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尘埃落定（二）
最近安小白的日子颇不好过。秦陌一行去了龙宫已经快一个月了，早些日子还有断断续续的消息传来，那日她自噩梦中醒来，赶紧遣了暗卫去打探消息。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一向十分能干的暗卫这次却没能给她带去令人满意的好消息。
据永夜回报，龙宫那方已经全宫戒严，禁止外人出入了。这阵仗，哪怕安小白再不更事，也明白此时龙宫必定是发生了大事。接到消息的时候，安小白就慌了，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只觉浑身发软，手脚冰凉。
联系到那个似乎有所预兆的噩梦，她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
“夫人，少主和城主是有血脉联系的。如果城主真的有什么，少主是会有所感应的。但是您看，少主最近依然活蹦乱跳的，可见，城主无事。夫人还请放宽心！”
安小白看了一眼客厅正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看动漫的天天，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或许是因为从小长在秦陌身边的缘故，天天和一般的小孩子相比，虽然也是活泼调皮，但礼仪这方面真的做得是无可挑剔，不论何时见到他，他都是一副小绅士的样子。
尤其是此次来到人家，因为封印解除的关系，天天不仅外表有所变化，就连心智也变得格外成熟了些。自认为是个小大人的天天，更是变本加厉地严格要求自己。
想想，自从秦陌走后，孩子似乎已经很久不曾缠着她撒娇了。或许，他也察觉到了自己心情不好吧，所以小心翼翼地，生怕给自己添了麻烦。
细看，天天一直圆乎红润的脸颊似乎消瘦了好些，那和秦陌十分想似的轮廓显得更为分明。这会儿，明明是在看着他最喜欢的动漫新番，然而安小白却明显感觉到他有些蔫蔫的，似乎并没有望日那般兴奋。那看似不经意却每每朝自己这边偏头的动作，显然，天天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动漫上，而是在偷听他们的谈话吧。
自己这个做娘亲的，还真是失败，居然光顾着自己的心情，都没有注意到孩子的情绪。
安小白在心中暗自责怪自己，看向天天的眼神就更加柔和了几分。想了想，她忍不住唤了一声：“天天！”
天天刷地回过头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安小白，脸上带了些急切，但是他却懂事地并没有马上飞奔过来。因为早前安小白嘱咐过，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操心。
虽然他自认为父王走了，自己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但是，娘亲的话，他还是要听的。他一直知道，娘亲希望自己和普通的凡间孩子一样，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过来吧!”安小白朝天天招了招手，只觉得看着孩子，沉重的心情都松快了几分。
天天粲然一笑，冲天炮似的飞快地从沙发上弹跳气来，快活地朝安小白奔过去，一下子坐在了她身边。
看他那副毛躁的样子，哪里还有刚才的小绅士风度，安小白伸手抚了抚他因为快速奔跑而翘起来的几缕呆毛，笑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急躁呢？不怕永夜叔叔笑话你啊！”
虽然永夜是暗卫，但是安小白倒是并没有瞒着天天这件事。所有的暗卫，天天都是见过的，对永夜这个暗卫头领，天天就自是更不陌生。
朝永夜不好意思地一笑，天天唤了一声“永夜叔叔”，得到后者的一个严肃回礼。
“见过少主！”永夜板着一张棺材脸，一本正经道，“属下先告退了！”
卖萌再次失败！
暗卫们都是如此一板一眼的，天天早已经习惯了，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转而一把勾住自己娘亲的胳膊，亲昵地道：“娘亲，我错了！”说完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这种事情上演的次数多了，天天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一被自家娘亲教训就露出羞愧自惭模式，而是改为耍赖了。他知道，自家小娘亲最是心软，说归说，但是不会真的生他气的。
再则说，让她唠叨两句，能转移转移她的注意力也不错啊！
天天暗自得意自己的小盘算打得精，安小白倒是没有领会到他彩衣娱亲的一番苦心，却也没有继续说教下去。
“天天哪，娘亲最近都没时间陪你，你会怪娘亲吗？”
“当然不会啦！”
天天不假思索地答道。
安小白欣慰地摸了摸儿子的头，这孩子也太懂事了。
天天幸福地蹭了蹭安小白的掌心，那可爱的模样，活像一只爱娇的小猫咪，乖巧地收起了锐利的爪子，朝主人露出了毛茸茸的小肉垫。
“我可以保护娘亲的！”天天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什么？”
见安小白一副诧异地表情，天天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天天会保护娘亲的！”
安小白爱抚孩子头发的手一顿，愣了几秒钟，才蓦地反应过来孩子话里的意思，一颗心不禁又软又绵。这感觉就像吃了一大朵棉花糖吧，安小白突发奇想。
这几天安小白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是孩子天性敏感，她坐立不安的表现，应该尽数被天天看在了眼里。只是孩子很懂事，不想给大人增加麻烦，因此就算心里照样忐忑不安，他也没有打扰自己的母亲。现在，他是在说，爹地不在，我会负责保护你吧？
真是个懂事的乖孩子！
以前，天天不论说什么，都是“天天怎么”“天天怎么样”，而今，他却有意识地将这个有些幼稚的自称去掉了。
突然发现这一点，让安小白心里很是愧疚。
是他们这些大人没有给孩子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才让孩子被迫长大了！
“谢谢天天！不过，天天其实慢点长大也没关系，娘亲会保护天天的！爹地也很快就会回来的，娘亲向你保证！”
安小白恳切地看着天天，继续说：“到时候，我和爹爹一起带你去游乐园玩，好吗？”
最后这句话就纯属是和孩子开玩笑了，经过上一次的游乐园之行，她算是看出来了，天天其实并不怎么看得上凡间的那些所谓刺激好玩的游戏。
果然，天天听了安小白的话，俊秀的眉毛在额头皱成了一条大蚯蚓，明显不是很乐意的样子。他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撇了撇嘴，小声道：“娘亲，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吗？”
明明就是娘亲自己喜欢游乐园嘛！还非得说是陪自己！
安小白一听，笑了，正想说什么，她放在身边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
“陈悦，怎么了？”
这个时间，寝室的几个女孩子不是都在上自习吗？一大早的，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小白……”电话一接起，话筒里就传来陈悦急促而略带哭腔的喘息声，似乎刚刚进行了激烈运动。
“你歇口气，慢慢说！”安小白怀里的天天也好奇地睁大眼睛，凝神细听电话的内容。
“行行行，我马上来！”安小白神情突然大变，嗓子也不由自主地高了起来，冷不丁吓了她怀里的天天一跳。
“天天，于乐阿姨生病了，我得去看她。你待在家里乖乖的啊！”安小白放下手机，一边认真地对天天解释道，一边起身朝房间走去，打算去把包和银行卡拿上。
“娘亲，我也去！”天天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安小白的裙摆。电话里陈悦说的话他也听见了，说是于乐一大早突然莫名其妙地就昏迷，现在刚刚送进医院，可是医生现在还没查出问题。他们一群人担心得不得了，生怕于乐是得了什么绝症。这才找安小白，希望她通过秦陌的关系，给联系一下更好的医生。
“让我去吧，之前于乐阿姨对我可好了！”天天摇了摇安小白的裙摆，祈求地说道。
毕竟是医院，带孩子去似乎不太好？不过，天天也不算普通的小孩子吧？
安小白踌躇了一下，道：“行！那我们一起去！娘亲先去收拾一下，你让管家爷爷安排一下车，好吗？”
“没问题，保证完全任务！”
车子很快就准备好了，安小白带着天天直奔医院，一路上心慌意乱地，倒是将对秦陌的担忧忘记了几分。
而龙宫那边，秦陌却面临着一个难题。
敖晟断气以后，就像被传染了似的，敖光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他冰凉的手指紧紧地按在秦陌手上，嘴里发出微弱而颤抖的呼吸声，明明已经是即将消亡的征兆，而他那双眼睛却祈求地盯着秦陌不放，固执地等待着对方许下一个承诺。
“好！我答应!”
秦陌艰难地点了点头，应下了敖光临终的委托，他终究没有办法做到对自己的父亲完全的绝情，哪怕对方曾经那样伤他的心。
“谢谢！”敖光脸上露出一丝满意地微笑，嗫嚅地道，“陌儿，对不起……”
手重重地摔下来，那一抹愧疚的神色终于是凝固在了他的面上。几乎是同时，灵魂的碎片好似满天星光，从敖光的身体里散逸出来，慢慢朝天空升起，然后如水汽一般，消失在了空气里。
秦陌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它们，一粒微小的灵魂颗粒调皮地绕着他的手指转了一圈，然后依依不舍地飞走了，最后，也消失在了空气里。
从此，上天入地，世间再没有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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