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丑
蓄谋已久自然是躲闪不及。
如果说徐刚要抢他脖子上挂着的东西他还有所防备,躲闪及时,那么姜玉伸手去抢时,就是真的毫无防备了。
姜玉的个子小,动作却格外迅速,瞄准细绳下手极快,就那么用力一拽,谭四月只觉得后脖子一紧。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等反应过来时,脖子上挂着的链头已经掉落在地上了。
绳子被扯断了,他脑中的神经似乎也断了个彻底,一下子他便头脑空白,一种强大的无力感向他袭来,将他紧紧包裹,闷的他快要窒息。
看见地上的拉链头,姜玉的手僵在原地,众人也都愣住了。
想过任何东西,唯独没想过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拉链头。
诡异的沉默后骤然响起众人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去,居然是个拉链头!”
“震惊我三百年了啊哈哈哈哈哈哈,什么癖好啊!”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会有人藏这种东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学人精吧你,学姜玉学得太离谱了吧,她戴玉,你戴拉链头,笑死我了。”
“就是啊,活了这么久,头一回见人把拉链头挂脖子上。”
……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姜玉浅浅地翘了翘嘴角。
谭四月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解释不了,也没什么可解释的,因为他确确实实是把一个拉链头挂在脖子上,精心保护着。
旁观者恐怕没有办法理解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真心。
他的嘴唇微微泛白,额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心慌。
不是羞耻的心慌,是秘密被撞破,没有安全感的心慌。
他缓缓蹲下身,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拾起链头,吹了吹上面的杂尘,紧紧握在手中。
链头触及到皮肤的一刹那,有刺骨的冰凉直击他的心脏,但他的血液像是被煮沸了一样,奔腾滚烫,链头受到影响,逐渐与他灼热的体温融合在一起。
他静静地听着众人的嘲笑,没有动作,紧握的拳头在颤抖。
血肉之躯的他被骂得遍体鳞伤,但坚硬冰冷的链头被他护得极好。
众人还在嘲笑他,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们打断,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教室门口,谭四月听见敲门声也下意识地抬头。
“报告!是这样的,今天是我们班卫生值周,我在东门花坛边捡到了这个,看着挺眼熟的,应该是你们班一个女同学的吧。”
一个男生站在门口,左手拿着扫把,可能是注意到了二十二班奇怪的氛围,他一边说话一边好奇地往教室里边张望。
也是,一群人围着一个人大笑,谁看了不好奇。
大家没空去理会他的举动,因为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被他右手手指上吊着的吊坠给吸引住了。
是一块成色极好的玉坠。
姜玉最先反应过来,大步冲向门口,伸手就要拿玉坠。
门口站着的男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姜玉抓了个空,她站在原地,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地看着男生。
“你的?”男生挑了挑眉。
姜玉的脸急得通红,最重要的东西就在眼前,却不能拿过来,她怎么能不着急,虽然她讨厌谭四月,是想让他背上偷玉坠的骂名,但玉坠是真的掉了,她也是真的着急,男生这么问了,她自然点头如捣蒜。
“我的我的,是我的。”
“你叫什么?”男生又问道。
“姜玉,玉坠的玉,同学,你能还给我吗?这个真的是我的。”
“成绩优异颈上坠玉,二十二班名叫姜玉。”男生小声地念了一遍,然后点点头,“那就没错了,给你。”
男生将玉坠递给了姜玉。
玉坠即使掉在了花坛里,沾上了泥土,仍然掩盖不住它本身的温润美感。
瓷白细腻,荧荧泛绿,成色极好,玉中上品。
姜玉不停地摸着玉坠,失而复得的狂喜快要将她冲昏,她的表情有些癫狂,看着有些瘆人。
“那行,物归原主,我就先走了。”
男生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等姜玉的心情平复过来后,她缓缓转身,大家的表情都很僵硬,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谭四月眼神涣散,漆黑的眸子一片死气,毫无生机,他没动,只是幽幽地盯着姜玉手中的玉坠。
姜玉只觉得心慌,避开谭四月的视线,将玉坠紧紧攥在手心里,迈着僵硬的步子回到自己的座位。
“大家都别愣着了,既然玉找着了,就赶紧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早读。”班长拍了拍手,组织大家开始早读。
一个男生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着:“既然没拿姜玉的玉坠,那他为什么不说啊。”
他旁边的一个男生也跟着说道:“就是啊,没拿就解释一下呗,浪费大家的时间。”
谭四月满脸煞气,他冷冷地盯着那两个男生的背影。
他的听力一向很好。
我没解释吗?
你们听了吗?
多的话他已经不想再说了,他太累了。
一整天他都是趴在桌子上过去的。
放学了,他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书包,将书包里的一个小暗袋打开,拿出里面的拉链头,轻轻地戴在脖颈处。
回到家里,他放轻动作,换完了鞋,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拿出一张纸,将纸展平,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不完整的彩铅,那是谭婉秋的彩铅,还剩大半盒,谭婉秋为了换新的,直接扔了,谭四月看见还有大半盒,扔了可惜,就偷偷地捡起来留下了。
他拿出天蓝色的彩铅,不停地在白纸上划动着,神色专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画蓝天。
没有太阳,没有白云,只是纯粹的一片蓝天。
他还没涂完,房门被敲了一下。
“吃饭。”孙蕾的声音不大。
谭四月马上将画纸和彩铅收了起来,去到饭桌。
“妈,你多吃点这个,你最近瘦了好多。”
“我不饿,婉秋,你多吃点。”
谭四月只是不停地扒饭,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这母子情深的画面,他莲菜都不怎么夹,只是闷头扒饭。
“爸……爸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谭婉秋小心翼翼地问道。
谭四月的动作一顿,眸子垂着。
“差不多了。”孙蕾望着桌子上的一盘菜出神。
“婉秋,明天你就接着去上学吧。”
孙蕾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谭婉秋。
谭婉秋除了那天去看了沈长风的演讲外,依然没去上学,在家里呆着,陪孙蕾。
“妈,爸刚走,我想再多陪陪你。”
谭婉秋挽起孙蕾的胳膊。
“不,婉秋,你爸走了,我唯一的依靠就是你了,你要好好读书,读好了书,咱娘两个就有出路了。”
孙蕾说着说着流下来泪,谭婉秋轻轻拭去孙蕾的眼泪,自己的眼眶也泛起酸意。
“好,我会好好读书,妈,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爸走后,你有多伤心。”
母女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坐在对面的谭四月有些坐不住了,把碗里的白米饭大口大口扒进嘴里,一口菜没夹,起身回房。
孙蕾白了他一眼,又接着和谭婉秋互诉情深了。
饭刚咽下去,一到房里,谭四月就开始干呕。
应该是光吃饭不吃菜有点顶着了。
他将饭前没画完的蓝天拿了起来,凝视了片刻,又看向窗外。
夜色渐深,黑沉沉的夜空有几颗闪烁的星子,谭四月静静望着,随后将画蓝天的那张画纸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学校里不受待见,家里气氛难受。
谭四月仰首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
中考倒计时。
“同学们啊,中考,是我们的人生当中一个很重要的阶段,中考考好了,我们的未来就亮了一半,所以,我们要努力学习,认真冲刺中考!”
“中考能改变我们的命运啊,我们一定要牢牢抓住中考这根改变我们命运的稻草,奋力一博,我相信,同学们,你们的未来一定光芒万丈!”
……
谭四月坐在台下,在一众热血沸腾的面孔中有些格格不入,他眼睛微眯,昏昏欲睡,明明是给谭四月他们这届学生做中考前动员,谭四月却一副完全不关己事的状态。
他满脑子都是:
早上起早了。
我好困。
领导讲话好大声。
我要睡觉。
他们好吵。
时间过得确实很快,再过三天谭四月就要中考了。
老实说,他对中考仍然没有什么概念,中考对于他来说,就是众多普通考试中的某一场,无所谓结果,混过去就行,还不用上课。
他认为自己就跟别人说的一样,是个差生,而个想法也是差生的一贯想法。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同学们,祝愿你们蟾宫折桂,中考大捷!”
“蟾宫折桂!中考大捷!”
“蟾宫折桂!中考大捷!”
……
底下的同学也兴奋起来了,热血沸腾的,举着手跟着领导大声吼了起来。
谭四月一脸茫然,身体僵硬,看了看四周。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谭四月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句话,看着旁边兴奋得跳起来的同学,他的嘴角抽了抽。
熬过了考前动员,回到教室,同学们做题的做题,看书的看书,记单词的记单词,谭四月有些格格不入,想了半天,他掏出一个本子。
一个封面有些褶皱,纸页有些泛黄的本子。
里面的字很工整,看得出来写的人很用心。
内容是沈长风那天演讲所分享的学习方法。
那天谭婉秋把谭四月的本子拿去后,谭四月又跟谭婉秋求了很久,受了不少嘲讽,才把本子借过来,换了一个干净的本子将原本子上的内容重新誊抄了一遍。
谭四月拄着脑袋,看着他早已能倒背如流的内容。
看着看着就走了神,他的思绪飘啊飘,飘到了和沈长风初见的那天。
“咳咳!”
谭四月猛地一惊,一脸错愕地抬头。
“谭四月啊谭四月,你脑壳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啊,都什么时候了,啊?你回头看看后黑板上的倒计时,还剩几天?三天了!你应该抓住这宝贵的时间好好复习,发什么呆啊!”
邓构史的声音不小,在落针可闻的班级里骤然响起,着实有些躁人。
谭四月的眉头轻轻皱了皱。
“呀呵!还跟我甩脸子?你看看你自己什么态度,就你这样的学生我见多了,知道自己没学什么东西,就破罐子破摔了,你这样的人啊,就不配上高中,参加什么中考啊,赶紧滚去工地搬砖吧!”
邓构史训着谭四月,同学们听见了没绷住笑了起来。
听到同学们的笑声,邓构史越说越起劲。
“我看人还蛮准的,你这种人,去搬砖绝对是工地一哥!”
同学们的笑声更大了。
“我哪种人?”
谭四月撩起眼皮,静静地看向邓构史,眸子里没有什么情绪。
“你问我?行,那我就告诉你。”
“你。”
“谭四月。”
“废人。”
邓构史说完,原以为谭四月多少会有点愤怒的,没想到谭四月的情绪没有一丝波澜,依然是静静地盯着他,随即垂下视线,接着看自己的本子。
邓构史呆在原地,尴尬地耸了耸鼻子。
他刚转身,就听见背后传来声音。
“在学生马上就要面临中考的重要关头,否定学生,打击学生,这样的老师也挺失败的。”
“邓老师,你当老师似乎不太行,不过,给我当工友倒挺合适的。”
说完,谭四月轻笑了一声。
邓构史怒火中烧,回头瞪着谭四月。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谭四月头都没抬,依然垂着眸子盯着本子。
“我说的话是有些过分了,邓老师年纪大,还请多多包涵。不过邓老师说的话过分了,我年纪下,没那个气度,包涵不了。”
邓构史一听这话,脸都气歪了,奈何谭四月根本没给他反击的机会。
“再者,说了就是说了,没什么敢不敢的,你指出我发呆走神的问题我可以不说什么,但如果你说的话太过分。”
“我是人,我不忍着。”
说罢,谭四月合上本子,对上邓构史愤怒的视线,翘了翘嘴角。
“老师,别歪脸了,眼镜都要掉了,扶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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