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休妻葬母④:太宫符节
宋国等五国联军兵临城下,离新郑二十里安营扎寨,共分五大营盘。而太宫门外不远也盘踞着一营人马,从旗号看,为宋军军队。
商、周时期祭祀为当时天下第一等的大事,在当时人们心目中占据着神圣而崇高的地位,古有“灭国不绝祀”之说,所以宋国营盘虽然扎在太宫门外,但因为这里是郑国祭祀重地,故而宋人也无骚扰之举。
却说睢阳战后,宋国又败于郑。宋庄公恼羞成怒,纠结了齐、蔡、卫、陈四国兵马前来复仇。面对来势汹汹的五国联军,郑厉公欲战,而卿大夫祭仲却拒战主防。郑厉公毕竟根基不牢,军政大权实则决于祭仲一人。于是新郑城门紧闭,拒不出战。不论五国如何挑衅,郑军始终坚守不出。一连三日,不见成效。这下更惹恼了宋庄公!请来齐蔡卫陈,宋国不知花费了多少金珠玉帛;如今汹汹而来却不得报仇,坐而空等,宋庄公恶气之上再添堵气,堵气之上复生恶气!岂肯罢休?于是宋庄公下令五国兵马肆意劫掠郑国东郊,任凭军士扫荡平民,这下好惨!一霎时东门之外虎狼成群,到处烧杀抢夺,百姓惨遭蹂躏,以至于十室九空。
风云突变!每日里太宫守卫及其管鲍商旅等人挤在宫门边偷窥,窥得个个失魂落魄,胆寒不已。东郊之劫的惨状透过太宫的门缝不断传来,伯义士大惊道:“太宫危在旦夕!如果太宫被贼人劫掠,伯义士有何面目再立于天地之间!”当下召集太宫守卫及众商旅道:“东门之祸正在眼前,太宫也将不保!如果太宫被攻破,先祖英灵受辱,郑国颜面将扫地殆尽!这太宫也将片瓦不存,诸位商家的财祸必被洗劫一空!——当此危难关头,哪位愿意持我符节,入城搬取救兵!我们举火为号,内外夹攻,将五国贼兵杀个片甲不留!上为国家社稷尽忠,下为个人家私谋福,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众人听得大骇,商旅们更为自己的货物担忧。只见有一白发老兵站出来微笑道,“昔日武王伐纣灭商,曾封纣王的庶兄微子于商丘立国,这便是后来的宋国。当今大周天下,只有宋国可以以天子之礼继续祭祀商之先祖。所以,关于宗祀之礼,这天下没有比宋人更懂得珍惜的了!我不相信宋人会打破别人家祭祀祖宗的太宫,这太荒谬了!——大人不必担忧!”
人群中不断有人发出“是,是”的附和,众人心中渐缓。伯义士道,“身为太宫守卫,岂能不心怀忧虑?——切不可大意!”
“非也!”人群中,只见管仲高声道,“太宫之危迫在眉睫!彼一时也,此一时也。文、武、周公之时,国家太平昌盛,人心向善,朴素无华,故而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然而,自平王东迁以来,天下诸侯并起,王纲失序,礼坏乐崩,败坏纲纪之事数不胜数,罄竹难书!”管仲略一顿,指着宫门又道,“且看眼前东门之祸——宋庄公如此无道!无道之人无所不敢,如何敢保证宋庄公不来侵扰太宫?如今国家之难与我等个人之灾混而合一,不分彼此,大家当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不可以春秋大梦自欺欺人!——如蒙大人不弃,管仲愿持符节入城!”
伯义士赞道,“壮哉管仲!太宫安危,伯义士拜托了!”说罢对管仲行揖。
管仲还揖。
鲍叔牙道,“我与兄弟同去。”管仲道,“鲍兄放心,我并无凶险。这里更需要人手,紧要时候,鲍兄可以助伯义士大人一臂之力!”
鲍仲牙喃喃道,“管仲!你可一定要搬来救兵啊!”
管仲笑而不答。
当下伯义士遣散众人,与管仲到堂中计议;决定明晨四更时分,管仲趁着夜色悄悄潜入城中,找到祭仲府上请求发兵;待到郑兵杀出城来,伯义士率三十守军便从这里放火焚烧宋营,前后夹击,共破敌兵。
次日刚过四更天,大地依旧黑幕笼罩,满天星斗,不见一丝月光。管仲侧身,悄悄溜出宫门,趁着人们熟睡之机,蜻蜓点水一般,一路飞奔而去。
待到晨曦微露,赶到东门之下。城楼上一排火把,几名守卫左右巡视不休。管仲搭弓发出一箭,射在城楼廊柱之上。一名守卫惊恐,见箭矢之后裹着一圈葛布。于是立马拔箭,取下葛布观看。火焰摇曳之下,几个小字赫然入目:“郑人管仲,持太宫守将符节,有要务求见祭仲大夫。”又回望城下,见一人背着长弓,右手高举符节,立在微弱的晨光中。
守卫退去,不一会儿引来值日旅帅。旅帅对着管仲做一个符节的手势,便有一人用绳索系下来一只竹笾;管仲将符节放于竹笾,绳索又“噌噌噌”向城头拉去。旅帅验了符节,冲管仲一点头。俄而城门开了一条小缝,管仲如鱼一般滑入。见了旅帅,接了符节,彼此又言语几句,管仲就向城中奔去。
赶到祭仲府上,天已大亮。管仲急急敲门,府人出来说祭大夫有要事早早入宫去了,要管仲静等。
一等等到正午,不见人影。管仲焦躁难耐,再次敲门请求,熟料遭到一番训斥,又被骂“乡野贱人,不知礼仪!”管仲也不往心里去。索性满城去找,然而海里捞针,如何能找到?空跑到天黑,只好又来到祭仲府前。一问,得知祭仲已然回府,只是心情很坏,醉得不省人事;外人一律拒见。管仲无奈,哭笑不得,于是托起符节,跪在府前,不见祭仲,绝不起身。
整整跪了一夜,浑身散架一般。天又放亮,府人又出来,见了管仲便搀扶起来,只道“稍等”。须臾,祭仲请见。管仲整整衣冠,昂首挺胸而入。
二仲相逢。祭仲看了符节,道,“你是什么人?手持符节,见我何事?”
管仲慷慨陈词,禀明来意。不想一说到“发兵”,祭仲勃然大怒,“混账!一个卑贱野人,怎么妄言国家军机!闭城坚守,此乃国君制定的御敌方略,岂可轻易更改!国家大事,进退攻守,非是草莽之辈可知,不得再言!”管仲哪里知道,闭城不战,并非郑厉公的主张,正是祭仲个人专权独断!
管仲大惊,呼道:“祭大夫,不可!祭大夫不见,东门之外,虎狼横行,十室九空!国家如何面对我们的子民!”
祭仲冷冷笑道:“十室九空!留得一室在,郑国还是郑国;倘若贸然兴兵,一战亡国,那这天下就永远没有郑国了!”
“太宫深陷虎穴之中,存亡不保!如不及时发兵救应,一旦太宫被贼兵劫掠,郑国与亡国何异?”
“大胆!如此狂妄!罪当斩首!从古至今,可以灭人之国,但不可以不绝人之嗣!那宋国乃殷商之后,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你去吧,太宫必然无恙。胆敢再胡言乱语,定斩不赦!”
管仲正要争辩,忽然门外有一大夫兴冲冲闯进来,春风得意道,“祭大夫!退兵了!退兵了啊!齐卫蔡陈四国皆已退去,宋国也正在拔营……”
祭仲仰头大笑不止,“还是退去了!宋公小儿奈我何,五国联兵,劳师动众,究竟占了多大便宜呢……呵呵呵呵,老夫坚守之策至今方见功效。快随我去见国君!”正要出门,扭头又看了一眼管仲,愈加得意道,“虽然出言不逊,念你也是一片忠心。来啊,赏!去吧,去吧,回乡好好耕田去吧。”
管仲悻悻退出,有府人将祭仲赏赐的两条干肉塞入手中。管仲走了两步,随手一甩,弃在街市一角。管仲心中忐忑不安,急忙忙向太宫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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