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管仲传 > 第27章 粟米小贼①:朋友之义

第27章 粟米小贼①:朋友之义


  甩掉楚兵,管鲍一行乘舟北上,离了楚境,惊魂方定。

  苌楚、春生蜷缩在船尾,倚背半睡;鲍叔牙抱膝卧于船仓,侧耳听着一波又一波叠叠不休的水声;管仲则独立于船头,青衣飘飘,凝望东方,呆呆出神!汉水悠悠,舟行如飞,却载不动满船的哀愁与沉闷!管仲转头望向鲍叔牙,强笑道:“今天是楚武王会盟十五诸侯的大日子,沈鹿台上,江汉霸主横空出世,何其威武!如此千载难逢的诸侯大会,可惜你我无缘亲临目睹,反要像贼人一般狼狈逃窜了,鲍兄,不觉得千古遗憾嘛!”说着又强装大笑两声,谁知笑声刚刚发出,管仲心中的苦楚便再也忍不住,猛一下就扑倒在鲍叔牙面前,伏拜道:“鲍兄,管仲对不住鲍兄!你我自南阳相识以来,蒙鲍兄不弃,与我这贫寒之人合伙经商;管仲每每总是多拿多取,本少而利多!鲍兄仁厚,从未计较!此次南行,本想险中求富,出奇制胜,未曾想竟将十镒黄金白白葬送,鲍家数十年艰辛皆因我一时狂妄而付之东流!管仲心如刀绞,无地自容,我……”

  鲍叔牙一把扶住管仲臂膀,道:“莫要过于自责,南行随国楚国,你我皆是一片赤城。不期虎饮泉边生变,无奈被困于楚王!呵呵呵呵……也是天公戏弄,命中有此一劫!逃亡路上,车重马乏,追兵又至,抛弃黄吕,实是形势所逼,情非得已!还亏了兄弟急中生智,救了我等脱难!若非兄弟,此刻你我四人怕是身首异处,在那沈鹿台霸王鼎中化作一滩血食了!哈哈哈哈……”

  鲍叔牙愈笑,管仲愈加心酸,当下眼眶红润道:“管仲狂傲,不知地厚天高,竟敢冒天下之大不违,私贩黄吕!可恨管仲一人之罪,连累鲍家囫囵受苦!今数月奔波,空手而回!管仲有何颜面见鲍家人!”说完眼角忍不住滚下一颗泪珠。

  不想鲍叔牙大喝一声,“大丈夫如此丧气!为何作妇人之状!管仲之才,虎令尹也!霸王辅也!今时不得其志,不过时运而已!即使一时有失!一时有错!一时有过!一时有罪!又如何!莫要气馁,切不可妄自菲薄,空销了一腔壮志!”

  “鲍兄!鲍兄知我……”管仲向来口若悬河,此时哽咽,竟不知该说什么。

  鲍叔牙满脸慈笑道:“老鲍也曾略读史书,粗知礼仪。有道是‘天子有公,诸侯有卿,大夫有贰宗,士有朋友!’何以为朋友——‘朋友者,若子若弟!’试想,若我之子有过,若我之弟有过,鲍某岂能袖手旁观,作妇人怨!不必如此,起来……”说着便扶起依旧拜倒在前的管仲。

  “鲍兄!”管仲忍不住抓紧鲍叔牙双臂,一时无语凝噎。管仲自幼丧父,由母抚养成人,刹那间一种如父如兄的奇异之感如一股暖流自上而下纵贯全身,令管仲意乱,心颤不已!此种感觉,为平生头一遭,从来不曾有!管仲叹道:“鲍兄之德,何以为报!”

  “又来!管仲怎如妇人一般!”鲍叔牙伸出右拳轻击管仲左肩,管仲不由向后闪了半步。鲍叔牙指着面前宽阔的汉水与两岸挺拔的青山,慨然叹道:“如此好水!如此好山!过了今日,不知你我何时再游汉江……”

  管鲍一路迤逦北上,连日奔波,终至郑国家乡。管仲依旧羞愧,自觉无颜见鲍公及叔牙、季牙等家人;便推脱说久别思母,急欲归家云云。鲍叔牙深解其意,也不多言,两人遂于颍考叔庙前分道扬镳。鲍叔牙与苌楚、春生结伴返归鲍家;管仲形单影只,孤孤凄凄,独回颍上。

  却说鲍叔牙携苌楚、春生回到鲍家,也毫不隐晦,如实陈述此番南行种种事端;一说到江边亡命,抛弃黄吕这段,立时炸锅一般。鲍仲牙早就对管仲心生嫌隙,今见管仲损掉鲍家十镒之金,便张口破骂起来,言语恶毒,如骂累世仇敌似的。鲍季牙一向隐忍,此时再也忍不住,冷冷道:“这个管仲言过其实,徒有虚名!南阳贩枣市井受辱,齐国贩布千里走空,今又到随国贩什么黄吕大石头,到头来又怎样?还不是陪得一塌糊涂!管仲倒是一身轻,可怜鲍氏半个家业顷刻之间化为泡影!管仲呀管仲,轻狂自负,好大喜功!看似满腹锦绣,临事实则百无一能,注定碌碌终生,一事无成!三哥不可再与管仲做朋友,莫要赔光鲍家!”鲍叔牙沉默无语,也不辩驳,只任鲍家兄弟任意痛批。

  自此,对于管鲍交往之事,仲牙、季牙横加阻拦,且每每总是理直气壮!管鲍渐渐疏远,一片深情不知该向何处走去……

  却说管仲回到家中,管母见其面有难色,也不追问,只笑谈些亲人团聚的天伦乐事,管仲心中略略小安。一晃三月有余,虽说可以日夜侍母,塌前尽孝,怎奈家徒四壁,生计艰难,日子一日不如一日了。管仲先是与扶苏子夫妇一道耕田务农,发觉于事无补;后来又到颍邑城中与人养马,也收入极微;然后又到大户人家教人射艺,也是不见起色。万般无奈,度日如年,每每夜间总是辗转反侧,孤枕难眠,到了拂晓时分才会合一下眼睛。

  春去秋来,时光飞转,转眼之间数年光阴如箭逝去。管仲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从商更有利于生存,但是苦于毫无本钱;期间鲍叔牙也来探望几次,管仲几次想要张口借钱,只因南方黄吕之事耿耿于怀,实在难以开口,便屡屡作罢。于是日子就这样空耗着,过了一日又一日,过了一年又一年。

  这日家中乏粮。管仲晨起陪母饮食,仅有一点豆饭,和着半碗霍羹;却不见扶苏子夫妇。管仲心中暗暗疑虑,悄悄踅入偏房小屋,却窥见他们夫妇互相分享一碗热水充饥,而两人谈笑如故,竟无半句怨言!管仲一时倍感酸楚,不由自怨自艾不已。当下心头一横,挽弓挎箭,也不辞母,出门便向鲍家急奔而去。不得已,还是找鲍叔牙解燃眉之急吧。

  管仲大步独行,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行了两里地,走着走着就不愿走了,徘徊一番,长叹一番,再自我激励行走一番!实是羞于见鲍家人!不经意间顺着颖水来到颍考叔庙,恰逢集会,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管仲无心于此,悻悻地逐颍水继续前行。喧闹声渐渐逝去,鲍家门亦渐渐逼近,不知为何,管仲却再也迈不开脚了。此处天高地阔,平野悠悠,空无一人,与方才人头攒集的颍考叔庙相比,仿佛两个世界。管仲愁眉不展,满腹幽怨,索性一屁股坐在河岸的一块大石头上,对着颍水顾影自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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