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踢猫效应（6）

线人。

        记者为了获取更多的信息和资料，往往会以记者或者媒体的身份提供报酬，以寻找到相应的知情人来提供更多的新闻线索。

        而到了现在，许多自己闯不出名气的小记者，也会成为新闻线人的一员，奔波在新闻的第一线。

        薇薇安会成为一名新闻线人，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毕竟联邦星际的媒体，除了完全依赖政府拨款的官方媒体《联邦星际日报》，其余都是盈亏自负，因此越是名声在外的媒体和记者，能给新闻线人的钱就越多。

        对于薇薇安这样的既需要钱、有需要大量的信息去探知她的姐姐克里斯汀究竟在哪里的人来说，新闻线人简直是一份再好不过的工作了。

        但是……

        “她为什么会答应你做线人？”洛见深问道。

        薇薇安根本就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

        她独来独往，不在乎金钱和名利，她唯一在乎的只有当年那个和姐姐克里斯汀的约定。

        飞老板却竖起一根食指，在空中摇了摇，目光盯着指尖：“因为我的人脉足够广，而她恰好需要这一份人脉。”

        “既然要合作，”飞老板抬起头来笑了笑，“你也该给我薇薇安交给你的那份信息资料了吧？”

        小记者却张了张嘴，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小的芯片来。飞老板目光一沉，正打算拿过那张芯片，洛见深却一缩手把它收回了手心里。

        “你——”飞老板倒吸一口气，一股仿佛被戏弄了的怒火才刚刚涌到胸腔，就被随之而来的惊讶压下了。

        她微微瞪大眼睛，看着洛见深把那张精巧的芯片贴在左手手掌的大拇指一侧，闭着眼睛一脸肃然，看起来像是在进行什么庄重的仪式一般。

        随后洛见深才睁开眼睛，把那张芯片放进了飞老板的手心里。

        小记者的双眼像飞老板在山林间见过的最清澈的泉水，唇角带着些微的笑意：“那么合作愉快，飞老板。”

        飞老板握紧那块小小的芯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拉开了来时的那道门。

        “跟我走。”飞老板先迈了进去，回过头来叮嘱道，“别和这里的任何人说话，记住装傻就行。”

        洛见深点了点头，乖巧地跟在飞老板身后。

        才走出去几十步，洛见深就明白了飞老板为什么要这么叮嘱。

        飞老板显然没打算把他带回酒吧里去。绯色酒吧除了一楼的大厅和包间以外，二楼以上的楼层都是可以提供给顾客住宿的。

        洛见深紧随着飞老板往上走，楼梯墙壁上镶嵌着的灯光昏暗，平添了几分暧昧。

        洛见深才刚刚走到二楼，耳朵却捕捉到了一丝奇怪的声音。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见两道模糊的人影正纠缠在一起，接吻时的水声渍渍，半点都没遮掩。

        洛见深倒抽一口凉气，猛地扭过头，脸上却慢慢地烧了起来。

        然而老天似乎还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洛见深才低着头走出去几步，一个从楼上下来的人就同飞老板打了个招呼。

        那个男人先是吹了声口哨：“哟，飞老板这是总算有看上的人了？”

        还不等飞老板说什么，洛见深就先感到自己全身上下被对方扫描似的审视了一遍，那人哈哈一笑：“没想到啊，飞老板你喜欢的竟然是这么清纯的一口。”

        飞老板抿唇一笑，声音里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息：“怎么？”

        那人便登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打了个哈哈，转头过来冲洛见深摆摆手：“得，那就不打扰二位了——当然，看在飞老板的面子上，两位要是有什么需求，我这儿的‘玫瑰’管够！”

        随即也不等二人回话，那人便迅速地顺着楼梯下去了。

        飞老板转过身，垂眸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那沉沉的目光含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瞥了洛见深一眼，声音冷了下来：“走。”

        洛见深咂了咂，隐隐觉得飞老板似乎生气了。

        托飞老板这张冷若冰霜的脸的福，这一路上倒是没再出现什么意外。洛见深跟着飞老板进了那间装潢豪华的套间，刚刚关上门，他就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人说的‘玫瑰’是什么？”

        飞老板正微微仰起头，毫无顾忌地显露出那漂亮的下颌线。她随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摸了一根皮筋，手指拢过那头乌墨色的长卷发，随手在后脑处扎了个慵懒的低马尾。

        听见洛见深的问话，飞老板嗤笑了一声，目光冷得像冰：“……一种激素药。”

        “‘玫瑰’是爱情激素药——多巴胺、苯基乙胺、去甲肾上腺素。专门卖给那些连怎么爱人都学不会、还整天幻想着爱情的人。”

        飞老板语气讽刺，尖刻得如同一把刀。洛见深却怔了下：“他们哪里来的药？联邦星际不是禁止激素药滥用吗？”

        他说的是二十多年前的大事件了，联邦星际官方突然下令要求禁止激素滥用，尤其是非治疗途径使用的激素。那次的禁令使市面上众多的激素药生产商纷纷破产，一时间简直堪称哀鸿遍野。但同时又催生出了伊登公司这样的新兴激素生产商，收拢了原先的所有资源，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联邦星际激素产业的垄断财阀。

        “你是不是忘了这儿是哪里了？”飞老板冷笑起来，“就算是伊登公司，你以为他们就不想赚这样的钱了吗？”

        在联邦星际明面上堵住了激素滥用的口子后，激素药反而更加泛滥——既然已经彻底沉入了黑暗中，那么那些原本被道德和舆论捆绑的“禁药”，自然也能在黑夜里浮出水面了。

        堕入深渊的人们把自己变成了激素的载体，日复一日地依赖激素来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人。殊不知，他们沉溺其中的激素，恰恰在将他们推向离人类更遥远的地方。

        “你大概没见过吧？”飞老板略微俯身，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拉得极近，洛见深甚至能嗅到飞老板身上的夹杂着烟草味的焦糖香气，“那些没钱再去买激素药的人，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迟钝、麻木、躲闪……离开了激素，他们连怎么做个人都不会了，把自己活成了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室内一时沉默。

        飞老板拿出那张芯片，正打算导入智脑，却被洛见深伸手拦住了。

        她诧异地看过去，只见小记者摇了摇头：“可能会被窃取，不能和星网相连，平时使用的联网设备也不可以。”

        飞老板失笑：“那你是怎么读取资料的？买一个专门用来读取芯片的断网智脑？”

        纤长的手指在智脑屏幕上迅速滑动点击，飞老板的另一只手稳稳托住智脑，随即一个足有篮球大小的锁便被全息投影在了智脑上方。

        “你的智脑呢？拿出来。”飞老板手指一弹，那把全息锁便化为一道光，钻进了洛见深的智脑里。

        “信息禁锢。”飞老板解释道，“很好用的一个小工具，可以后台暂停所有信息流动，并且期间的所有新信息无法储存。”

        洛见深顿时了然，又有些窘迫。

        这样常年游走调查的记者，当然会有自己防范的办法——否则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而像他这样胆敢直接拿脑机作中转处理的人，恐怕全联邦星际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脑机对于联邦星际的人类来说，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全新的重要“器官”。它辅助人类思考分析，同时储存视觉信号和听觉信号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过目、过耳不忘。但同时，它又是被三令五申禁止与任何星网设备相连接的存在。

        历史上的实际案例已经作出了证明：每一个试图用脑机连接星网的人，都会迅速死于脑机过载引起的脑死亡。

        对于植入了脑机的人来说，这无异于自杀。

        在洛见深走神的这段时间里，飞老板已经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所有资料。

        她思索了片刻，随即在智脑上联系起来。

        飞老板既然不阻止，洛见深就理直气壮地旁观起来。而他越是观察，就越发止不住地心惊。

        原来一个成熟的记者，处理信息的速度竟然这样快。

        洛见深目不暇接地看着飞老板以一个极高的效率获取到了地球-火星星际运输公司在新城地区内的活动信息，随即锁定到了其中的关键人物。

        洛见深不知不觉已经挨着飞老板坐在了身边，而当那个疑似薇薇安姐姐的女人的相关信息出现在飞老板的智脑上时，洛见深不禁屏住了呼吸。

        那个女人没有相应的面容图片，但是她的名字却清晰无比地出现在了屏幕上。

        她叫“克里斯汀”。

        与薇薇安寻找了一辈子的姐姐，名字一模一样。

        飞老板关上智脑，同洛见深对视了一眼。

        “我得到的情报说，地火公司的‘下一次订单’，四天后就在绯色酒吧交货。由她带队的整批货是每年在地球火星之间往返三次，这次订单结束之后，她应该就要重新返回火星了。”飞老板神情平静，洛见深却能从她眼底捕捉到一丝轻微的兴奋，“这是近期内最后的机会，必须把握住。你这两天不要出去，就在这里呆着吧。”

        飞老板轻轻一笑：“当然，你可以先做一些采访准备。”

        “四天后，我们去会一会这位‘克里斯汀’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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