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收容

　　林江绪从地上捡取个镯子，捡得心惊肉跳。韩天成离去时一言不发，只是顺着雪玲的视线，盯着他看了一阵子。

　　没有谁比林江绪更了解韩天成，了解他的经历过往、心性手段、发展的潜能和前景，甚至未来可能遇到的小情缘。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林江绪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僵硬了起来，表情更是木然。

　　一个冲动鲁莽的人能成为主角，一路叱咤风云么？当然不可能。印象里韩天成并不冲动，也不莽撞，相反很有头脑。回想着韩天成的神色不由思忖，为什么他什么也不说，连一句狠话都没有。吃了亏，准备就这么算了么。不可能，那小眼神，分明是记在了心里，留待日后再收拾的节奏。

　　这么早就被主角惦记在心，真是糟糕啊。轻轻地拈着精巧的镯子，注视着韩天成师兄妹离去的背影，林江绪目光发散，神色木然，整个人流露出一种生无可恋的气质。黄昏的丛林，也异样地萧索。

　　雪玲镯子扔得决然，不知是为了师兄韩天成的伤，还是因为左言的羞辱，又或是林师兄的划清界限、冷面相待。大约都有着几分，有涩然也有心酸，情绪复杂至极，反而落不下泪来。既然已经知道不是一路人，又何必再有纠葛，她攒住衣袖的手略微用力，强忍住不再回头再看一眼。扶着自家师兄低声宽慰，渐渐远去了。

　　小娘子伤心眷念回首忍顾，林江绪失意落寞遥遥目送。左言打量一二，也有些不自在，胖胖的手指头蜷缩着，握了一握，不知道是该恭喜林师弟勾搭上了韩天成的师妹，还是应该恭喜林师弟甩开了韩天成的师妹。好像都有一种在人伤口上撒盐的意味，不妥当得很。

　　比拆人屋宇更糟糕的是毁人姻缘，叶晨风捂着伤处有心致歉，又忍不住暗自叹息，这两人间纵是有着几分情愫，也要被砸了个粉碎。

　　少年人对情一字还陌生得很，只在话本里见识过一二，总觉得有一种朦胧的美好，像云像雾，像游走的山风，即使存在也很飘渺，不能握在手心里。左言和叶晨风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了然。作为围观群众，对林江绪很同情，不知如何宽慰。

　　看看草地上这几位尽是鲜血淋漓，林江绪回过神来，也略略升起了一点同情之心。黄昏的余映中，一人横卧在地，似是昏迷。一人伤势很重，白衣染血，站也站不稳。左言扶着他，胖脸上神色沮丧，额头血迹未干，不时有鲜血渗出，却浑不在意，任其滚滚流下。

　　“左兄，这伤是不是要处理一下，我这儿有些伤药，你看看哪些能用。”草叶上挂着血珠，林江绪踩踏在上，朝着伤员们走了两步，温言出声。他一向谨慎，对自己的命运也不够自信，出门在外各类药物随身携带。送出了袖中的几只小瓷瓶，瓶身素白，上面印有药物的名称。

　　觉得这药瓶上的字迹有些眼熟，左言有些好奇林江绪为何会带了这么多药丸，也不多说，接过药道了谢，选了几种给身侧之人服下，又用酒水化开，敷于伤患处。酒味四溢，药香扑鼻，左言一边处理一边叹气，“这酒喝得丧气，差点栽在了这里，如果是平时，我们三揍一个韩天成轻松得很。今天这亏吃得真是说不出滋味，在外也说不得。”

　　不多时，伤势明显好转，只是行动仍有不便。左言捻起一丝药末放在鼻端闻了一闻，偏头向叶晨风笑道，“林兄这药不错，比我平时自己用的要好，品阶不低。叶兄伤重，没有十几天好不起来，有什么打算？”

　　风里带了凉意，酒醉的师兄弟经过一番运动发散，已沉睡不醒。林江绪心中微动，再没有比此刻更能感觉到，这里是修仙界，丹药之力神奇。

　　叶晨风伤口已经收敛，他试着向前走动，走是能走，却很难做到姿态如常。抬手用衣袖擦净了脸上耳后的血迹，神色懒散，垂着袖又抬眼笑道，“我这一身血污，回去还不知要惹来多少麻烦，不如找个地方躲上一躲，左兄可愿收留。”

　　林江绪打量着他，觉得这人哪怕如此狼狈也风采出众，只是战斗力不济了点。左言闻言意色踌躇，想到自家师傅，不由感到肉痛，于是期期艾艾地看着叶晨风，神色哀怨，示意无能为力。

　　叶晨风看了一笑，也不理他，转身向林江绪致谢，“今天是我等莽撞了，还好遇到了林兄，多谢。”又腆着脸问道，“在下叶晨风，林兄那儿可方便让我借住上几日。”

　　林江绪自然是不能拒绝。维持了一贯的谦和姿态，答应了下来，收容叶晨风暂避几天。领了一个，地上还躺着一个。横躺在地的是长青峰一个执事长老的弟子，师兄弟里排行第三，有一个师兄管束得严厉。

　　左言有些懊悔，对叶晨风说，“刘三这小子我送他回去吧，酒量太弱，喝酒时忘了叮嘱他少喝点。”本来就要送他回去，现在人已经昏睡，更不能丢下了。

　　相互道别之后，林江绪和叶晨风缓步慢行。左言背上刘三离去，且不提背着比扶着累了许多，更让人沮丧的是，本来是醉着送回去，现在是昏着送回去，定然不会有好的遭遇。

　　刘三的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多提。不过左言半路上停下来找了一处溪水，把自己和刘三洗了个干干净净，洗了头发，又搓揉衣服。洗好了挂在树枝上，在风里吹干，让血腥味散尽。好在刘三运气不错，打斗时一直被叶晨风护住，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叶晨风的重伤皆源于此。

　　林江绪给的丹药是好药，可是药香味太浓。左言走到半路才想到，小瓶子上的字迹和自家师傅的有点像，拿出来一看，不由庆幸。幸好之前处理自己的伤口时没有敷药，否则若是撞见了师傅简直一闻一个准。

　　他怕遮掩不住，又给两人身上淋了些酒水，一路走一路淋，快到了的时候，剩下的小半瓶都浇了上去。两十枚灵石一瓶的陈年好酒，就被糟蹋了个一干二净。

　　夜色迷蒙，站在石阶上等着的，隐隐可见，正是刘三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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