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撕裂

　　又吐出几口鲜血，白猫四肢一颤踉跄在地，身体不自觉想要颤抖却因妖力的凶猛趋击又无奈绷紧。眼睫颤颤，逼成一线的兽瞳渐变成双瞳，目光开始涣散，阿悠知道，他的身子已然支撑不住。

　　没有想到会结束的这么快。

　　没有想到进阶重融后的妖力压迫感会这么强。

　　没有想到他的凶性，他狩猎者的本能，他的生机……这么微弱渺小。

　　原来他根本没有想要存活下去的欲望吗？

　　如果不是因为白驹阳气的猝体锻炼了他的本体，恐怕现在的他早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心脏在妖力的冲撞下跳的一次比一次微弱，附近的血管十之八九皆被妖力撕咬粉碎，属于野兽的血腥和生机在与重融后的妖力对撞中显得那么不堪一击，大猫横躺在床上，雪白柔顺的软毛此刻仿佛在血水中浸泡，狼狈而可怜。

　　妖力自他解了禁锢后已经不受他的控制，阿悠给予他的冲力被完美运用到他自身，左心房和右心房的外部都开始出现龟裂，灵气挤压在丹田一处不得动弹。

　　阿悠费力的眨眨眼，发现眼前出现的银光不是幻觉。

　　妖力出体，银光遍布寒气，带着强烈的攻击意味。

　　若有主人指示，妖力只会攻击锁定目标，现在妖力未经过他的意识离体，没有主人指令，妖力只能找寻周围生机最重的生命体。

　　阿悠竖瞳扩大。

　　他周围的生命体……

　　“阿悠。”轻巧的敲门声，门外符泽温润的声音传入。

　　银光微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阿悠身周大片的银光悄然改变了轨迹，银光缓缓化为了实体，光中的寒气渐渐加重。

　　不。

　　白猫开始剧烈挣扎，支撑着想要自己起来，奈何经脉断的七七八八，四肢瘫软，阿悠挪动半天也只是将本就脏乱的被单揉的更乱。

　　“阿悠？还在修炼吗？”停顿了一会儿，门外再次传来一阵敲门声，似乎是感觉到什么，符泽犹豫片刻，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

　　不，不要。

　　阿悠张嘴，却吐出了大口的鲜血，喉腔里都是铁锈斑的腥味，呛得阿悠咳嗽不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门把转动，白猫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门缝越拉越大，阿悠甚至看到了男人的衣袖从门外钻进来。

　　别进来。

　　“阿、阿……　呜别……”血不断从嘴角边留下，染湿了下巴上的毛，染脏了被单上的花纹。

　　银光化成了一柄柄短剑，剑尖处的光圈皆泛着乌黑的光泽。层层银剑内的白猫狼狈地想让自己爬起来，却一次又一次瘫卧在床上，震起了片片白羽。

　　身上、毛上、脸上、被上、床上，无处不血迹、无处不凌乱，唯独猫瞳里空洞的暗红开始褪色，露出的——

　　是灰败的蓝。

　　阿泽，别进来。

　　不管阿悠再如何祈求，他的眼里依旧映出了符泽清瘦的身子，阿悠眼睫颤抖，男人清隽白皙的脸终于出现在他的眼中。

　　“阿悠，你什……阿悠！”　距离他们平日吃饭的时间已经过去小会儿，门外的符泽不知怎的突然有不好的预感，门内迟迟没有传出动静，符泽再也按耐不住，抬步朝卧室走去。

　　“阿悠！你……”话音顿珠，符泽抬眼就看见白猫身边将近数百枝锋利的剑尖正对着他，而剑中的白猫，雪白的毛不再无瑕，侧躺在同样脏乱的大床上，不明生死。

　　“噗…咳、咳…快、走……走！”尝试无数，心脉再次承受妖力抨击，血腥上涌，又忍不住喷出一口血，阿悠终于有了一次喘息的机会，嘶哑的声线再也不复往日的华丽。

　　意识开始模糊，眼前清隽的相貌也开始看不清，阿悠知道他连一丝控制银剑的力量也没有了。

　　阿泽，向后走，向后跑，别看他了。

　　太脏了，他现在，太脏了。

　　“　　阿泽，我好痛啊…

　　阿泽，我可能，成不了人了…”

　　阿泽，他可能，一开始，就错了。

　　信誓旦旦说要保护符泽的是他，到后来伤符泽、害符泽、甚至杀符泽的，还是他。

　　僵硬地身子一抖，又喷出一口血。白猫此刻不复一处洁净雪白，他勾起嘴角，脏污的猫脸上顿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嘲讽的笑。

　　阿泽，你为什么还不走。

　　他身边就算堪堪一把剑都能轻易夺取你的命。

　　阿泽，你为什么要进来。

　　他的剑，杀死他就好了。

　　“阿泽，你要被我害死了……”

　　心中再怎么想，白猫已经说不出话，猫瞳内的灰扩散的越来越大，如上了一层翳，眼前的男人再如何俊美也成了一抹马赛克。

　　符泽，不想你死。

　　符泽，他后悔了。

　　“我不要死同穴，我只想你活着。

　　符泽——”

　　我想救你。

　　银剑震荡，剑尖越发的黑砾，把把银剑寒气凝结，房间的气温顿时将至冰点。

　　百把剑指自己，符泽喉结滑动，白猫身上的毛在寒气下结成了一缕一缕的血块，更显脏乱，也更让他揪心。

　　他想救他。

　　猫身起伏毫无，符泽每看阿悠一分就痛心一分。不是进阶巩固修为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这幅将死的模样是怎么回事！阿悠不是天生凡物吗？！不是会有天道开路吗？！

　　这是天生凡物的意气风发？！这是天道开路后的结果？！

　　他的猫都快被天道玩死了才是真的！！！！

　　上百把银剑受到指令般齐齐向符泽进了一步，男人阴沉着脸仿佛没有看到般只顾朝着目标快速走去。

　　他的猫他的阿悠。

　　那么骄傲的一只猫，平常那么爱干净的一只猫，如今这是什么。

　　男人距离大床还有一步。

　　剑尖距离男人的脖子还有一指。

　　冷，带着杀意的冷，光是这股冷意就能冻得人类伤身体伤元气。符泽淡米分的唇色透的如脸一样白，渗着淡淡的青。

　　男人惨白的指尖同主人绝望的心悸，轻轻触上了没有动静的猫。

　　不只是男人的手太冷，触碰的太轻，还是猫没有感受到，指尖下的生物没有任何反应。

　　男人又碰了碰猫。

　　他的猫，从来不会不回应他的猫。

　　没有回应他。

　　什么感受？

　　冰一样的冷。

　　符泽低着头，静静地看着一动未动的猫，距离只有他一指的上百把银剑，骤然发动。

　　夹杂在其中的银光，是阿悠的妖力，符泽眼底冷寂，何曾几时，他感受到的银光是如此的温暖。

　　如同阿悠一般。

　　如同阿悠对他一般温暖。

　　这样的阿悠，现在躺在床上，毫无声息！毫无动静！浑身冰冷！浑身泛血！谈何温暖！

　　温暖不在了，身子都冷了。

　　还有什么好活的。

　　他都不喜欢冬天。

　　就这样吧。

　　不知道人类的他能不能找到他的大白猫。

　　没关系，他找不到没关系，他可以等着，他的猫一定会来找他。

　　他的阿悠，一定会来找他。

　　“阿悠……”

　　“我来陪你好不好。”　寒光滑过，符泽紧紧勾住了白猫的前爪，下意识闭上了眼。

　　“我要你活着。”无比陌生的声音，嘶哑的几乎听不出话语，符泽却在一时间红了眼眶，第一时间睁眼，顾不上脖子上的刺痛，符泽看向他抓着的猫。

　　符泽的手在颤抖。

　　冷的。

　　激动的。

　　床上猫依旧原封不动的侧躺着，湛蓝漂亮的猫瞳里看不见一丝蓝，全是空寂的灰。符泽紧紧地盯着，终于看到猫头上的猫耳微微抖了抖。

　　几乎看不见。

　　可是符泽笑了。

　　阿悠还活着。

　　他的阿悠还活着。

　　“噗”阿悠已经不知吐出了多少血，不光他的身上，床单大半都是他的杰作。阿悠拱起身子，挣扎地挪动着爬到男人身旁。

　　符泽庆幸自己的泪腺被冻住了，想哭都哭不出。

　　“阿泽”他日日夜夜喊了无数遍的两个字此刻却叫得无比吃力，几乎成了气声，符泽屏息，小心翼翼地凑近白猫想要听得更清楚。

　　“我要你活着，好好地活着。”阿悠喃喃，每一个字说出，嘴角的血液就流的愈发的多。

　　心脏在妖力的撞击下成了一个易碎品，裂纹密布，一戳即碎。

　　周围的血管几乎没有完整地了。

　　白猫前爪轻轻回勾了男人冰凉的手。

　　“喵。”

　　算作之前的回应。

　　符泽的情况委实不算好，身周银剑堪堪划过他的脖子，如今被强制停止，银剑表面泛起浮波，那是妖力的震荡。

　　阿悠的意识强行下了指令。

　　暴虐的妖力已经不再认阿悠为主，哪怕妖力是由阿悠的丹田孕育，经过与灵气融合的妖力显然更有灵性，阿悠嗜血的凶性激发了他的生机的同时更是激起了妖力的暴动。

　　更何况阿悠将妖力强行压迫凝结为一点，让暴虐的妖力攻击性更加尖锐。

　　阿悠怎么都不会想到二次融合后的妖力会这么强劲，更不会想到妖力竟然会断了与他之间的联系。

　　一毫妖力被断无碍，那么一节妖力、全部妖力呢！

　　这和硬生生断了他的丹田有何不同！

　　心脏破碎、经脉被断、丹田被毁、身子被废，他此时和一个废物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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