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瓶水记
2018年2月17日韩国江陵冰上运动场
“今天是平昌冬奥会男子单人花样滑冰自由滑的日子，可以看到各国的运动员们都已到达了冰场，为一个小时之后的比赛做最后的练习。”tv5的主持人在为平昌冬奥会男子单人滑做着直播。
羽生结弦在前面的短节目中实现了全场clean，但没有丝毫放松，现在仍然在为接下来的自由滑做着最后的准备。
右后外刃助滑，转身后左前外刃蹬冰，向前起跳，完成空中旋转后以右后外刃落冰向后滑出。
一个漂亮的3a就这样被他完成了。
可是，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飘忽，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肌张力也在逐渐的下降。
自己这是怎么了？
趁着还有意识，羽生结弦用他那点仅存的力气滑向一直在冰场边等待的助理原田弘树，并被他搀扶着走进了休息室。
“羽生桑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随行的队医做着检查。
哮喘没犯。
没有发烧。
也没有食物中毒。
“我感觉……没有力气。”
“头晕……”
“意识很模糊……”
男生气若游丝般地回答，每一个字都说的艰难。
“最近有没有进食什么东西呢？”
“没……大概半小时之前喝了半瓶纯净水。”
距离比赛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其他选手都在冰场上争分夺秒地练习，但休息室里却乱作一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是一群人却查不出病因。
就在他怀着无缘这场赛事的想法，意识快要彻底消失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喝牛奶，现在就喝，越多越好。”
他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意识也因为突然闯进脑海的声音而清醒了一些。
又是她。
前些时间说自己是天使姐姐的那个人。
他下意识地去照做，彷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如果她真的是神灵，那么请保佑自己顺利完成接下来的比赛。
看着面前一言不发，一口气炫了了8盒牛奶的人，助理和队医一时都有些头脑发懵。
虽然jsf给配的队医只是摆设（不是），但毕竟有一定的从医经验，他们很快就对运动员喝奶的行为做出了判断。
牛奶确实有解药的效果。
当然也有催吐的作用。
难道是，被下药了？
那瓶喝过的纯净水？
恍然大悟的队医赶紧拿过那瓶没喝完的水，派人送检了。
而此时的羽生结弦，因为喝了大量的牛奶，肚子涨到不行，被助理搀着去卫生间进行了催吐。
一个小时后，男子自由滑比赛开始。
羽生结弦半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他能感觉出自己的体能在逐渐恢复，意识也越来越清醒，但大脑却越来越混乱。
那瓶水的送检结果已经出来了，水里含有少量的羟基丁酸，是迷药、“听话水”的主要成分。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害自己，毕竟和他站在对立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竞争对手？isu？jsf？还是身边的人？
还有，那个自称“天使姐姐”的女生到底是谁？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被下药了？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灵吗？
神灵真的在守护他这个虔诚的信徒吗？
摇了摇头，他停止了胡思乱想。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比赛，是夺得金牌。好在他出场的位置比较靠后，现在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去恢复状态，调整节奏。
对他来说，足够了。
自由滑曲目选自日本电影《阴阳师·晴明》，描述的是在日本平安时代，阴阳师晴明与试图瓦解城邦的宿敌斗争的历史玄幻故事。
伴随着他提前录入的那一声呼吸，自由滑拉开序幕。
……
伴着曲目逐渐进入终章，男生变换着不同的旋转动作，继而双臂展开，右足重重落地，结束了这场自由滑。
虽然中间出现了两个小失误，虽然没有像短节目一样全场clean，但他的总成绩仍然是第一，他仍然战胜了过去的自己。
“容颜如玉，身姿如松，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央视解说员陈滢优美的解说词伴随着场外观众扔出的噗噗雨，恰合时宜地到来。
“索契奥运会冠军在平昌周期，面对着四周跳小将们的挑战，仍然一往无前！”
“命运对勇士低语，你无法抵御风暴。勇士低声回应，我就是风暴！”
“羽生结弦，一位不待扬鞭自奋蹄的选手！”
他做到了！
他向世人证明，参加奥运会，他依然是王！
而他也成为自1952年以来，第一位蝉联奥运金牌的花滑男单选手。
19岁花滑单赛季大满贯，23岁双赛季大满贯。
他不负众望地顶住了所有的压力——来自竞争对手的压力，陈巍6个四周跳，周知方5个四周跳，宇野昌摩5个四周跳，金博洋3个四周跳……来自自身伤情的压力，赛前两个月伤了脚踝，他因此缺席这个赛季的所有比赛，外界一度以为平昌奥运会他也会就此无缘参加了。
看着胸前的金色奖牌，羽生结弦有一瞬间的想哭，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自己的坚持也是对的。
此时站在领奖台上面对着无上嘉奖、无数掌声的他，无比庆幸前些天那个下定决心把命运掌握在手中、决心参赛的自己。
“查出来了，是a国的运动员。在他酒店的垃圾桶里找到了违禁药品的包装纸。”
羽生结弦冷眼看着站在他面前报备的男人。
“isu已经将他永久禁赛，但考虑到舆论影响，希望咱们这边保守秘密。”
小心抬头看了眼脸色越来越冰的男生，助理原田弘树轻轻吞了吞口水。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再次祝贺羽生桑夺冠，您好好休息。”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像是后面有什么追赶似的。
原田弘树不明白，明明真相大白了，可羽生桑为什么看起来很生气？
屋里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闭着眼捏了捏眉心。他知道，所谓的a国运动员不过是一个替死鬼，下了药却不扔包装纸，等着被抓包？
是那个运动员没有脑子，还是isu以为他羽生结弦没有这玩意儿？
isu到底在包庇谁？
jsf是否又能择的干净？
自下药事件之后，羽生结弦就再也没有喝过已开封的水。而为了避免浪费，他一直都在喝小瓶装的水，喝完即扔，一劳永逸。
不得不感慨，小瓶装真是一项人性化的伟大发明。
因为isu的嘱咐以及羽生结弦方的考虑，这件事并没有告知大众，知情的人自然也就少之又少。
从回忆中拉回，羽生结弦看着眼前这个尾巴快要翘上天的助理，眸色逐渐变暗。
他当然知道陈展口中的“老大”指的是谁。
对于他来说，了解他的人可以分为三类。
一类是家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很多习惯彼此熟知也是司空见惯了。
还有一类是同事，ana花滑部门那些工作人员常年跟随他奔波于各个赛事，熟悉自己也是应该的。
最后一类是粉丝，当然也包括私生粉，他们的目光常年追随自己，多少还是会了解自己的，比如他英语不太好，又比如他喜欢金黄色。
只是自己喜欢喝小瓶水这个怪癖一直都很隐蔽，也从未在任何访谈中提及过，所以按照常理来说，除了前面两类人，连第三类都应该是没有机会得知的。
那么问题来了。
温斯颜到底属于哪一类？
“你不休息一会儿吗？”午饭过后，羽生结弦路过a室的时候，看到女生坐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喝水，鬼使神差地站在门口问了一句。
女生抬眸，那双小鹿般的眼睛正对上了他投出的好奇视线，看的他心头一怔。
“我没有午休的习惯。倒是羽生桑，怎么不去休息室休息一会儿呢。”温斯颜一如既往地客套。
“我可以进来参观一下温桑的办公室吗？”他不答反问。
“当然欢迎，请进。不过我这没什么有趣的东西。”温斯颜说着站起身，从储物箱里掏出一瓶350ml的纯净水递给了他，“就不给羽生桑泡咖啡啦。”
羽生结弦的视线在那瓶怡宝上短暂停留后，感谢着双手接过。他一边看着展示柜上排列的整整齐齐的车模，一边“不经意地”地发问：“温桑喜欢喝小瓶装的水吗？”
“还好啦，我只是觉得它便携，而且可以一口气喝完，不会造成浪费。”
“啊，好多车模，温桑很喜欢车吗？”看女生回答地如此坦然，他不好再问什么，只好找新的话题，露出一副被那排车模吸引了去的样子。
“嗯……我喜欢收集各种汽车模型，就像羽生桑会收集各种耳机一样。”
“欸？还好啦，我也没有收集那么多……”被人当面吐槽自己的癖好，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不同的耳机有什么区别呢？我在访谈中看你曾经说过，它们会应用于不同的场合呢。”
问耳机？这事他在行啊。看着女生略显迷惑的神情，他的精神更是为之一振。
“不同种类的耳机有不同的针对性。拿运动耳机而言，虽然没有那么好的听感，但相比一般的耳机，有很好的佩戴牢固度，同时在防水方面也做的很好。”
“游戏耳机的话，除了听感，不仅仅是外表炫酷，还可以增强麦克风拾音效果和多声道音效。”
“我主要是戴蓝牙耳机，不同的蓝牙耳机有不同的佩戴体验，有入耳、半入耳、外挂式，外挂式又分为颈挂式、头戴式、后挂式和耳挂式。”
“入耳式小巧轻便，音质也有保障，降噪效果明显，但对耳朵有挤压感，我只有在飞机起飞时佩戴，为的是阻挡引擎的声音；外挂式主要用于运动，但是不够小巧方便，我在比赛上场前的热身时一般戴这种；半入耳式……”
男生面对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滔滔不绝，两只丹凤眼也更加的炯炯有神。温斯颜这回也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仙台话痨的实力。
直到陈展来送资料，敲门声打断了羽生结弦，他才幡然醒悟，话题怎么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自己的身上。要说自己面对媒体打太极的本事应该是不小了吧，怎么就轻易地，被带偏了呢。
可他明明是奔着小瓶水的话题去的！
羽生结弦拧开瓶盖，喝了两口水，而后继续“不经意地”说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和陈桑聊天，他说是温桑特别嘱咐，要给我小瓶装的可乐。温桑实在是太贴心啦。”
自羽生结弦一进来就在找各种话题，温斯颜纵使再糊涂，此时此刻也算是明白了，他在等她一个解释，一个关于小瓶水的解释。
“这个啊，我是考虑到羽生桑的特殊身份。”看到对方露出的疑惑神情，温斯颜继续解释道：“羽生桑是国宝呀，在接待时一定要万分小心呢，未开封的小瓶装相比开封的加冰可乐，安全系数会高很多。”
“但是我们也并没有真的区别对待其他项目成员哦，订餐前我已经问过胜村桑，他们的选择是麦当劳套餐里的大杯加冰可乐。”
他感觉逻辑好像通了，又好像没通。
而且，为什么没人问他要不要喝大杯的加冰可乐？
他可是能把一大杯可乐直接炫完的人！
羽生结弦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冷静地回想着来今天的事情。小瓶水事件要说是巧合，他真的不信。那么除此之外，就只剩一个解释了。
温斯颜不仅仅是自己的粉丝，还是一个私生粉。不然她绝对不会知道自己喝小瓶水的习惯。
（私生粉：网络用语中指侵犯偶像的私生活及工作的粉丝，以侵犯偶像隐私，通过偷窥，跟踪，偷拍等极端形式，了解偶像私人生活的一举一动为荣。）
长相那么可爱耐看，性格那么温柔体贴，工作那么专注认真，而且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教授了，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去当不道德的私生粉了呢。
谁能相信她会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呢？要不是他机警敏感，真的也会被这个女生给骗了吧。
要说私生粉，他最近遇见的确实有点频繁。前不久就刚遇到了一个脑子不太正常的私生粉，不仅违背粉丝们的“仙台法则”，还扮成冰墩墩的样子直接找到了冰场，硬生生耽误了自己那晚的上冰练习。哦对了，她还假扮表妹日和酱，她甚至还知道他家门锁的密码！太可怕了。
不要问他羽生结弦为什么会知道“仙台法则”，拜托，人家只有27岁耶，也是8g冲浪达人好吗。
（仙台法则：在羽生结弦的家乡仙台，人们遵守“看到他也装作没看到”的法则，别人问起也会小心保护他的隐私。）
不过他现在倒是不怎么怀疑温斯颜就是那只日本在逃墩了。毕竟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教授的人，做不出那么脑残的事。
此刻在他眼里：
温斯颜=精明+外表可爱+性格温柔+工作认真+…+私生粉。
冰墩墩=脑残+私生粉。
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人家墩墩只是单纯地为了救你。
晚上本就是容易思绪爆炸的时间，他又不由地想到了更古早的事情。几年前，自己仅仅是去参加一个同学聚会，就被私生粉拍了。关键是那些爆出的照片根本就是断章取义，明明是一堆人在一起，却只拍了他和那个女同学。不仅如此，他们之间只是简单地聊天，就被媒体添油加醋地造谣成谈恋爱。最让人觉得荒谬的是，他们还变本加厉地造谣他让对方未婚先孕……
真是万恶的私生粉和不良媒体！
果然男孩子在外面要学会好好保护自己，他不自觉地把搭在腰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温斯颜简直就是披着绵羊外皮的大灰狼！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可另一方面，他又不敢完全断定温斯颜就是私生粉，因为还是缺少关键性的证据。一定是因为想到之前被造谣的事，所以才气愤过了头，好吧，他收回刚刚骂人的话。
温桑，对不住了。
因为在床上来回翻动，他的腿被被子缠住了，动弹不得。
“可恶！”
他使劲地挣开了被子的束缚，随后双腿夹住它，嗯，好舒服，这个姿势适合入睡。
5分钟之后，换为平躺。
温桑是私生粉吧。
15分钟之后，翻身。
温桑人很好啊，还给自己制作菜谱。
20分钟之后，平躺。
温桑难道真的是私生粉吗？
30分钟之后，去洗手间。
温桑开会的时候好美。
40分钟之后，打开了游戏机。
……
与此同时在自家床上躺着的温·金外败中·斯颜也在琢磨白天的事情。
如果四年前在平昌比赛的时候，他真的被下药了，那一定会更加注重入口的东西，尤其是在外面。加上以她对这位梦友的了解，本身又是个不喜欢浪费、不喜欢给别人造成麻烦的性子，那自然会钟情于小瓶装的饮料了。
当然，她也只是猜测而已。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不经意的一次试探（其实更多是出自对梦友本能的关心），竟然有了意外的收获。看羽生结弦白天的反应，他和小瓶水好像真的有渊源。
难道梦里发生的下药事件是真的？
没被爆出来可能是怕带来不好的影响？
难道他真的喜欢喝小瓶装的水？
如果真的是这样，加上之前的地震事件，她可就是第二次“梦境照进现实”了。
或许，不妨再大胆猜想一下？她的每次梦境，会不会都真实发生了呢？
如果想一探究竟，还要继续想办法去找那位梦友证实，关键还不能让人家有所察觉。
“哎呀好烦。”女生挠了挠头，什么都是猜想，一点实际的证据都没有，真的是太讨厌了。
她睡前就不该想事情的！
退！退！退！
今晚对于心事重重的二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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