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余念心一颤,恍惚间脸上热意翻涌,性子里的反骨莫名其妙无影无踪。她支支吾吾了几声,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最后几乎是逃跑一般离开他家的。
他是怎么说得出那样的话的?
太不像他了。
林娟和余肃明正在给家里贴春联,忽然间自家女儿像一阵风直接跑进了家里,愣是让他们两个停下了动作。
余肃明手里拿着春联的一角,盯着余念身影看了一瞬:“念念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想做什么。”林娟皱着眉头,说着拍了他的后背一把,“你也是的。她那几个朋友都不是什么好学生,你还把她放出去去找他们。”
余肃明摇摇头:“念念大了,你别太管着她。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林娟的唇角不自觉朝下压了压,他这话和王群老师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可是明明她只是关心念念,想让念念变得更好而已啊!
怎么就成了管得太严呢?
她忍着眼眶的酸意,冷哼了声:“你看她这学期考得那么差,我愣是一句没过问她。我这还叫管着她啊?”
“好了,别想了。贴对联了。”余肃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等念念长大了,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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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午后的光线好像特别好,暖融融地铺陈在房间里。余念走后,陈驰慢慢地拆开礼盒的包装,看到里面躺着支银色钢笔,不禁轻哂了声,思绪却飘回了上个月前王群老师与他说的话——
“你觉得你的同桌怎么样?”
“挺好的。”
“我也这么觉得,我带了这么多年学生,能看得出来谁是好苗子。我之前和余念同学家长聊过,大概知道了些她的家庭情况。其实也就是她家长总是用老一套观念去压迫她,她估计也在叛逆期,于是就养成了这样的性格。但她这样下去,我不好说她的前途会不会被毁掉,但是挫折肯定是要多出不少来的。依我看,她不太容易听她家里人的话的。你们既然愿意做同桌,你成绩又这么好,要是能在关键时刻拉她一把,她或许就变了呢?当然你也可以当作是老师的私心,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前程似锦呢?”
“……”
回忆收回,陈驰瞳眸一闪,把玩着手里的钢笔,舌尖触了触齿根,轻嗤了声,有点意外他怎么就把老师的话上心了呢?
只是还不等他想明白,忽然间外面的门铃声又响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笔就去开了门,一开门就和门外人的视线对上。
但他却没有及时让来人进来,只是沉默地望着对方。
还是陈丰不自然地笑了下,操着把厚重的嗓音说:“阿驰,不请爷爷进去坐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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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驰自然不会无情到不让陈丰进门,替陈丰倒了杯茶之后,就坐在他对面,等着他开口。
那边陈丰抬手接过纸杯,坐在板凳上,思忖了片刻后笑道:“阿驰啊,我听说你这次期末考试又考了年级第一,心里特别高兴,给你带了些东西。”
身后的管家刘敬闻声,立刻将手里捧着的几个礼盒搁在了桌边,附和着说:“小少爷,这些都是陈老仔细为你挑的。”
陈驰哪能听不出这是陈丰没话找话说,皱了皱眉头,并不在意这些。可他同时也很清楚若是为了这点小事,只怕爷爷不会不遵守他和陈家之间的约定——
他不想见到陈家任何一个人。
因为除了陈令扬,陈家的其他人在对待他妈妈的问题上其实都是残忍的旁观者。
可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心底终究也是放不下爷爷的。
“这些不用。”陈驰看着陈丰,“我只想知道您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陈丰料到陈驰会这么说,也没觉得诧异,只摆了摆手,让刘敬出去等待,才缓缓开口:“爷爷年纪大了,也不愿再恪守那些教条的东西了,只想在最后这几年啊!自己能活得舒服一点。”
陈驰眼微沉,可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面对爷爷,他总是少了分无畏张扬的。
“令扬的事,爷爷要和你说对不起,让你受到伤害了。我也没想到他现在已经任性到狠毒了。”
陈驰摇摇头,坦坦荡荡地看着陈丰:“您不用说对不起,这和您无关。我也从来没有怪过您。假如没有您,这些年只凭我一个人,可能也很难坚持下来。但我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让陈令扬带我回陈家。”
“是我自己的私心在作祟。华丰现在其实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景气了,若是再交到令扬手里,势必会衰败。”陈丰说得艰难,“也是我拉不下老脸去求你,况且,我也希望你和令扬的关系能缓和一些。可是我却忘了,这根本就没有一丝缓和的生机。是爷爷错了。”
陈驰匪夷所思地盯着陈丰的脸,没想到爷爷还打着这样的主意,一瞬间居然讥笑了起来:“那您还是真不了解我啊!”
他和陈令扬永远形同水火,永不相融。
就算哪天陈令扬良心回头,他也永远不会原谅的。
陈丰听着这嘲讽般的话语,心口像是被刺了一把锋利的刀,但他还是得要把自己今天来的真正目的说出来:“爷爷知道你恨陈家毁了你母亲,但是如果你能在未来接手华丰……你天资好,就能很快地凌驾于令扬,更不需要担心其他。你和你的母亲都能很快有一个好的未来,甚至不需要你再花费时间拼搏。”
这些话说的着实是在陈驰意料之外了。
不过陈丰跳过儿子辈,想把自己多年创办的企业直接交给孙子辈,也正说明了他对陈令扬非常失望了。
这么香的一个馍馍,可陈驰依旧不屑,淡然地望入陈丰有点浑浊的眼眸:“您因什么觉得我还会碰陈家的东西?您难道忘了,我妈妈之前是怎样活在陈家的?而我也曾被陈令扬打成什么样了——”
陈丰瞬间像是枯萎的花草树木,半点精气神都没有了,微垂着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我依旧希望你能考虑。华丰至今为止,陈令扬没有接手过,它是干净的。如果你日后改变主意了,只要我还在,我会手把手教你。等我驾鹤西去了,到时候你想做什么都行。”
陈驰面无表情,唇一掀:“要是我做的第一件事是让陈令扬去享受牢狱生活呢?”
“……我到底是令扬的亲生父亲,虎毒尚不食子。我下不去那个手,但是如果他罪有应得,我也不会插手。”陈丰艰难地说着,“凭我现在的身子骨还能撑几年,你好好考虑一下……爷爷始终……始终是欢迎你回家的。”
大过年的,陈驰也不想直接伤了老人的心,只淡漠着一张脸,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陈丰见陈驰没反应,只能在心底叹气,但好在这些话到底是说出来了。他不自然地呷了口茶水,亦不想再腆着老脸惹乖孙不快了,于是无奈地摆摆手便出去了。
意思是不用送他。
陈驰点头,可还是按着礼节将爷爷送出了门口,临走时还让刘敬将那些礼盒都拿回去。
原本也就是些他不太用得着的东西。
根本没必要收下。
没想到陈丰的面容上微微流露出了不解,心直口快地问道:“人小姑娘给你送东西,你就收?爷爷送的,就不要?”
陈驰的脸微微一沉。
“爷爷没有窥视你……只是我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陈丰连忙解释着。
他来的时候,正好瞧见那个女孩子跟着他的乖孙进了门,索性便在外面等一会。他深知陈驰如今是个偏冷的性子,也就没多想,估摸着是要说什么事情。况且,那个女生在陈驰家中的确没多久就出来了。
现在不论陈丰怎么说,陈驰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有点说不清楚的尴尬,又有点涩然。
大抵就是自己带女生回家,家里长辈看到了不说教他,反而跟他一个劲儿的道歉。
实在有点令人心绪复杂。
不过陈驰惯会用他那懒散的调子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勾了下唇,不紧不慢地对陈丰道:“我说了玩的,您还当真了?爷爷给的东西,孙儿哪有不收下的道理?不然不是浪费了您的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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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驰最后还是收下了那些东西。
外头风大了起来,陈丰被刘敬搀扶着,坐上了回程的车,细细品了下陈驰那时的反应,忽然有点醒悟过来,对着驾驶座上的刘敬道:“老刘,你有没有感觉阿驰有点奇怪?”
刘敬看了眼后视镜,笑了声,皱纹都显现了出来,回道:“陈老,不瞒您说,我年轻的时候,刚和我老婆谈恋爱就差点被我家里人发现了,当时的我啊,有点怕父母追根问底,就想尽了各种办法打马虎眼,总算才遮掩过去了。我感觉,小少爷刚刚那样做就有点这种味道了。不过,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单纯得很。小少爷成绩又这么出色,陈老不用担心。”
可不吗?
若是只是收下小姑娘的东西,不收下陈老的,不就代表他对小姑娘是特殊了的吗?
但到底还是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陈丰显然没想到这一层,可听着刘敬这么说着,讶异了瞬,感觉好像也有几分道理,但还是有点不信的。
阿驰什么性格,他到底也是知道些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藏着掖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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