这句话，捏着手帕的手指尖都有些泛白了。
“久儿……祖母去世的时候，你会哭吗？”
祖母说这句话的样子，长久还记得，她以为自己刻意不去想起就没事了，谁知道宿儒一句话问的让长久的脑海里直接出现了那段回忆。
宿儒抿了抿嘴唇，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七两也不敢发声，主子的心思都在主母的身上，一时间都没有发现三斤不在，她离开的时候去屋子里看了一眼，三斤还在睡着，给他留了一个纸条，就关上房门离开了，并没有叫醒他让他一起来。
若是三斤一起来的话，现在在后面的马车上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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