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栗粉糕引燃炉火

　　楚陌公主和她的伴读萧雅仙，简直就是一对让人完全看不懂地组合。

　　按道理说皇帝从公主伴读一进宫时，就处处体现礼遇，就是担心金枝玉叶们仗着身份欺负同窗，这种担心很正常，因为在一般人地逻辑中，在公主与伴读地关系上，公主是处于强势的。

　　就像楚惜和沈岫关系这样要好，沈岫在公开场合之下还是要对楚惜遵守君臣礼仪，楚玄讨厌宋俏又碍于养母的关系不能炒了她的鱿鱼，但是宋俏也影响不了楚玄的生活。

　　可这位萧姑娘真是不同凡响，如果不是因为沈岫认识她们，还真要把她当成公主，把楚陌公主当成沉默的伴读了呢！

　　楚陌平时特别沉默，在含烟阁一天也说不了三两句话，上课从不主动回答问题，薛大家有时候叫到她时，她也是只言片语应付过去了事，几次之后，薛大家当然也感觉到了，就不再叫她回答问题。

　　薛大家和其它的公主姑娘们不大跟楚陌说话，萧雅仙可是特别喜欢跟楚陌说话，一会儿要用楚陌的雪浪纸，一会儿要用楚陌的羊毫笔，还有一次要使唤楚陌的宫人给她磨墨，楚陌不作声，她的宫人也不敢怠慢，连忙过来给萧雅仙磨墨，真够博人眼球的，沈岫在柔芙宫就算很受楚惜身边宫人的奉承了，饶是如此，青若偶尔替沈岫做点事的时候，沈岫还要道声谢呢。

　　沈岫有点看不过去，可是楚陌对这些事都保持沉默，别人更是不好多管，有几次楚玄忍不住想要抱不平，被她的贴身宫人扯了扯袖子，楚玄叹了口气，只得罢了。

　　当事人沉默，公主们不方便插手，沈岫就更不好去狗拿耗子了，可是没想到萧雅仙居然惹到了她的头上。

　　这一日课间休息，薛大家下楼喝茶去了，公主和贵女们也各自聊天说笑，楚惜早膳没吃好，要吃点心，沈岫笑道：“早想着了，昨儿不该吃那一碗夜宵，连早饭都进得不香了！”

　　楚惜微笑，沈岫让青花拿出她带的点心来，是桂花糖蒸的新栗粉糕，是秋天的时令点心，楚惜吃了一口，赞赏不已。

　　沈岫命青花将栗粉糕给薛大家送一碟去，再分给同窗们吃，一面笑道：“这是永嘉新摘的栗子做的栗粉糕，妙在新鲜甘甜，京城也有储藏栗子的冰窖，可是再好吃的栗子，只要冷冻过，再吃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楚玄道：“这南方的栗子味真不错，回头你尝尝京郊的栗子，也很好吃！”

　　沈岫笑道：“栗子这东西，南方北方都有，倒也罢了，再过几个月，我请大家吃永嘉的早香柚和杨梅，柚子酸甜可口，杨梅鲜美多汁，都很好吃的，新摘的柚子煮了加上蜂蜜冷藏几日，再拿出来冲柚子茶喝，更有一番风味呢！”

　　楚玄笑道：“那你可要说话算数啊，我们等着你的好东西吃呢！”

　　这个世界永远不缺少吃货，众人谈起了吃的，都来了兴致，这个说要请大家吃这个，那个说要请大家吃那个，不亦乐乎。

　　话题虽然是沈岫开启的，楚玉和潘紫薰也并不排斥，楚玉还说等过三九寒天时，要请大家喝西瓜汁，一边说，一边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看沈岫，沈岫才懒得搭理她，她知道楚玉在炫富，想炫就炫吧，只要她开心就好。

　　沈岫是分给每位同窗一碟栗粉糕的，连楚玉都尝了一口，潘紫薰其实也挺喜欢吃栗粉糕，不过碟子递到她手里，她不敢动嘴，直到看见楚玉尝了她才松了口气，怀着窃喜的心情吃起来，要不是怕楚玉吃心，她真想再跟沈岫要一碟。大家吃得都很开心。

　　有一个人可不开心了，萧雅仙把盛栗粉糕的碟子赌气往旁边一推，装模作样地照旧拿起笔来写字。

　　萧雅仙气不过，因为她太清楚，沈岫说的栗子，杨梅和早香柚都是永嘉地区的土产，而沈岫怎么会在第一时间得到这些最新鲜的土产呢，因为她是永嘉县主，永嘉的一百五十户人家都是沈岫的食邑，这些人每年交的赋税，都源源不断地入了沈岫的账户。

　　想到这儿，萧雅仙银牙都快咬碎了，皇太后的冒牌外孙女也配享用一百五十户食邑？她萧雅仙可是正经宗室，跟当今的皇帝一笔写不出两个萧来，凭什么，凭什么，她的食邑只有......十五户！

　　萧雅仙之所以只有十五户食邑是有原因的，她的父亲武陵郡王是当今皇帝的堂弟，武陵郡王自己就是庶出，不知道这位郡王是同情自己的生母，推而广之同情天底下所有的小老婆还是怎么的，反正自从武陵郡王开府之后，就没少干宠妾灭妻的事，干到最后干得京城闻名，武陵王妃大概是压力太大，几年前就过世了，这下没了照妖镜，郡王府里一下子群魔乱舞，萧雅仙的生母就是王府里很受宠的一个侍妾。

　　尽管武陵郡王这些年来姬妾盈室，他本人也辛勤耕耘，无奈光播种不结果，到如今还是只有一儿一女，因为儿女很少，萧雅仙在她爹跟前也就格外吃香。

　　如果是武陵郡王的嫡女，早就顺理成章地封县主了，但武陵郡王没有嫡女，就一心想为唯一的女儿萧雅仙请封县主，皇帝当然是不情愿的，无奈武陵郡王苦求加哀告，说自己这辈子也就这一个女儿了，求皇上看在大家都姓萧的份上如何如何，皇帝被他磨不过，最终答应，答应是答应了，皇帝可不像武陵郡王那样糊涂，嫡庶有别这回事儿他还是有数的，萧雅仙虽然封了县主，却没有封号，至于食邑嘛，别说一个县主，就是公主，能得多少食邑也没啥法律准绳，比如文宗时一度大权独揽地清河公主，曾经被封为镇国清河公主，食邑五千户，几个儿子都封了王，除了这个特例，历代皇帝之中，文宗的女儿沐阳公主虽然是嫔妃所出，因为受宠，食邑也达到了一千户，而一个不受宠的嫡出公主，也许只能得到五百户食邑。

　　总之一句话，食邑就是皇帝给你的经济收入，一年可以得到多少经济收入，身份地位只是参考指标之一，但最终好使的还是皇帝的宠信，这也很容易理解，毕竟做为大梁朝最大的干部，还是皇帝说了算。

　　萧雅仙没有封号，当然也就没有封地，没封号，食邑总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吧，按照大梁朝的旧例，没有封号的县主可以从京城中拿出一部分人家的赋税作为供养。

　　千万别以为食邑在京城是件好事，恰恰相反，食邑在京城是件大大的坏事，皇帝大臣王公贵族都指着京城人民供养着呢，这财政负担本来就很重了，哪还有闲钱去供养什么县主！所以只要食邑在京城的县主县君啥的，食邑都很少，也就是意思意思，维持基本温饱水平就是了。

　　于是萧雅仙就有了那十五户食邑，也就是说，萧雅仙千万不能跟沈岫比，一比全是泪啊！沈岫可以拿二十两银子整一场螃蟹宴时，萧雅仙只能拿出二两银子买一支发钗——还未必够，沈岫可以拿出一千两银子在京城黄金地段起一座豪宅，她拿出一百两银子来也就够三环以外买几间小平房，这还是里子，面子更是有差距，旁人见了沈岫，会规规矩矩地称一声“永嘉县主”，见了萧雅仙，也会规规矩矩地称一声......“萧县主”，这也是不得已的事，谁让她没封号呢！

　　谁让沈岫的爹是守土有功的将军呢？谁让萧雅仙的爹只是个没有实差的郡王呢？谁让沈岫的娘是金枝玉叶的含山长公主和范阳卢家的嫡女呢？谁让萧雅仙的娘是......打住，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着想，萧雅仙一般想到这儿就不会再想下去了。

　　沈岫那碟子点心做得实在是太好吃了，潘紫薰吃完了没敢说再来一碟，可不代表其它人没有这个想法，楚陌公主早膳本来就没吃好，都是这个萧雅仙，大早上起来就呼呼喝喝，明明自己有丫头不去使唤，一会儿使唤她的宫人倒茶，一会儿支使她的宫人拿热手巾，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楚陌真想训她几句，可是父皇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公主仗势欺人欺负伴读，为什么父皇不说清楚，如果伴读仗势欺人欺负公主怎么办？算了，她母妃是那样一种情况，现在她这个落魄的公主除了忍气吞声还有什么别的好办法？

　　楚陌忍了一肚子气，早饭不过吃了两筷子就不吃了，这会子正饿呢，沈岫的点心又好吃，她吃完一碟，看到萧雅仙推到一边的那碟栗粉糕，心想，装什么装，你不吃我吃！老实不客气地拖过来吃了！

　　吃完，楚陌又补上一句：“沈姑娘，你的栗粉糕真好吃！我还想再来一碟子呢！”

　　一向沈默的楚陌公主肯开口说话，看来美食的确可以让人欢乐，沈岫也很高兴，笑道：“这儿还有，公主喜欢，回头我让丫头再给公主送些去！”

　　楚陌道：“那就先谢过沈姑娘了！”

　　萧雅仙见她的舍友竟然也去捧沈岫，一腔妒火再也绷不住了，这一妒火中烧，就忘了几天前，沈岫打了郭贵妃脸的光荣战绩，萧雅仙开口就道：“一个冒牌外孙女，还真把自己当正头县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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