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章
吃完饭后,周易还没有回来,隋猛陪着我在帐外走了走。
他开口道“苏小姐很喜欢军事?”。
我想了想“不能说喜欢,只能说是关注的多些”。
他笑起来“苏小姐谦虚了,阿斐说你是很不同的女子,你对时局的看法胜过许多迂腐的老古董,能有这样的见地,肯定不止关注这么简单”。
他说到陆斐的名字时,整个人瞬间温柔下来,连跳脱的性子都变得温和。
我如实道“阿斐才是极不同的女子,我不过是提前看过相关的文章,讨了个巧。阿斐却是实实在在的有此看法,她的看法领先时代许多”。
他垂眸“阿斐的确是个奇女子,她的存在打破了世俗对女子的偏见,兵法谋略魄力,天下没有几个人比得上她,若不是女子身份,天下早该有她姓名。实不相瞒,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被她惊艳了,满脑子都是天下竟有这般女子”。
凡俗庸人莫不想将女子困入宅院,将本来熠熠生辉的女子变成他们的附庸,剥夺她们的众多可能,还要谓之“礼”。隋猛却能看到陆斐的难得,把这份不同当做陆斐的珍贵,细心呵护。
我慢慢道“也许在阿斐眼中,隋将军也是很精彩的人”。
他看着天空中的明月,自嘲“萤光怎可同皓月争辉,只要能看到明月高悬于天空就够了”。
言外之意,他只要能看见她就好了。
我仰头和他一起望向天空的明月,慢慢道“会的,明月会永远高悬天空”。
明月会永远高悬于历史星空,照耀着民族复兴之路,不止是他,后来人都会知道她的璀璨与不凡。
他笑起来“谢谢你,苏小姐“。
我笑着没有回答,只是月亮好像又明了些。
晚风吹过,他似乎想起什么,慢慢道“苏小姐,不怕你笑话,我之前还想过阿斐这么好的人应该配世上最好的儿郎,还撮合过她和少帅”。
这……是能和我说的吗?
我鲠住。
他又道“那天我和少帅喝了许多酒,那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多的酒了,少帅都喝的晕晕乎乎的,但我还是很清醒。我拍着少帅的肩膀告诉他,我决定把阿斐托付给他了,让他一定要对阿斐好。我说了好一阵,但少帅只回了我一句话”。
“什么?”我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
隋猛平静道“他说我有病”。
我默默的关上了话匣子,不忍心告诉他,其实不止周易一个人这么觉得。
但我忍不住好奇,问到“可把喜欢的人拱手相让,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他垂眸“是,很痛苦。但和喜欢的人拥有幸福相比,这种痛苦我愿意忍受”。
我刚刚涌起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因为太喜欢,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幸福,即使拱手相让,把爱意深藏,也不后悔。
我不由的想,如果有一天我和他面临了同样的选择呢?
我是否会给出和他一样的答案?
无解。
我慢慢道“不会不甘心吗?”。
他的笑容有些苦涩“会啊,可是总不能阻止她身边出现在更好的人吧,和不甘心相比,我更希望她身边有更好的人”。
听到这句话,我忍不住的鼻酸,或许这就是爱的另一种方式。
晚上,周易匆匆来看了我一眼,和我说了一句“晚安”,就又去研讨奔袭天津的办法了。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我止不住的心疼,他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却要担负起如山的责任与压力。若是在现代,他此时的年纪还在象牙塔中未经风雨,乱世总是催人成长,夺去他的少年时光,逼迫他长大。
我一夜未眠,直到第二日他回来。
桌上早早摆上了两碗白粥,他坐在椅子上,身上还有外面的冷气,唇色较之以往也有些苍白。
他满目歉意“抱歉,没能顾得上你”。
我握住他的手,想把身上的温暖都给他,安慰道“忙过这几日就好了”。
他眼眶有些红“忙过这几日,我就带你去看天津城楼上的霞光万顷”。
他还一直记着十年前的承诺,带我去看生他养他之地的霞光万顷。
我看着他,温柔道“好”。
喝完粥,他困的极了,枕着桌子就睡过去了。我怕他着凉,蹑手蹑脚为他盖上一层毯子,阳光从帐外跑进来,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静谧而美好。我静静的看着他,好像只有这个时候他眉间化不尽的愁思才会消失。
没睡两个时辰,帐外就有人急切的呼喊着他的名字“少帅,不好了,少帅……”。
他从梦中惊醒,眼里还有惺忪睡意,我递了杯水给他“先喝杯水吧”
他接过水,揉了揉太阳穴“阿拟,我睡了多久?”。
我看了看怀表“不到两个时辰”。
他拿下身上的毯子“阿拟,想一起听吗?”。
我点了点头。
得到我确认的答复后,他才直起身子,变成不苟言笑的少帅,朝帐外道“进来说”。
来的人是一个我没有见过的士兵,他拿着一张报纸急匆匆道“少帅,师大头刊报说你被陆耀困在北平城了”。
周易接过报纸,沉思道“陆耀有回应吗?”。
士兵摇头“暂时没有”。
“隋猛和顾良呢?”。
士兵道“两位将军正在来的路上了”。
周易点头“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告诉两位将军我在这里等他们”。
士兵颔首“是”,就退了出去。
周易把报纸递给我“阿拟想看一看吗?”。
我微微点头。
周易就把报纸递给我,两份报纸的标题醒目《陆耀困少帅于北平城意欲何为?——华北局势大揭秘》《师红喜声讨陆耀》”。
“怎么会这样?”。
周易慢慢道“师红喜想借我囚于北平之名笼络军心,清洗第三军。同时消除东北军对他的隐患,只要我在陆耀手中,东北军就永远和他是友非敌,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可以联合东北军攻打北平城,把北平划入势力范围”。
我疑惑道“既然如此,陆耀为什么不否认?”。
周易解释道“陆耀不敢否认。陆耀投诚之事板上钉钉,若手中没有我这个把柄,第三军和东北军没有忌惮,随时可以形成合围之势将他困死在北平。只有手中有我,东北军才不会轻举妄动,所以即使是谣传,他也只能顺水推舟”。
打仗之事,还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两声齐刷刷的“少帅”响起,顾良和隋猛出现在了门口。
周易示意他们坐下,开门见山“你们怎么看?”。
顾良看了我一眼,缓慢开口“……我觉得这件事不是陆耀能想出来的手笔”。
周易觉察到了他的目光,一语双关道“但说无妨”。
顾良领会到周易的意思,抬眸“那篇文章是今早发表的,你刚刚离开北平城,报纸就紧随其后。而且隋猛说你们昨天晚上回来被陆耀跟了,他肯定知道你昨天晚上出了城,如果他有心发这个报纸,那么今天早上不会只有《师红喜声讨陆耀》这篇文章了,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师大头放的”。
隋猛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陆耀那个不太灵光的脑袋想不出这件事,况且从这份报纸获利最多的也不是他,师大头嫌疑更重。不过师大头是怎么知道北平城发生的这些事呢?他的探子不是都让我们给做了吗?”。
周易蹙眉“可能有第三方势力介入了”。
隋猛一拍脑袋“日本人”。
顾良摇头“不可能,师大头虽有野心,但父母兄弟都是死于八国联军屠华之时,他不可能和他们联手”。
隋猛慢慢道“那就是有人给师红喜报信了,而且这个人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掌握”。
顾良揉着眉心“不止如此,这个人要同时满足三个条件。一、师红喜不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而且对这个人有好感。二、陆耀忌惮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即使知道她的搞小动作也不敢敲打。。三、这个人是最近才出现在北平城的,否则我们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同时满足三个条件的人,天津城最近只有一个,我慢慢道“胡蝶”。
隋猛,顾良面露惊讶,尤其是隋猛不可置信道“那个明星”。
周易点头“是她”。
隋猛惊讶“怎么可能,一个沪上来的明星,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能量,我还以为她只是个美人”。
周易淡淡道“一个空有美貌的人,断然走不到她现在的位置,她能在血雨腥风的上海走出这样一条路来,绝不是普通人可以有的心志,以前我只觉得她非善类又有太多迷题,没想到现在直接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
隋猛蹙眉“那现在怎么办?”。
顾良抬眸“解铃还须系铃人”。
周易点头“她和师红喜关系匪浅,如果是她进天津城,师红喜大概不会阻拦”。
隋猛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让她带我们进天津城”。
周易慢慢道“是,我们的电台被毁,师红喜先发制人登报声讨,坐实了我在北平城,即使我现在出面澄清我没有被陆耀挟持,也只会越描越黑,间接坐实陆耀是怕东北军和第三军报复才胁迫我澄清。只有我实实在在的出现在第三军面前,他们才会相信我没有被挟持,师红喜清洗第三军的计划才会落空,我才能以天津为据点,下令东北军和第三军一起把陆耀困死在北平,拿回北平的控制权”。
隋猛表情凝重“我觉得不怎么样,才孤身出北平,你又要单刀赴天津,你是嫌活得太久了吗?”。
周易瞥了他一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隋猛白眼差点翻上天“不入虎穴,哪得早死”。
顾良适当的咳了一下,隋猛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您老身子骨强健,一百岁都能打虎。我说的是我,我早死,我早死”。
周易绝望抬头“你闭嘴……”。
顾良同情的看着隋猛“少帅,虽然他不正常,但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天津城虎狼环伺您不能去,……让我替您去吧,就当是报当年的一饭之恩”。
一饭之恩,顾良……
我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了,他是当年我和周易在周庄时接济过的那个小孩。
周易似乎看出了我内心的想法,慢慢道“我不去就是临阵脱逃,对不起为我苦守天津的兄弟。况且既然知是龙潭虎穴就断然没有让你替我闯的道理,阿良,我意已决”。
顾良颔首“少帅既意已决,我便与少帅同去”。
隋猛急忙道“还有我”。
周易沉默良久“阿良与我同去,阿猛镇守军中”。
隋猛不乐意道“为什么?抛头颅洒热血的事我也要去”。
周易认真道“你在,我们才没有后顾之忧”。
隋猛顿了顿,坚定道“好,我在城外为你们温酒,等你们凯旋”。
周易点头“一言为定”,随即看向顾良“……阿拟就是周佳”。
顾良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她是周佳姑娘?”。
周易慢慢道“她是周佳”。
顾良再三确认“你是周佳姑娘……”。
我点头“是”。
他眼眶迅速红了起来“真好,你还活着”。
真好,他也还活着,这个时代多了一个人记得周佳。
我抬眸“好久不见”。
“十年?”
我点头“十年”。
话音刚落,周易突然开口“顾将军,今日似乎还未训练”。
顾将军,我察觉到称呼异常的时候,隋猛已经摆好吃瓜的表情了。
顾良顿了顿,垂眸道“是”。
隋猛还欲说些什么,看到周易的表情瞬间怂了下去,揽住顾良的肩,故意拉长音调“顾将军,我与你同去”。
隋猛,人如其名,真的猛。
他们离开后,我笑着看向周易“怎么了,今天不太像三少爷啊”。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阿良对你有好感”。
我当场石化,我和顾良仅一面之缘,他怎么会对我有好感,不确定道“莫不是弄错了”。
周易避开我的视线“他最困难的时候,是你给了他一只烤鸡救了他的命,从那以后,他就一直想报这个恩情,这才投了我的门下”。
原来是吃醋了,怪不得他从来不在顾良面前叫我阿佳,一切都有迹可循。我喜欢这样鲜活生动的他,嬉笑怒骂随心而发,我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我笑起来,认真道“我拿烤鸡给他的时候,告诉过他烤鸡是你给他的,所以我并不算他的救命恩人。而且那时候他不过十三四的年纪,青春懵懂,说不准是弄混了感激和感情”。
他慢慢道“真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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