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拌面，绊面
帮促工资一个月1200元，每天补助45块钱，3包水我花了72。帮促的两年时间里头，我一分钱没攒下，因为攒不下，哪家旅馆一天的住宿费低于45元，还不算上吃饭钱，所以我每个月电话费都是我妈交的。
等于说两年上班，我一分钱没给家里挣，家里还倒往外拿钱。
干，使劲干，玩命干，一定要在江西干出成绩来，之前是帮促，没有主动权，现在是业务员了，什么都是自己做主，肯定是要大鹏展翅，一飞冲天的！
下到市场的第一站是江西赣州兴国县。这个县从建国前后出了100多个将军。一个老大爷进县委大院上个厕所，门卫都不敢拦，一提起来我家哪个亲戚是哪个将军，你敢拦？
到兴国的那天下午正好下雨，很大的雨，车站外面积水深，空气非常潮湿。
我跟王磊都没带伞，就躲进车站旁的一家简陋的快餐店。
王磊要了一份汤面，我对没吃过的麻酱拌面挺有兴趣，就要了一份麻酱拌面。
你能相信，在我小时候，亲戚办寿宴请吃火锅，我不爱吃牛羊肉，唯独对荠菜情有独钟。我一个小孩吃了12盘荠菜，还不嫌够，但是其实是麻酱的味道吸引了我。
拌面端上来，我下嘴一咬，厚厚的花生芝麻酱跟干巴巴的方便面面条在一块能好吃才怪。
倒了半杯热水在碗里，把麻酱化开，好歹是吃完了。毕竟小时候挨过饿，从来不敢浪费吃东西的机会。
雨小了，我跟王磊步行到旅馆没多久，他的手机响了。这次他没有出门，就坐在床上接。
接完电话，王磊说话了。
“兴国县经销商郑总想晚上请我们吃个饭，大家相互认识认识...”
我心想，公司有规定，不允许业务员到经销商家吃饭，王磊应该会推了吧。
“你也跟着一起去！”
“王哥，公司不是有规定...”
“你别给我提公司，想在这干下去，不跟经销商搞好关系怎么行？”
晚上王磊带着我一起去往兴国县经销商郑总的家。在出租车上，跟来的路上一样，王磊一句话没跟我说。到了郑总的家，一进门，我心里赞叹，好气派！整体亮色，装修的很现代也很讲究，大厅铺着地毯，头上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
开放式的厨房，锅里正在炖着菜，桌子边上已经坐着五六个中年男人。我算算椅子，应该是要坐11个人，当然不包括正在客厅地毯上玩闹的孩子。
郑总一边介绍，一边发烟，发到我这。
“郑总，不好意思，我不抽烟。”
王磊在桌子底下用腿碰了我一下，那意思是要我接。
可是我妈从小就告诉我不要抽烟，所以我不管王磊怎么碰我，我就是不接这根烟。
郑总给王磊点烟的时候，王磊狠狠瞟了我一眼。
我心想你不给我好脸色，我凭什么给你面子？
饭局很快开始。
其实那顿饭除了辣，我就吃不出第二个味道。但是有个菜我记得很深刻，是一道毛氏红烧肉，颜色很鲜亮。
经销商的老婆，也是菜的做者，这样说。
“里面加了山上的一种草药磨的粉，才能让肉的颜色这么鲜！”
王磊举杯我举杯，王磊下筷子我也跟着，他干什么我干什么，除了不用说话。
起先开的是红酒，我心想这是小菜一碟，在家没少陪我爸一人一瓶干红的喝。
结果却是出乎意料。
酒是先从红的开始喝，喝完红的喝白的，喝完白的又上冰镇的啤酒。
第三轮啤酒没喝多少，我就满脸红晕，胃里翻腾的厉害。
考虑到王磊正说的高兴，我不好意思打断他，就在那用带着笑的脸掩饰胃里的不舒服。
王磊话说完，不等郑总往我杯子里填酒，我实在扛不住，站起来小声说。
“不好意思，去个洗手间。”
在卫生间，我不敢大声呕吐，怕外边的人听见。我蹲下来，脸几乎就贴在马桶边上，借着抽水的声音，张大了嘴巴呕吐。然后快速洗了脸和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走出门坐到椅子上。
郑总这时候对我说话了。
“小宫啊，将来兴国这片市场，你可得多照顾照顾啊！”
我心里打了个问号，然后看向王磊，王磊说话了。
“还不赶紧给郑总敬杯酒！”
我倒了一杯啤酒，站起来跟赵总碰杯。
这一杯冰凉的啤酒下肚，我的胃就更难受了，酒劲直冲眼睛，真难受。又硬撑了一会，再次去洗手间，这次已经没什么可吐了，我感觉我全身的血液都变成了酒。出门正好碰上经销商的老婆上厕所，她看到我通红的脸和眼睛。
“你要不要躺一下？”
我当然是求之不得，点了点头。她打开卫生间对面的房间让我进去。
“谢谢。”
我坐在床边，一会她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水杯进来。
有部分人会觉得我应该把经销商的老婆按在床上，酒后乱性一番，然后大厅里的人都跟傻子一样，没察觉？然后经销商的老婆整理好衣服，悄然无声地出去，然后在往后的日子里跟我保持着不清不楚地关系？
别闹了，这是现实。我要是真敢那么干，我现在埋在哪你都找不到。
她出门的时候，赶上王磊上厕所，他看到我坐在床上，眼中的恶意一览无余。
关上的房门给了我安全感，我仰在床上，短短几分钟就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王磊把我推醒，他嘴里嘟囔着。
“起来走了，别在这丢人了！”
他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拉起来，跟郑总和其他几个老板告了别，带着脚下打麻花的我下楼，打车回旅馆。
让楼下的凉风一吹，我精神不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是晚上10点40，我们是晚上6点多出的门，这一局进行了4个钟头。
回到旅馆，我坐在床上应付着我发麻的脑袋。
“下楼给我买盒烟！”
“王哥你说什么？”
“出去给我买盒烟！”
我抬头看了看墙上指着11点的钟。
“太晚了，哪有商店开门；王哥，你洗不洗澡？”
王磊没说话，转过身躺在床上看手机。我当时脑子完全不够用，也懒得想他在干什么，自己脱了衣服，进了浴室。洗到一半，王磊把卧室的灯关了，我在浴室里咬牙，心想当我不存在是不是？我洗完澡坐在椅子上，在昏暗的房间里，翻着QQ空间，看到王磊发的状态：15。
15？15什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想他老婆了？等头上的水干的差不多了，我躺床上睡着了。
早上7点，手机定的闹钟响了，我眯缝着眼睛按了闹钟，把手放在额头上，脑袋是真疼。7点45分，给公司内勤发今天的工作安排，这是公司规定。
我还是实习业务员，工作内容无非就是跟着王磊这个赣南办事处主任学习，尽快融入市场这些套话。
等我洗刷完了，穿好衣服，王磊才起来。我坐在椅子上等他。
“今天去经销商店里。”
等王磊穿好衣服，我看他衣服领子有块地方窝着，就帮他翻出来。俩人出门，在楼下早餐店，要了2碗牛肉汤，几个茶叶蛋。
对于桌子中间那碗黄色的粉末状调味料，我没动。过些日子王磊走了，我一个人吃早饭，才知道那是姜末。吃牛肉汤放姜末，味道非常好。
早上八点半步行到经销商店里，见到了赵总。王磊跟赵总坐在沙发上谈着什么，我在店里溜达着看太阳能。
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内勤张玉红打来的。
“小宫吗，王磊在哪，我给他打了几遍电话怎么都不接？”
“王哥就在旁边，跟兴国经销商说话，我把电话给他吗？”
“不用，你让他一会把X月份报表发给我。”
我等到王磊跟郑总谈的差不多了，俩人都站起来了，才跟王磊说话。
“王哥，内勤张玉红让你把X月报表发给她。”
王磊一指着店里的电脑。
“你去那个电脑，我发你QQ上。”
然后王磊把郑总送走了，我晃晃鼠标，登录QQ等他把报表发给我。我在电脑前坐了五分钟，王磊还在门口低头看手机。
“王哥，报表！”
王磊往后摆摆手，又过了五分钟，他在QQ上传过来一个电子表格。打开以后，看到里头哪个月，多少万， 哪个经销商回多少款，我看的俩眼一抹黑，唯一能明白的就是这个报表是个半成品，里头还有很多经销商的月份后头都缺数字，我哪知道怎么填？
“王哥，这怎么弄？”
“你就看着往上填吧！”
我对着这个报表看了三分钟，真不知道从哪下手。
“王哥，怎么弄这个？”
“你就看着填吧！”
我越看越着急，就试着在那些经销商后面对应的月份上，随自己心意填写多少万的回款。
过了3分钟，王磊走过来。
“填的怎么样了？”
“以后这个差事你别找我！”
王磊眼睛一瞪，我一咬牙，踢了机箱一脚，他吓得缩了一下脖子，然后脸拉下来。
“去乡镇！”
“报表怎么办？”
“不用管了！”
我和王磊坐上郑总店里安装师傅的绿皮面包车，到了兴国下面乡镇的经销网点。王磊负责跟分销商们联络感情，我就负责在旁边微笑，就像当初老吕跟我一样。
中午我们在一个分销商那吃的饭。菜辣，肉油，没喝酒，我刨了两大碗米饭。
饭桌上，王磊依旧跟分销商相谈甚欢。
走的时候，他给经销商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也让我把自己的手机号留下，这一点让我对他产生了一点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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