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一脚量出八分地
抓阄那天,赶上我大姨夫来市里买农药,他也跟着我妈去了北山。我妈跟大伯在地头抓阄,大姨夫用脚丈量了一下这块地,等他回到原地,我妈跟大伯已经抓完阄了。
“二妹啊,东边这些树苗是我买的栽的,现在你要东边这块地,这树苗移起来麻烦啊,要不你还是要西边这块吧,爹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你抓的是西边的,行吗?”
我妈心想,反正都是一家3分地,谁东边谁西边无所谓,再说大伯上次还没要树苗钱,这还欠着人情呢。
我妈刚想要同意大伯的提议,我大姨夫说话了。
“大兄弟,我看这地不止6分,有8分!”
我大姨夫种了一辈子苹果,也摆弄了一辈子土地,脚底下都是有数的。
“大哥,这到底是几分地,要不我去爹家问问吧?”
我妈这一说话,大伯的脸当时就红了,尴尬地站在那一句话不说。
果不其然,面前的这块地根本不是6分,而是8分。如果按大伯说的,一家3分,那自然是谁都不吃亏,谁东边谁西边都无所谓。
可如今是8分地,我家得3分,5分归谁?
你以为这就完了?2年的征地风波才刚刚开始。
事情的真相是我家被征去的耕地,连地母带树苗一共得到的赔偿款是8900元,大伯第一次给了3000,他心里不踏实,他老是寻思给兄弟3000是不是少了?在家憋了半个月憋病了。第二次又给了2800。至于剩下的3100,他自己吞了。如果大伯仅仅是吞了自己兄弟的钱,我爷爷的火还不会发那么大。因为我爷爷的征地款,他也吞了。
大伯为什么有这个能力?因为他是村委会主任,即俗称的村长。
抓阄过去没几天,我妈买了树苗打算去地里栽上,正好看到大伯在把东边那块地上的树苗往西边种。他看见我妈来了,也当没看见。
两家人从此有了隔阂。
征地风波后来越演越烈,恶劣到什么程度?
我妈通过几个土地局的朋友,在查清了征地赔偿款是怎么计算之后,我妈带着纸和笔去了爷爷家,把账一笔一笔地算给老爷子听。
当爷爷知道他大儿子竟然敢黑他的钱之后,当天下午爷爷提着锄头到大伯家,把大伯停在门口新买的电动车砸了个粉碎。
爷爷在大伯家一住半个月,大伯吓得不敢回家,最后逼不得已,只好把吞进去的又吐出来,这下子村里都知道他黑自己兄弟的钱,黑自己爹妈的钱。
等到第二次我妈带着树苗去地里补种的时候,大伯指着我妈的鼻子。
“我看你XXX(我妈的名字)能闹到什么程度?!”
“大哥,是我要闹吗,我不说你拿你兄弟的钱这个事,咱们就说说爹妈,二老还活着,你凭什么拿他们的钱?”
“不用你管!”
“我不是老宫家的媳妇?我凭什么不能管!”
“好,那就看看谁笑到最后!”
第二年(2010年)春天,在村委会与村民协商未果的情况下,建筑公司就用推土机将土地上的树苗还有一些农作物全部推倒,村民们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值得一提的是建筑公司的王老板跟大伯是连襟关系。
我爷爷站在推土机前面,一个包工头过来说好话。爷爷抓了一把土扬在他脸上,包工头火了,推了爷爷一把。爷爷就势倒在地上,临了用眼睛瞪了一下身后的我妈,我妈心领神会马上喊了一嗓子。
“建筑公司打人了!”
村民纷纷跑上前,围住了村里辈分最高的爷爷。
“二叔,伤哪了?”
“二爷,怎么了?”
“他妈的,你们敢打老人,老宫家跟你们没完!”
这个包工头显然不知道他这一推惹了多大的祸。
当天下午我爸从烟台回来,把大老板的日本车停在建筑公司办公大楼门口,从后备箱掏出一把砍刀就进去了。王老板吓得从另一条楼梯跑了,我爸就坐在他办公室里,刀放在桌子上。过了半个钟头,我们当地有名的一个黑社会到了,他也是我爸的一个老伙计,把我爸劝了回去。我爷爷压根什么伤都没有,老爷子在医院天天跟邻床老头下棋。
王老板亲自提着礼品去医院,我爷爷也没给他好脸色,但是架不住王老板身边有个口吐莲花,能说会道的大儿子,于是,第二天老爷子出院了。
最终结果是我爷爷住院检查的所有费用,王老板全部报销,又给了2万块钱的赔偿。
你以为这就完了?到后来征地混乱到什么程度,一亩二分地的赔偿款和八分地的赔偿款居然一样。
我爸组织了20来个村民到村委办公大楼去找村支书理论。
“凭什么地不一样,给的钱一样的!”
村支书把我爸单独找出来。
“二叔,你只要不领头闹,我再多给你4万块钱。”
我爸见好就收,回来领着这些人走了。
当天晚上,我爸到村口路灯底下乘凉的时候,有人凑过来,小声跟我爸说话。
“二叔,听说书记给你20万,让你别领人闹事?”
“嗯?”
我爸一听觉得不对劲,就走了几户白天去村委会的人家里。
“二叔,下午书记来过,给了我1万块钱,算上之前的那些,我那点地钱是够了,再说书记说给了你20万让你别闹了,你是领头的,你不闹了,那我们也不能闹了......”
这一下,我爸彻底闹不起来了,全村的人都知道“书记给了二叔20万,让他别闹”。
接着闹?书记承诺的4万块钱不就泡汤了?
不闹?20万的锅就得我爸背着!
大年初三,我们到爷爷家吃饭。
二姑挡着大门不让我妈进,她指着我妈的鼻子。
“什么事都坏在你手里!”
“二姐,咱不好把当事人都叫齐了,把事情掰开来讲明白吗?正好今天大姐(我大姑)小妹(我小姑)都在这,咱们也别在爹的门口闹,都去XXX(大伯的名字)家,坐下来一五一十把事情说清楚了!
“好,就得这么办!我看你有什么话说!”
大伯在后窗听见我妈说要把兄弟姐妹们找齐了讲理,吓得跑了。
等到我妈和二姑她们到大伯家的时候,家里只有我大妈(伯母)在。
“大哥去哪了?”
我大妈是个老实人,实话实说。
“刚听说你们要来,他出去了。”
“打电话让他回来!”
“打不通,关机了。”
结果就是公审公判大会没开起来。
几个月后,大伯家的堂哥结婚,二姑家的表姐结婚,我们一家三口谁都没去。
那年的我正在河北干帮促,这些事情都是我过年回家的时候,我妈告诉我的。
2011年的年底,大伯主动辞去村委会主任的工作,结束了他干了近二十年的村长职务。
我妈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就在想那个在我小时候,一看见我就叫我好侄儿好侄儿的大伯哪里去了?每次喝多了酒就用两只炙热粗糙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小脸的大伯哪里去了?
在我小小的童年里,我的偶像就是大伯,而不是整天忙着上班,下班还要跟我妈吵架的爸爸。
我心里近二十年的偶像,在金钱面前支离破碎,兄弟亲情,父子亲情,都没有敌得过红彤彤的钞票。
2011年冬天,我去爷爷家送养老费。
我爸因为年初开车出了事故被公诉,不能出去上班,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我妈。
“爷,这是今年的养老费。”
爷爷从炕上坐起来,数了数这1500块钱,又拿出500扔在炕上。
“拿回去给你妈,别让人知道。”
其实我爷爷挺不喜欢从小跟他唱反调,但是也最像他的我爸。奶奶曾经告诉我,我爸14岁那年跟我爷爷打了一架,然后我爸就跑了,5年后,东北那边的警察局突然联系我们当地警察局,让爷爷去东北领人。
我爷爷当时说了句话。
“我没这个儿子!”
我大伯跪在地上,说了句话。
“爹,你没这个儿子,可我有这个兄弟。”
于是,我爸是被我大伯从东北领回家的,可是谁也不知道我爸在东北的那5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在初中的时候,家里来了两个东北人,我爸让我回屋里写作业,说饭做好了叫我。
我偷偷躲在门后,听他们说话。
“不想给儿子挣栋楼?”
“宫哥,你当年一个人就敢提着*包去讨债,现在越活越没样儿了?”
“我说了,这活我现在干不了。”
“行,我们兄弟俩也不难为你,你把家伙给我们准备一下吧?”
故事转回到眼前。
堂哥因为喝了酒,脸上的刀疤泛红。
“要不这样吧哥,咱们明天把大姑、二姑、小姑都请来家,你把你爹叫来,我把我爸妈也都带去,我请客吃饭,大家坐在一起把当年征地的事说明白,省的二姑再堵着奶奶家的门,不让我妈进!”
“我明天上班没有时间!”
“你没有时间,大伯有时间,他现在已经不是村长了。”
“你...”
看着他咬牙切齿,无处撒火的样子,我心里别提多爽。
你宫亮也有今天?
在2014年的双11之前,我的服装客户们都刷的差不多了,就等着活动开始大卖,我也在11月9日到21日这段时间休息了一下。
我决定去看林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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