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天无两日，一个小山包容不下两只瑞兽。下午互殴的沈丘放和宋小亮，放学铃响后就被气急败坏赶过来的叶静怡叫到办公室，两个竹杆子站那儿，其余的任课老师们看了，也是纷纷摇头，直叹八班的班主任学生工作不好干。
旁边的同事添柴架火，叶静怡抱着刚泡开的罗汉果茶，喝了小口开始数落，“宋小亮，你先说。”
宋小亮不耐地撇嘴，膝盖抖了几圈停下，站到叶静怡前面，愤怒地卷起黄色t恤，向老师出示证据，“都是沈丘放他踢的，老子......”。
宋小亮火气攻心，意识到措辞不妥，咬紧了牙将骂人的话强行吞进嘴巴。
“沈丘放，你说。”宋小亮的胸口确实有两道红痕，叶静怡忽然脑仁疼，罗汉果茶咽下去，舌根不仅苦，连嘴皮粘膜也苦哈哈。
办公室的冷气非常足，头顶安装着中央空调，四个角落也有几台新安装的大功率立式柜机，几个任课老师坐着都没动，开阔的空间瞬间给冻住了似的。
西城一中的教室办公室刚刚装修过，仿效企事业单位目前流行的办公环境，靠近两边过道的墙壁都改成玻璃幕墙，倒是方便了第一次来这里的林漾。
抱着一撂语文练习册拐过厚德楼二楼的空教室，林漾来到门口，玻璃对开门的纵深延伸线看过去，叶静怡夸张的脸上，大写的恨铁不成钢唰唰迸射出来。
林漾小心翼翼推开门进去，悄声询问到语文老师史邦华的工位，将下午自习课结束后收上来的作业放好，猫着腰准备开溜。
后面嘭地一声摔东西的巨响，林漾后背袭来冷汗，脚后跟定在原木地板，只听叶静怡尖细的嗓子撕开空气，“沈丘放......你太不像话了！简直肆无忌惮！宋小亮是你同桌，你无缘无故踹他肚皮一脚，嘴里还大放厥词说他该打，你......你反了天了！”
林漾生平第一次亲眼目睹有老师给气成这样。
沈同学啊，你很棒棒啊。
房间里似乎更冷了，玻璃窗户外面的太阳耀芒渐渐熄灭，沉入远处的西门山，林漾手腕的粉色手环闪了闪，她低头瞟了眼，脚尖离地......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叶老师，我是不是可以放学了？”
啧，花式刚啊。
林漾非常不淡定了，正面顶撞强悍范儿的更年期女性班主任，你去吃颗药可好？
办公室角落窸窣了一下，有老师磨磨蹭蹭终于整理好案头，夹着小皮包下班。
林漾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为了不被叶静怡狂狮罡风震断筋脉，决定不做形式化的学生敬师礼仪，先走一步。
宋小亮的五官，由于一连串的突变，情绪起伏特别明显，从开始的愤怒，到委屈不甘心，此刻已经被旁边的人捏着雷霆之锤，电到外焦内嫩，体无完肤。
这他么也能行？
‘灭绝师太’的薄面也敢不敬，妈的制杖。
良久的沉默。
被空调机的定时打破，嗡嗡停下摇摆的扇叶将叶静怡铁青的面色逐渐熨平，烫出淡淡的暖色。
“沈丘放，你明天把家长叫来，我和他谈。”叶静怡微微收腹，冷静地盯着面前学生那潭沉沉的秋水，“好了，出去吧。”
-
宋小亮先林漾一步推开门出去。半扇玻璃回弹，她的脑袋差点撞上面。
那家伙莫名其妙回头看了她一眼跑远，林漾拧眉，顿了两秒，手抓住冰凉的不锈钢拉手，她倒没用力推，门豁开道口子，林漾滑出来，沈丘放越过她，两人一前一后，向楼梯口的方向走。
沈丘放的身形，第一次完整地落入林漾的眼睛。
好高。
林漾不是时下网络流行的日系娇小萌妹，个头对比过去，还是低了接近两个脑袋。可能人类天生对个头高的人会不自觉地投入更多目光，林漾一边走着，暗暗比较。
不知不觉，脚已经踩在下去的楼梯。
许是心里想了点其他的，又或者是楼梯上铺的瓷砖太光滑，林漾感觉她的身体往下走了几个台阶后，忽然失重......
转身平台距离她不过五六级台阶，林漾觉得，这可能是她最近用尽全部力气也难以抵达的跨度。
“啊--救我。”失去重心，就是这么让人惶恐啊。
林漾尖叫，闭眼。
如果碰见沈丘放，都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她非常想说一句话: 人间不值得。
楼道异常安静。
没有因重物滚落发出的刺耳摩擦声，林漾缓慢睁开眼睛，脑袋暖暖的，也有点热，像是枕了个放凉的暖水袋。
眼球往上看，某人略带兴味的眸光落在她睫毛，“怎么，想抱我？”
林漾这才发现，她两只胳膊弯成圆，箍住了沈丘放的腰。
手赶紧拿开。
林漾低着脑袋盯自己脚尖，“不好意思，撞了你。”
沈丘放背松松靠着白墙，两只脚随意跤在一起，狭长漆黑的眼尾微微翘起，他上身探过来，搭在林漾耳边，气流吹了吹，林漾耳廓外的小绒毛细微颤抖。
“准确地说，是你壁咚了我。”
林漾:“......”
男生面庞清晰，林漾盯了几秒，不敢多看，刚才俯冲下来，要不是他当介质阻挡了力，她怕是要碰壁出脑震荡。
至于壁咚。
沈丘放明显在碰瓷。
她怎么会......
“还想靠会儿？”沈丘放抖了抖肩，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
林漾脸更热了，喉咙囫囵了一小口空气，盯着最后一小段楼梯。
“那个......你随意，我先走了。”有种又被调戏的感觉，林漾浑身不自在。
大长腿流畅踏过楼梯，沈丘放箭步流星越过她，出了厚德楼。
林漾走到办公楼门口，远处的人背对她挥手传来一句话。
“新同学，你要再酷点，我可以考虑抱你一下。”
林漾:“......”
有的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
新学校有住校生，这是林漾以前读的市二中没有的，也是西城一中高中部最大的特色，林漾从办工楼出来，穿过食堂，里面黑压压打饭的学生很壮观，记起叶静怡中午叮嘱她的话，林漾到学工处领了校服，两套秋装套装，一套短袖短裙，做工质量都非常不错。
颜色也是她喜欢的清爽白、薄荷绿。
低调的配色。
林漾感觉甚好。
走读生不强制上晚自习，林漾领了校服，回教室收拾书包，回家。
好学的同学已经吃过晚饭，回教室埋头刷题，也有捧着手机刷视频，双击666的，余潇潇一枝独秀，脑袋还埋在作业堆里睡大觉。
林漾整理桌面的动静，她一点没感觉到。
啧，真·减肥啊。
林漾敲桌面:“别睡了，班主任来了。”
果然这招管用。
余潇潇撑了懒腰起来，“几点了啊。”，环顾一圈，挠林漾胳肢窝，“新同学很坏坏哦。”
林漾躲开，帆布书包背肩膀上，“你记得去吃饭，我回了。”
余潇潇点头，“那你慢点，明天见。”
“等一等！”林漾刚转身，教室前面有人喊，“林漾，你等一下。”
生活委员尚美丽拿了几页纸走过来，“班级统计住宿生，需要申请宿舍的话，可以填一下表。”
林漾翻了翻说:“暂时还没考虑好，谢谢。”
尚美丽深刻的五官涌来异色，飞快抽掉林漾手里的纸和笔，眼睛盯着过道空气，“没关系，反正高中部的宿舍也难申请。”
言下之意，你爱申不申。
少占个名额少浪费资源。
女生语气不善，林漾嘴巴动了动，想了想没说话。
余潇潇在旁边坐不住了，弹起来啪地一声盖上铅笔盒。
“尚美丽，你摆什么生活委员的谱，看人下菜碟啊。”
尚美丽鼻孔出气，抱着胳膊，“肥潇，你到底哪头的？吃错枪药了？”
余潇潇:“反正不是你那头的！”
尚美丽阴阳怪气地笑道:“三天两头借我和高韵的化妆品、洗发水、迷你蒸饭煲用，现在当着新同桌的面，说不是我们这头的，肥潇，你墙头草啊，不怕闪断你腰！”
当着教室里这么多同学的面揭余潇潇的短，尚美丽同学，你能耐啊。
林漾虽然没住过校，没和女生长期集体生活过，但人总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互助互爱，才能和谐同生，女生之间，尤其需要友爱的呵护。
一些点滴细微，放到无限延长的生命尺度，正面的作用力不亚于真理的教诲。
相反，负面的打击，可能会不经意间，摧毁一个人的所有自尊。
“尚美丽，你......”
余潇潇眼眶泛红，几乎要哭出来。
别看她整天笑哈哈会活跃死气沉沉的课堂，私底下的她，总是将不愉快不开心的事藏在心里，尚美丽和她一个宿舍，她是借过她们东西，但宿舍每天的卫生，几乎都是她做的，值日表等同虚设，有时候还会被尚美丽安排去帮她拿快递，甚至外卖都让她下楼取。
余潇潇心里委屈，她也只有上月底，生活费花光了，刚好没钱换洗发水才借了尚美丽的用，至于化妆品、电饭煲，完全是尚美丽在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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