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表哥的匆匆那年

　　阿雄喝了一杯茶，很快又微蹙双眉努力思索着，希望能采用某种比较含蓄的语言，给予嘉薇一些有益的启发，使她懂得善待这个特殊的家，善待她的妈妈。而最重要的当然是懂得善待她自己，从而更加快乐阳光地成长起来，不要一直生活在自己投下的阴影之中。

　　不过，阿雄同样十分担心自己会言不由衷，一不小心就会触及到她们母女关系的隐秘禁区。尽管她们的事情本来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是许多年来，亲戚们都小心翼翼地避免在嘉薇面前提起这件事。而且阿雄也认为，他自己目前还并不适合充当一个说教者的角色，几年来自己和父母之间发生的冲突，仍然历历在目，每次回忆起匆匆那年的少不经事，他的心口便阵阵作痛。

　　那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从升上初二开始，阿雄就因为早恋的问题，天天和父母吵得鸡犬不宁，甚至还一度幻想要放弃学业，与那个女孩私奔到大城市打工，欢度他们稚气未脱的二人世界。

　　那个女孩名叫琪琪，是阿雄同年级隔壁班的学生，他们俩是在参加全市校际运动会的过程中认识并好上的。

　　那一次，学校在他们年级挑选学生集训，准备参加全市中学生运动会，同样热爱乒乓球运动的他们，在各自班级老师同学的推荐下，共同成为学校的参赛选手。

　　在正式比赛之前，体育老师利用课余时间，对各班挑选出来的学生，进行短期的突击训练，阿雄和琪琪在乒乓球室进行了无数次对打练习。真是不打不相识，不到两三天的时间，他们盯着乒乓球的眼睛，不知不觉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盯着对方的眼球了。

　　直到运动会结束以后，两个少男少女，毫无悬念地就已经成了一对心照不宣的小恋人了。

　　由于害怕学校和家长的压力，一开始，他们的交往处理得十分隐秘。

　　在学校里，他们故意装出陌如路人的样子；只利用周末的时间，悄悄去过几次咖啡屋、西餐厅和位于市区东郊的森林公园。

　　但是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那个星期天下午，就在他们又一次相约，去了沃尔玛购物中心顶层的电影院，观看电影的时候，还是意外遇上了班里的几个同学。很快，他们的事情就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成了公开的秘密了。

　　这个琪琪不仅乒乓球打得相当出色，功课也是顶呱呱没得说的，而且在初一那年的暑假，钢琴就已经顺利通过了十级大关。

　　琪琪的班主任在了解到她和阿雄的蛛丝马迹后，悄悄把她叫到办公室，苦口婆心地劝导她要把时间、精力用在刀刃上，学习好各门功课。并说按照她扎实的底子，如果再加把劲，明年考个重点高中肯定不是问题。无奈琪琪情迷心窍难以自拔，仍多次和阿雄暗中约会。

　　由于近段时间以来，琪琪各个科目的学习成绩，均出现了下滑迹象，班主任在多次和她谈心未果的情况下，不得已将她在学校的各种表现，尤其是和阿雄的恋情，通过电话向琪琪的妈妈进行了反映。

　　琪琪父母听了班主任的反映以后，来不及仔细向女儿核实事情的详细经过，就立即纠集几个亲戚，气势汹汹地找到阿雄家里兴师问罪、恶语相向，双方家长差一点就大打出手。

　　琪琪家人完全不理会“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基本事实，以受害方的姿态，理直气壮地指责健航夫妇教子无方，以致阿雄小小年纪，就学会耍小流氓，引诱良家少女；害得他们闺女无心读书，虚掷黄金时代，严重耽误了人家万里鹏程！

　　阿雄老妈老实巴交口齿不清，面对突发情况，吓得浑身发抖手足无措，半天硬是张着嘴巴“这，这……”“唉，唉……”地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对——不起，对——对不起”，一个劲地赔礼道歉。

　　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指责和肆无忌惮的辱骂，阿雄老妈当场就气得倒在地上昏阙过去，一家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女孩亲属看到发生了意外事故，害怕承担责任，急急忙忙撤离现场逃之夭夭。临行时，琪爸爸还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

　　“你们听清楚了！以后要是再发现这个臭小子，还跟我们闺女在一起，我们一定打断他的小腿骨！哼！”

　　琪琪的家人一走，健航就心急火燎地从村里找来私人医生鼓捣了大半天，阿雄老妈才慢慢苏醒过来，差一点就要住进医院；阿雄更是吓得面无血色，悔泪长流！

　　最后，一朵早恋之花，在双方家长的强劲干预下，终于枯萎凋零了。两个初中生也彻底清醒过来，认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双方家庭带来了多么恶劣的后果，从此各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中考时他们考上了不同的高中，也慢慢地断了联系。阿雄听同学说，去年那个琪琪还浴火重生般地考上了一所211院校……

　　曾经沧海，往事悠悠。

　　去年高考季，因为填报志愿、选择专业的事情，阿雄再次和父母发生冷战。健航夫妇甚至不惜以不提供学杂费和生活费相威胁，整天絮絮叨叨地坚决要求他填报本省师范类院校，毕业以后努力争取成为一名人民教师，以便获得稳定可靠的经济来源，使他们将来老有所依；阿雄却坚持填报自己从初中时就心仪已久的计算机专业。

　　面对父母的喋喋不休，阿雄没有足够的耐心，去跟他们说明诸如“条条大路通罗马”之类的小道理。他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夜以继日地蒙头睡觉，高兴时就出来胡乱吃点饭菜，不高兴就让肚子饿着。

　　最后，健航他们担心他整天躺着不动，万一睡坏了身体或饿坏了肠胃，甚至一时想不开发生点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那可就肠子都悔青了——阿雄可是他们家第三代独苗啊！夫妇俩最后在各位亲友的反复劝说和开导下，只得做出妥协，满脸堆笑地同意阿雄按照自己的决定进行填报。

　　阿雄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了，小时候拿张试卷让他们签名，写个名字都要冥思苦想、抓耳挠腮好一会。他们之所以拼命干涉阿雄填报志愿的事情，很大程度上只是盲目地为了显示他们作为家长的尊严而已。

　　他决定要选择计算机专业，是因为他经过多方求证，根据自己的兴趣、专长，再结合学校老师给他提出的建议，迷迷糊糊地觉得也许在未来的时间里，这个行业，很有可能获得比当一名普通教师更为可观的经济收入。毕业以后他能够通过自己的专业技能努力工作，一步步来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让父母能过上更好的晚年生活。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本来几乎只字不识的他们，不知道在哪里听信了什么人的高论，会突然对他的理想计划横加干涉。

　　阿雄害怕像前几年那样，再次把老实巴交的老妈气得昏倒在地，让自己愧疚万分，只好以沉默进行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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