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各自的妥协
现在是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她想。
等下了课,大家就会按照考场的布置,挪开桌椅,一人一桌,贴考号,等到了晚上,老师也会巡视晚自习。
第二天,大家就会分散开考试,等考完了试,就会直接放假,回家。
如果她还想做点什么来补救,只能趁现在——教室里嗡嗡吵吵的,梁辉走了,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宋繁刚才也回到了位置上,就坐在她左边,不到20厘米的距离。
陈书锦颤抖着手,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了几个字:【不要不开心了好吗?】
看了看,写花了,撕掉。
又撕下一张,写:【对不起】
看了看,又撕掉。
她有一些忐忑和着急,不知道该如何用简短的话语表达自己的想法。
想到两个人吵架的那天晚上——那片倾泻而下的月色,两人在教室中的争执,她最后离开教室,回宿舍途中看到的月亮……
她拿起笔,又撕下一张纸。
【我们握手言和吧,好不好?】
她一笔一划认真写下这几个字,看了看,很好,这次没有乱。
陈书锦小心翼翼碰了碰宋繁的手臂,看到他偏头,把便签纸移过去,给他看。
宋繁不动声色地扫了那张纸上的字,又转头看向她,眼神幽深,让人辨不明情绪。
她想,我主动求和,自然要我主动伸手。
于是侧身,准备伸出右手。
宋繁这时动了。
他也伸出右手,但抓住了陈书锦依然搭在桌子上、压在便签纸上的左手,移到桌下,十指紧紧相扣。
一节课都不松开。
……
五一假期过后,陈书锦一到教室,发现英语卷子已经发了。
陈书锦看了眼自己的,137分,没理。再一看宋繁的,115分。
陈书锦坐下来,东西都没收拾,开始看他哪里扣了这么多分。
没过多久,宋繁也过来了,见她在看卷子,左右找了找:“我的呢?”
陈书锦一抖卷子,恶狠狠地说:“在这呢!”
宋繁凑过去,掀开另一面的一角看了眼分数,干笑两声:“这次没发挥好。”
开始轻手轻脚收拾东西。
陈书锦不理他,继续检查。
等宋繁差不多整理完,她把卷子挪过去:“选择扣了6分,完型8分,阅读理解12分。这段时间英语单词没怎么背吗,还是说做题少了,找不到感觉?”
宋繁双手作揖:“陈老师,我错了。”
陈书锦微笑脸:“我没有怪你,我就是想问问你哪里没抓好,后面给你补回来。”
“做题少了吧,”宋繁小心地说,“我每天都在背单词,英语听力该听还是在听,就是做题的时候跟语义联系不到一起。”
陈书锦“嗯”了一声,又翻到前面,看了看:“听力还不错。”
说着,开始给他讲每道题的思路。
晚自习,数学试卷和物理试卷也发了。
陈书锦数学128分,物理85分,相比前两次都不太好。
宋繁找回了主场,拿着数学卷子开始控诉她:
“你看看,你看看,这像是我学生做出来的卷子吗?最后一道大题全错,这还不是马虎算错了数,居然是整个儿没有推导出来?”
陈书锦看着宋繁的满分卷,再看看自己卷子上的大红叉,垂头挨训。
宋繁说着不过瘾,去找自己的数学笔记,拿出高二下的那一本,翻到某一页,用笔点着:“是不是这道题?重点题型!我特地给你讲过吧,你当时在想什么呢?”
虽然陈书锦确实忘了,但她可以嘴硬:“题型不一样吧。”
“条件变成问题而已!”
陈书锦翻白眼:“那也不一样。”
宋繁:“……”
他又去拿陈书锦的物理卷子:“物理这次是怎么回事?你还是搞竞赛的,90分都不到,惭愧吗?”
陈书锦依然可以有理由:“竞赛题和课内题能一样吗?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那么变态!”
“谁变态?”
“你变态!”
“谁?”
“你!”
宋繁轻握住她的手:“谁?”
陈书锦瞬间红了脸,把手抽出来:“你不能这样,咱们说好了。”
宋繁有些失落。
虽然他明白陈书锦考试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去试探。
果然是他想多了。
陈书锦也感觉到宋繁的情绪,小声跟他说:“我以后不跟你闹别扭了,有什么问题都告诉你。”
她三指并拢向上,认真看着他:“我发誓。”
宋繁看她满脸诚恳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头:“好,我相信你。”
撤回不及时,小臂被她拍了一掌。
第二天,第三天,其他科目卷子陆陆续续发下来,两人这次成绩都不太理想。
还不如后座程文瀚。
陈书锦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第四天是周六,陈书锦上午刚上完课,就听说年级排名已经出来了。
午饭都顾不上吃,跑去看成绩。
果然,她这次年级19名,跌幅巨大。
她又看了眼宋繁的,第16名。
都退步了啊。
陈书锦回到自己位置上,左脸贴到桌面,看白墙上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叹口气:“行路难啊!”
退就退吧。
折腾了这么久,不退步她反倒觉得奇怪了。
陈书锦之前一直在纠结,主课和竞赛,她到底主抓哪个好,哪个都不敢放。
看到这次成绩排名,心里烦了,告诉宋繁自己下午要“闭关”,闷头写了一下午竞赛题。
吃完晚饭,又把脸贴到桌面上,看墙上那句歌颂凌云壮志的诗。
过了会儿,听到宋繁问她:“成绩退步了不开心?”
陈书锦扭过头,看了看宋繁,又把脸埋起来:“嗯,晚上什么都不想写。”
宋繁闻言默了一瞬,挪了挪凳子,靠近她悄声问:“书锦,你这是自暴自弃了?”
陈书锦听到宋繁这么问,叹了口气,双手叠着趴在桌子上:“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这半年比较累,一点精神都不敢松懈,现在想趁着考完试的机会放松几天。”
她用手拨了拨面前用蓝色书立排成一列的资料,黄的红的绿的紫的,黑白的,薄的厚的,好多题啊,好多知识点啊。
宋繁也趴到桌面上,说:“书锦,你看,咱们之前一起学习是有效果的。咱们什么都不想,继续一起加油好不好?”
陈书锦一听,扑哧乐了:“你是看我刚才说想放松了,给我打气吗?”
宋繁没有说是或者不是,只说:“竞赛马上就快开始了,实在不行,还有后面的高考。我想跟你一起努力,考上一所大学,以后可以一起去报道、上课,一起逛校园……”
陈书锦枕着侧脸,看向宋繁——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好像等着她的答案。
她想了想,告诉他:“我还是希望你能坚持自己的梦想。”
宋繁:“要不然咱们一起考京大。以后咱们一起在京大上课、自习,京大图书馆藏书多,咱们可以一起看喜欢的书。周末了一起逛京市,咱们可以一起去看京市的天文馆,看各种展,放松的时候一起去看电影,吃好吃的……”
陈书锦看着宋繁,宋繁也注视着她。灯光下,他的眼睛依然闪闪发亮,像缀满光华的星海,璀璨又绚烂。
所以,他又一次向她递来了邀请。
这一次,是正常的、温柔版的宋繁。他不强迫她,但是递来的邀请充满诱惑,像请她去观赏春夏姹紫嫣红的后花园,让人难以招架,难以拒绝。
她很想说,好啊,那咱们一起考京大。
但是京大对于她来说,真的有难度。她可以答应,但是答应了之后万一没做到怎么办?
她不敢说出来,经历过那天晚上的争吵,她真的害怕宋繁会冲动。万一他又说要跟她去一个大学呢?万一她竞赛没考好,回来参加高考,宋繁自己不管不顾了,也跑回来了呢?
她知道他的能力。这一届数学竞赛组成立这么久,她有时听到其他参加数学竞赛的同学议论过,连竞赛培训的老师,都说宋繁极有可能拿到国一。
几番犹豫之下,她缓缓开口:“我想告诉你两点。”
“第一,我希望你无论如何,坚持自己的梦想,不要因为我改变,你一定要答应我。”
说完,她看着他。
宋繁眨了眨眼,笑着说:“我要先听听你的第二点是什么。”
唉,不好骗啊……
陈书锦:“第二,嗯……我,我再想想。”
她再次埋住脸,思考什么样的措辞他愿意接受。
这次说试试或者争取,肯定没用了。她之前就说过,这家伙不信,依然跟她强调那么多次,非要拿到确切的说法。
难道真的要欺骗他吗?虽然说这也算是“善意的谎言”,但是总感觉又在背叛。
“——哎,哎,马上要晚读了,你们俩怎么都在趴着睡觉?”
两人沉默心事的氛围被打断,一抬头,发现是苏峤,正站着敲他们的桌子。
宋繁:“怎么了?”
苏峤:“陈书锦,梁辉有事找你,赶紧去他办公室。”
陈书锦和宋繁对视一眼。
梁辉从来没单独找过她,难道是因为这次成绩退步?
宋繁:“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苏峤摇头:“不太清楚,刚才在一楼碰到他,让我叫陈书锦过去。”
陈书锦起身,安慰性拍了拍宋繁的肩,说:“回来我再跟你商量。”
宋繁:“行。”
苏峤挤眉弄眼:“哎哟,要商量什么呀?”
陈书锦弯起嘴角:“跟你没关系。”
说着,走出座位,背后苏峤和宋繁还在互损。
“你们这一和好,感情一日千里啊。不会是你俩的终身大事吧?”
“跟你有关系吗?”
“说说呗。”
“你很无聊,昨天的题做完了吗?”
……
陈书锦推开门,这会儿晚读刚开始,办公室只有梁辉一个人。
他正低着头,面前摊着一个夹有a4纸的棕皮笔记本,手里捏着黑色中性笔。办公桌上堆着卷子、学生作业和教学资料。旁边还有一个倒满热茶的搪瓷杯,冒着缕缕热气。
听到进来的脚步声,他抬头:“来了啊,把门带上,过来吧。”
待陈书锦站到面前,梁辉也把椅子转了90度,右胳膊搭着桌面,面对她坐着。
“这次呢,是说说你期中考试的成绩。”梁辉不紧不慢地开口,把a4纸抽出来。陈书锦这才发现上面是他们班里所有同学的成绩和排名。
陈书锦:猜对了,看来是要说成绩退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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