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太屋赌坊

　　小五本是在监狱看守囚犯的狱吏，如今他却被上司调派来停尸房看守尸体。他和他的孪生兄弟小六，二人轮流换班看守尸体。小六也是狱吏，这一对孪生兄弟承袭了他们父亲的行业，他们的父亲是一名有有着四十年当差经验的狱吏，却不幸在今年早些时候过世。

　　这一对孪生兄弟，到今年已有四十岁了，和别的挛生兄弟不同的是，他们二人的相貌长得却是一点也不相像。小五体型较为瘦弱，小六肥头大耳，身体壮硕。小五娶了城北豆腐坊方老板的闺女，小六娶了城南码头李船家的女儿。二人也有着同样的爱好，他们都很好赌，他们在监狱多年当差所赚得的银两，多数已奉送给江川县城最大的赌坊，太屋赌坊。

　　小五值守夜班，今晚是他看守尸体的第二晚，以前是值守牢房，现在是看守尸体。当然，尸体比囚犯安静，到得下半夜，他就可以偷懒睡觉了。事实上，值守牢犯的时候，他也偷懒睡觉的，只是在牢房睡不安稳，那些囚犯一个晚上只会吵闹个不停，没完没了。现在调派来看守尸体，倒是落得个美差，安安静静一觉倒也睡到天亮。

　　下半夜，小五坐在验尸房外的椅子上打盹，然而睡了没有多久，就被一个人摇醒了，此人正是小六。

　　小五刚开始还以为小六摇醒自己是来接班，但是抬头一看外面天色，月亮还挂在那夜空，就知道不是了。

　　“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小五问道。

　　小六面有难色，也没有回答，小五看得出来他是赌钱输光了，说道：“你又赌输了。”

　　小六只是点点头，小五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他是来找自己借钱来了，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些银票给了小六。他们兄弟二人其实经常这样，谁输了钱，就会找对方借，以此填补缺口。

　　小六拿了银票就走了，想来也是继续去赌钱。。

　　小五坐在那停尸房前，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小六这一来，也将他弄得心痒痒的，那是他的赌瘾发作了。

　　他的脑子里有两种声音在争吵，一个声音在他脑海回响：“现在是值班时间，不行不行。”

　　另外一个声音又仿佛说：“尸体又不会自己跑掉，谁又会来偷一具尸体呢，再说只要锁好门就是了。”

　　最终，后者战胜了前者。

　　太屋赌坊，江川县城最大的赌场，也是这县城里唯一正式运作的赌场，赌坊运作时间一般是从中午到第二天早上。没有人知道赌场幕后的老板是谁，也没有人知道这幕后老板一天赚了多少钱。人们都只是猜想他的来头一定不小。对于这位幕后老板的传说故事，在这江川县可是传得出神入化，甚至传到了附近县城。但要是问起他们，谁曾真正见过赌场老板吗，可能没有一个人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

　　赌场里的崔管事，是这些赌徒能说出来的赌场权力最大的老大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会说他是赌场的老板。崔管事留有八字须，脸型瘦削，五十多岁，瘦瘦的身材，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赌场的后堂，只是偶尔到外厅巡视一番便又返回内堂。

　　小五一进赌场，就已看到他的兄弟在最里面一张赌桌上跟着众人齐声吼着，看他的兴致的劲头，小五便知道他一定是赢回了一些本金。小五也没有去和小六打招呼，自行找了一张赌桌，开始下赌注。

　　他们兄弟二人都是这个赌场的熟客，几乎每十天便有五六天都会来这里赌钱，和赌场里大部分的熟客都打个照面。然而，来这赌场里赌钱的大部分都是一些路过此地的游客和商人，他们个个都想在这个赌场里碰碰运气。赌场里很多人小五是没有见过的，所以大多也不认识。

　　赌坊的伙计，双手摇着骰子，骰子在骰盅里相互撞击着。赌徒们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盯着伙计摇甩的骰盅。伙计将骰盅放在台面上，骰子还在骰盅里来回碰撞，等待停止撞击后，伙计揭开盅盖，是“五五六”，伙计喊道：“五五六”。然后将押在台面上的赌注一一清帐，赢的赔钱，输的收钱，真的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赌坊内不乏有许多不是赌钱之人，他们都是各大钱庄来此放贷的人，专门借钱给那些运气不好的输钱者，以此收取高额利息。

　　小五今晚的运气还算不错，几轮下来便赢了不少，心里盘算着该收手了。但是看着赌坊伙计重新开局，摇着骰盅，手又痒痒了，心里默念着，就下最后一注，无论输赢都不玩了。于是便又押注，这一轮开局，他又赢了。

　　他来到小六这一桌，对小六说，该回家睡觉了。小六说这天还没亮，再玩几局。其实赌坊是封闭式的，根本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赌坊，就似乎已经失去了时间观念，只有输赢。一旦沉迷于此，就只有赢钱时的快感和输钱时的失落。一个人要是真的赌得忘乎所以了，他的头脑里就只有骰子开出来的大或小了。

　　小五也知道，一个人要是沉迷于赌局，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要再玩几把。而再玩几把的意思就是不到输光最后一个子，是不会离开赌坊的。对于有些人来说，就算是输光了，也会连番向那些钱庄放贷的伙计以高息借钱，直到输得连伙计也不敢借钱给你，你才被逼着离开赌场。

　　小五知道劝不动小六，只好自个儿出了赌坊，回去接着值班。路过离赌坊不远处的一家早点食摊，停住了脚步，找张椅子坐了下来。食摊的老板姓张，人们都叫他张大爷。张大爷早已生好炉火，在那油锅里炸着油条。

　　他见小五坐了下来，就说：“差爷，今天要点什么？”

　　小五也是这食摊的熟客，也可以说赌坊的赌客都是这儿的熟客，张大爷的食摊就是依赖于太屋赌坊而生存，赌坊里的赌客也是他的客源。张大爷认识小五，也知道他是看守牢房的狱吏。

　　小五说：“来一碗牛肉面。”

　　张大爷说；“好的，差爷先等一会。”

　　小五又说：“先给我一碗豆浆，一根油条下下肚。”

　　“好的，这就来。”张大爷说完，就端来了一碗豆浆，放在小五的桌上，接着又用碟子装好一根油条，放在小五面前。

　　“张大爷，怎么这一两天没有见着您闺女来此帮忙啊？”小五用筷子夹着油条，边吃边说。　　

　　张大爷在那里弄着面条，说道：“小女这两天染上风寒，在家养病。”

　　小五说道：“这赌坊现在生意这么好，出来吃早点也多，您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还好吧，手脚快一点还是应付得来的。”张大爷呵呵笑道。

　　小五也不跟他寒喧了，喝着豆浆，看看天色还未亮，其他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从赌坊里出来的赌客，自己在赌坊也和他们打个照面，却不认识。小五心想，大概是从外地来的客商吧。

　　张大爷将煮好的牛肉面端到小五面前说：“差爷，你的牛肉面，请慢用。”转而走开了。

　　其他桌有两个客人吃完付钱便走了。

　　小五吃着牛肉面，还没吃完小六也过来了，见着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小五猜到他赢了。

　　小六坐了下来，对张大爷说：“张大爷，给我也来一碗牛肉面。”

　　张大爷应了一声，道：“好的，差爷。”

　　小六拿出一些钱还给了小五，小五收下了。

　　小五说：“这回赢了不少钱吧。”

　　小六说：“只是将之前输的给赢回来了。”

　　小五说：“这样也好啊。”

　　小六说：“本来赢得更多的，怪只怪自己没有及时收手。”

　　小五说：“没有输就好了。”

　　小六说：“你没去值班，不会有什么事吧？”

　　小五说：“放心，能有什么事，谁会去打一具尸体的主意呢？”

　　小六说：“这倒也是。”

　　小五说：“再说了，我还锁着呢。”说完，拍了拍腰下的钥匙。

　　小六说：“你呢？你赢了吧？”

　　小五说：“赢了一点而已。”

　　小六说：“真有你的，值班也敢去赌钱。”

　　小五说：“大半夜的，谁会知道。”

　　这时，张大爷已将牛肉面端了过来，小六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敢情是只顾着赌钱，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肚子早已饿了，再难下咽的饭菜，现在也会让他一口气全吞了下去。没多少功夫，一碗面就给他吃光了。他又要了油条和豆浆，张大爷给他送来，他也咕噜咕噜几下就吃喝完了。

　　然后对小五说：“我也不回去睡觉了，跟你一起去停尸房吧。”说完付钱给张大爷，连小五的账也一起付了。

　　二人走过几条街道，便到了停尸房，来到门前，小五脸色突然变了，这门锁居然开启了。


　　(https://www.tyvxw.cc/ty185219/3086201.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