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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卌五前尘血路难回味春日消得赠苏香 上


  

  甘遂摇着船,趁着雨小两人赶紧划过太液池,回到了岸边。一路葶苈都没有说话。人往往能欣然的接受自己第一眼看的事物,却很难接受真相。

  正统是什么?自己曾经以为皇权至高无上,代表着独一而不可侵犯,可谁曾想,这“赤血党”的真相却让自己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愚顽。

  一路默然而行,雨滴如锤,瓦当如罄,噼啪作响,此起彼伏。甘遂举着衣服想要挡着那些肆无忌惮砸落的雨滴。可葶苈却是不愿进到那衣服里,只是骨子失神的在雨中拖着步子行走着,任由雨滴拍在自己早已湿透的衣服上,雨水就这么顺着袖脚发尖滴落下来。

  自己所做之事,并非白璧无垢,曾经以为皇权即是正义,那是天下恒定不变之真理,而如今自己却如一个虎背上的伥鬼。

  甘遂拦住了葶苈的去路,把他拽到了那一方衣服下,两人缓步走回了住处。甘遂去太乐令的小厨房烧水灌满了木桶看着葶苈泡完了澡祛除了寒气,又熬了一碗姜汤,葶苈搭着被子双腿蜷曲的坐在踏上,手中捧着那碗姜汤。

  幸好两人回来的快,还没等甘遂泡好澡出来,窗外就已风雨又做,直把窗户上的明纸吹的呼呼而响,几扇没合上的窗户被硬生生的吹落了撑窗棍,葶苈下了榻走到窗边,想把窗户合起来。可是那雨点又是毫无预兆的就吹落进来,世界上,哪里又不透风的墙呢。

  那个平日励精图治,时而威严、时而感伤、时而疯狂、时而沮丧、时而风趣的帝王究竟是自己所见的镜花水月,还是赵太后偏执了呢?

  这晚,辗转难眠。不知道是因为风急雨骤,还是因为心潮奔涌。

  一大早,皇上的内宦便来传话,说皇帝让葶苈去上林苑东南角的身毒苑一聚。前次伩言榭内的事,如果只是让葶苈觉得尴尬,昨日李钰的故事着实让葶苈为难,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这个皇帝呢。

  甘遂只道他是在介意那晚的事,便问那内宦:“敢问大人,是皇上单独一个人吗?”

  “并不是,据说有真定王和少史一位宫外的朋友。”那内宦回答到。

  宫外的朋友?哪一位呢?莫非是哥哥已经康复,带着玄玉进宫了?但是哥哥又怎么会和真定王一起?看来不想见也得一见了。

  葶苈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便往身毒苑出发了。

  春意渐暮,但这精心培育的上林苑苗圃花信却未过,一茬接着一茬,承接不败,身毒苑是一个为了从身毒国进贡而来的奇花异草而单单辟成的园中之园。园子的正中是一间尖顶小殿,被竹竿基石悬空抬起,而屋顶尖耸,成斜面状,据说是身毒国的房屋样式,而身毒国由于闷热多雨,所以建筑物多是临空而起,为了避免地上的湿气反涌。而屋顶尖斜,多是因为排水。

  葶苈到了园中,只见一大片自己叫不出名的花杂错培植着,那花大约一尺高,外形很像石蒜,花瓣虬曲反卷,花瓣间又有一些类似龙须的小花瓣旁逸斜出,所以花朵又比石蒜大出许多。开花分红白两色,没有什么香味,但是最奇的,就是花似乎都长在光秃秃的花茎上,没有叶片,反而是一些花已经凋谢的茎秆上开始抽出嫩绿的新芽。

  循着花朵望去,只见那片花中间有一棵约莫需要两人环抱的树,样子有些像槐树,气根万绦垂下,枝叶繁茂葱茏,叶片大而宽成鹅羽状。枝干只见盛开着些许蜡质橙花,形似优昙,却少了一分神圣肃穆,多了一分沉郁智慧。

  只见树干上斜靠着一个身着藤紫色长衣的人,那人面目俊美,正在透过枝叶洒下的荫荫斑驳中合衣浅眠,阖眼间,睫毛长密。而那人的膝上枕着一人,黑色暗线绘金翅玄鸟纹的常服铺散在身下的花丛中,手上是一卷竹简,闭眼轻寐间,眼皮下的眼珠也在微微颤动,仿佛梦里也在思索着什么难题。

  是董贤和皇帝正在这棵葶苈叫不出名字的大树下午休,而皇上想是奏折竹简看的太过疲乏。

  这样一个勤政的皇帝,真的会有人想要拉他下马吗?而他的皇位是真的来的如此血腥邪恶吗?

  此时一个人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葶苈回头一看,是庞秋然,今日的二哥已然是换了一把鹄羽折扇,洁白而高雅。

  “皇上今早寅时不到便起身上朝了,完了又密会了丞相大人,想最近众人劳累了,所以并没有早早的叫我们。”庞秋然看着眼前一幕,是连日来难得的静谧。

  “是因为你不曾深受其害!”昨日那风雨太液池里,李钰的一番话绕耳不绝。说到底除了那日伩言榭的失控,皇帝从来未曾对自己做过什么,甚至连一句重话也不曾有,谋略上,更可谓是言听计从。而自己为何会为了一些或许道听途说的莫须有的罪责而厌惧于他呢?

  “你猜猜看,”庞秋然说着故作神秘的问葶苈,“是谁来了?”

  来之前就听内宦说有一个故人进宫来了,所以皇帝安排他来相见,可是这位故人究竟是谁呢。

  “是我哥哥复原了带着玄玉一同回来了么?”葶苈猜测到。

  庞秋然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的一个花架,上面盘绕着鸭掌形叶片的花藤,而在繁密的叶片间垂下了一朵朵宛如吊钟般的白色喇叭形花朵,花蕊明黄可爱,只见花架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穿着水蓝色的衣服提着一个竹篮在小心翼翼的将那洁白的花朵一朵朵小心的扦插到竹篮中,正面朝上,朵朵整齐排列互不倾轧。而那人旁边的一方石垫上坐着一个穿着银灰色大氅的人。那人面冲葶苈,看起来有些大病初愈般的虚弱。嘴唇间毫无血色。很面生,以前并没有见过,如刀削一般的脸廓上是一对不大却眼神坚毅的眼睛。总体来讲看起来有些冷酷。而那对眼睛正在上下打量着葶苈。葶苈看到那人的侯王冠冕,行了个礼。那人微微点头。葶苈很少看到那么冷酷的眼神,只觉得目光如刃,看得自己全身发冷。

  “我正想着送给顾将军的礼物里少了这个,可是这个东西别的地方太难找了,还是你皇兄这里齐全。”那个声音很熟悉,那人说着转过头来看了旁边坐着的那人一眼。

  “你喜欢就好,皇兄不会在乎几朵花的。只是刚才董公在我不好说,长冬和我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可是你知道…”那诸侯王模样的人转过头不再盯着葶苈,看着说话的人笑了,那眼神却温暖而略带几分别的神色,跟刚才丝毫不同,但话说了一半却没有在说下去。

  那个摘花的人只是盯着他,目光里带着一点嗔,那嗔意刚刚好不多也不少,那诸侯王也便不再言语。

  “大哥!”葶苈这时才看清了那人和腰间那个熟悉的薰球,看他们不在说话了才开口打断到。

  循声回望,苏墨只见葶苈站在一蓬红绿相间的身毒葵旁,盈盈一笑却已然璨若白云:“老四!刚才还聊你呢,没想到皇上真把你叫来了!”

  苏墨上前去拉了一把葶苈:“这身毒葵的味道最大了,虽然也有些清香,但是比较刺激,不要站久了沾在衣服上。”苏墨已然如往常一样,对香气香草颇为敏感。年近而立的他虽然和庞秋然相差不过几岁,但是心气却不大一样,感觉是更加无争的,到哪里去都是关注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只是岁月如刀,他的脸上虽然多了一种成熟恬淡,却难掩日渐退去的青春,这恬淡无争,便是离合无常的岁月所酿的一壶酒,香气阵阵,虽然芳华不在,却日渐香醇。

  “刚才还听皇上和大王说起二弟和你,你们真是好聪明,如果换了是我这样的事情是应付不来的。”苏墨把那篮子白花交给了旁边那个诸侯王。

  “大哥自己有这么大的家业忙还忙不过来呢,哪能像我们这样没事儿就左思右想的。”

  “那是我自己的家业,还不是陪学士读书,”说着看了一眼那个诸侯王,“这个才是真老板呢。”

  “我早就应该猜到的,这位应该是真定王殿下。”那位面色冷峻的,就是真定王,越人阁真正的老板,只比自己年长两岁。而真定国因为靠近大汉北疆,一向都是作为大汉对抗东胡和匈奴的第二道屏障和援兵驻地,所以真定国的兵员一贯都很充足。不过尚好,真定王的母亲和傅太太后有这远亲关系,所以一向和皇帝的关系都是亲厚的。

  “对啊,我现在都还记得结拜那天四弟猜中我们身份的惊人眼力呢。大王,像四弟这样好智计的人真的少见。”虽然不是正式的介绍,但这样的介绍是说明苏墨和真定王的关系时很近的

  葶苈上前去行了个正礼:“微臣见过大王,不知道大王前些日子肩头上的伤好些了吗?”

  那真定王的面容复又恢复了冷峻,点了点头。

  苏墨赶忙说:“大王肩头上金属的余毒还没清,不过已经比前些日子好多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事的?”

  “大哥,其实皇上有次已经偶然间说起过大王被行刺的事。那次皇上其实是去探视大王但是大哥没让见是吗?”葶苈问到,因为真定王的身体能否带兵决定了这次由谁来牵制王家在京畿附近的兵力。

  苏墨笑了一下,面容有一闪而过的尴尬:“是啊,有些事情还是小心点好。毕竟少一个知道大王的行踪就越好。”大哥已经二十九了,整整比真定王大了十一岁,花若忘年,却是另一番细心关切。

  “不过大哥是不是因为大王的身体不好,才跟着来的啊?”葶苈眼里苏墨除了生意和香和阁里各人的出路其他的事一般是不关心的。今天会来真是在意料之外。

  苏墨笑着说到:“才不是呢,大王觉得身体好些了,又关心皇上,吵着要下床,我才不管这种人的死活,只是听说这身毒苑有些身毒国的香料,正好差一位香料,听说有就来了,没想到还这么多。”苏墨指着那一栏白色的花说到。

  这一句没想到那真定王却突然脸红了,面容依然冷峻却红的像一颗石榴。

  “这是什么呀,大哥,我都不认识,书上都没看到过。”葶苈正想用手拿起那朵花被苏墨掐断的花萼部分。

  苏墨一把抓住她的手并没有让葶苈接触到那汁子。说到:“这叫曼陀罗花,是身毒国才有的,这花很美吧,洁白无瑕,可是,它通体上下,都是有毒的,特别是这花和根,一点点就可以毒死人。”葶苈没有想到,这并不鲜艳却美丽的花,却如此的危险。

  苏墨接着说到:“大多香料都有毒性就跟药材一样,如若君臣配伍不宜,光是嗅也能嗅死人。而这样的危险却掩藏在阵阵幽香和高雅外表之下才是最可怕的。”

  不知为何,葶苈仿佛觉得苏墨话里有话。正想问,却见皇帝董贤庞秋然已经走到近处。三人连忙齐齐行礼。

  “诶,皇弟,你的身体尚未痊愈,不必行此大礼。”皇帝一把拦住了真定王,经过葶苈的旁边,不自觉打了个喷嚏。

  苏墨见状,从腰脚卸下了镂空金银错苏花薰球,从怀中取出一方布包,将一块淡蓝色的衙香香饵用一点草叶上的水润了润,掏出火折点燃后放到了那个薰球里,不一会儿薰球就冒出了淡淡的蓝白色烟雾。

  就在烟雾升腾萦环的一刹那,葶苈觉得那身毒苑中的百花香气就如同倦鸟归林一般,倏忽隐没。

  “大哥,这莫不是…?”葶苈突然想起了在竹屋里看到的那种隔水加热的香料。

  “恩,这是‘煎雪’,跟竹屋那个稍微有点不一样,我随身带着的这个,是除味用的,不管是香气异味,都能够去除,只是少加了几位香料所以持续时间比较短,有的时候人身上有香囊,若是用竹屋那种,香囊的味就没了,这种虽然功效没那么强,不过熏一件衣服是没问题的。”说着苏墨拿着那个薰球靠近了葶苈。

  苏墨上上下下的用哪个薰球薰着葶苈的衣服:“皇上大概是不习惯身毒葵的味道,是有一些人会受不了。量一多就只觉得香的有些许刺鼻。还好葶苈在那不是站的太久。”

  “确实隐隐有木天蓼的味道,但是太有冲击力,让寡人鼻子不舒服。”皇上说着可是并没有怪罪葶苈,反而是凑上去又嗅了一下,“恩,现在就好多了。”

  葶苈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他知道自己必须拒绝皇帝的各种看似不经意的亲密举动,以免给皇帝造成一些误会。这一躲,明明就在皇帝眼睛里。皇帝心中是明白葶苈的反应为何如此强烈的。可是为着那日的事自己觉着已然道过歉,不想葶苈还是如此抗拒。

  苏墨毕竟是个风月场的老板,一看便已然知道事情不妥,于是赶忙岔开了话题。从刚才那个花架子边取来了几个盒子。

  “启禀皇上,这是前次门郎大人托我给他做的香此香名曰‘芙蓉凤翥’,是按照古方‘华帷凤翥’的方子来改的。另外带给二弟、三弟、四弟还有皇上一分礼物。”

  “哦?还有寡人的分?”皇帝说着笑了起来,“那要好好鉴赏一番了,苏先生,皇弟、葶苈、小贤,咱们到云西楼里坐着说。”

  说着皇帝带着五人走到了那个身毒形制的临空小楼中,只见桌上已经备好了四色果子和一个茶烹,里面正煮顶山紫芽。

  皇帝依然坐到了上首,然后命内宦去取来了香炉,香碾,和一个烬坛。

  众人坐定以后,董贤拿起茶杓给众人都添上了茶。只见苏墨取出了第一个锦盒,里面是数十块方形的篆香。香从兴致和用途上分为衙香、信香、疗病之香、贡香、篆香、帷香等,衙香就是一般所谓之塔香,宝塔形的香饵,也最常见最常使用的一种;信香在当时还比较少,佛教兴起以后居士们在家中礼佛时所用的香,称为信香;疗病之香,多为香末,因为所用的材料药材居多,所以过多的烘焙会失了疗愈之效;贡香是宗庙寺观用来祭祀之用;帷香中最出名的要算南唐李后主帐中香,讲究的是清雅小巧;篆香却是所有香里比较考手艺的一种。

  “制香跟药理一样,讲究君、臣、佐、辅之配伍,首先要思忖该香的用处、香型、档次等要素,根据香理按照五运六气,五行相克、天干地支等进行推演肯定君臣佐辅的用料和用量,比如,关于甲子、甲午年日常所用之香,按推算因为土运大过之年。少阴君火司天,阴阳躁金正在泉,宜用沉香主之,少用燥热的留兰香,辅以片脑、川军、丁香花、菖蒲等和谐香精之性,从而使得人、香、天地合一。”苏墨一边说一边用香碾将从一块篆香砖上取下的一角碾碎,投入香炉中,以竹枝引之。

  少顷一阵草木香味儿逐渐弥漫开来,隐隐带着一些山泽云海间的灵气,由如藏身云中,又如行云不布雨,而到尾调处,沉稳庄重。观其烟雾从开始的直烟、中调时的上行烟、尾调时的泉水烟等多种烟态。

  “皇上是金龙之躯,听大王说皇上又书得一手好字,所以拓了皇上早年的一封习字帖上的“龙”字制了这篆香的模子,”说着苏墨举起了块块规整的香块,每一个上面都有一个龙字,“将此香名作‘翔龙妙篆’借的是‘翠云龙翔’的古方,这基底是留兰香,用身毒老山檀打细粉,陈皮、丁香打粗粉;龙涎香酿成滤液,搅匀,铺开,晾干,再于白芨于粗瓷碗中加水调成稠汁,放入竹制的篆香模具中,烘干到模具自然崩裂就成了这香。”苏墨一边等那香气散去一边将已经染成绿色的余烬倒入到烬坛中。

  “寡人一直以为香都是灵光一闪,妙手偶得,没想到居然这么费心思。不过这香实在点题,朕很喜欢。既不腻,不失庄重,又多了一种龙翔之灵气。”皇上说着,收下了那盒香。

  “大哥,我觉着这制香比中药难多了,比如香除了功效,还的考虑香气,中药除了功效之外,一般是不考虑可不可口的。”葶苈对着苏墨越来越佩服,不仅仅是因为好香难制,而也因为只有苏墨这种淡然沉静的性子,才能于山水不露间显惊鸿,苏墨从不对外吹嘘自己的制香功力,却是声动长安,因此结识了不少显贵,而又因为性子和善好处,也交了不少知心朋友。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苏墨笑着,将煎雪点起,香气顿时喑哑,而又取出了一个锦盒,里面全是塔香的香饵,只是颜色不是统体一致的而是整个香仿若五种色彩杂糅斑斓,取了一个点燃后投入香炉中,“只要记得一些古方,按照方法和特色稍加改良就大大不同了。这是给董大人做的‘芙蓉凤翥’取的是芙蓉帐暖度春宵,彩凤盘桓鸣梧桐之意。用的是郁金香捣烂成泥,沉香研为粗粉,干姜、吴茱萸子研成细粉,将熟的沉香粉混合于郁金香草泥中,以蜜糖糅合干姜吴茱萸子的细粉,捏压成塔香,置于苏合香液中浸泡,然后吹干,焙火就可以用了。”

  那香为淡彩泉水烟。气味甘甜柔美,花香馥郁,有一分妩媚情趣,倒也贴合董贤的性格。而这名上一龙一凤,又点题,又有心思,董贤当下就对着香炉嗅着连叹了三声好。

  用煎雪避味后,又从一个锦盒中拿出一块香饼,用香秤敲了一小块,又用香炉中燃烧竹枝的余温焙染,顿时升起了一缕苍炱,观其烟态憎,宛若暮霭。仿若超然物外,香气于甜美中多了一种清新深邃,渊博不可逼视之感,久而久之又让人定心宁神。苏墨一边介绍着,对着庞秋然语气有些硬:“相传孔子授徒之地称杏坛,想见当年孔子师徒问学,其乐融融是何等景象,云来风往间,必是有杏林春蔼相护,得闻杏花幽香,又有齐鲁祭祀孔圣时焚松柏味道,所以这香用的是‘明德馨’的旧方子,改用沉香、郁金香、松脂、侧柏叶、吴茱萸子、栀子花、杏花蜜糖柔和而成取名为‘杏林定霭’,愿二弟辅助皇上时,不可忘记你师傅的训导,定心戒燥,以国为先,方可大成。”

  苏墨这制香,确实有心思,庞秋然接过那锦盒,笑着举起羽扇还了个礼。

  “这个,请四弟转交三弟,是为兄为他制成的‘青麟髓’,麒麟是祥瑞之物,又好文王德定天下之武,传说芒砀山的七子连环剑中有一把叫麟霄,通体墨色,挥舞之中会有一股雅香,而三弟的佩剑银汉是七子连环剑中没有遗失的一把。所以直接取了这个名字,用的是沉香、留兰香、龙脑香、麝香、杜若、细辛,槐花蜜,将沉香、留兰香打成粗细粉末,在用麝香做成的滤液中浸泡,再与其他的香料打成的粉混合入过量的蜜糖中,搓成丸状。而这个也可以用做熏铠甲之香,和一般的熏衣香不同,可以长久留存于金器的表面,希望三弟早日战场扬威。”说着点了一颗,香气明动,醒脑兴奋,走窜极快如剑打轻灵。而烟雾细致四溢,如剑光笼罩。

  葶苈接过那盒子,又和其他的三个盒子比了比,从构思到香气,到心思,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一个雅字,当下好生喜欢,爱不释手。

  忙道:“大哥,我的呢?”

  “看把你急的,怎么会少得了你的。真是。”苏墨说着,其余众人皆笑了起来,只见苏墨拿出了一个大盒子,里面全是如麻杆一样的青色杆状香,因为体积大,同样的量,盒子尽显得比其他的人都大:“送给皇上和各位大人的香均是以一年为考量下的量,只是葶苈这个香制作出来确实体量很大,并非厚此薄彼不敬各位,请不要怪罪。”

  “苏先生这样费心思,岂是大小体量可以衡量的,一定每一份都是用尽心血的。岂会怪罪。”皇帝说着侧头看了看葶苈盒子里的香。

  苏墨抓了一把,放在香炉中,引燃,只见烟雾清奇缥缈,直直上升之际,到了烟尾又袅袅消失,其芬雅,烟清,缥缈奥秘,又如深山鸟啼。苏墨说道:“国手抚琴必有佳香作伴,考究的国手更是无香不琴,而四弟琴艺一绝,香是不能少的。此香唤作‘傍鸾台’。传说青鸾为神使,叫声清丽婉转,而芒砀山传说曾有仙人博爻子有一把青鸾仙琴,奈是千年修行的青鸾所化,仙人要抚琴便现琴相,仙人要通信便现鸾像,通透聪慧,余音绕梁。而此香在抚琴时点燃,从视、听、嗅三观皆雅,清福如在鸾台宝琴之侧。制法嘛,沉香用奇楠搓成小方粒,降真香用菊花梨根,打成细粉,龙脑香用真梅片,打成细粉,龙涎香用色白上佳者大批打成细粉。混合,再取过量白芨汁和成泥,酿成粗香条,滚上龙涎香和梅片的细粉,刷以白芨汁,吹干,烘透,切成段儿,就可以焚烧了。”

  “大哥,我真是喜欢这个味道和名字。我正想着说琴香没了,以前多用的是‘静中趣’但那毕竟是读书的时候用的。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苏墨见葶苈喜欢,也是笑着。

  “但是大哥,也花了不少时间吧?”

  “也不是,我平日除了打理生意,最近照顾大王,也没什么事情做的。”

  “我看苏先生心思细腻,皇弟在苏先生的打理下,好的很快。”皇上接着说,“只是上次的行刺事件,据说中了三发暗器之多,是府上的人保护不周吗?”

  “启禀皇兄。”真定王说着,就要站起来行礼。

  “你坐着说话,要不是朕的旨意泄露,也不至于有人会行刺你。”皇上说着按了一把真定王的肩膀。

  “并非府丁保护不周,只是那晚在驿馆被刺之时,居然四个方向同时飞来暗器,而且是不同兴致的暗器。”

  言谈间,葶苈突然想到了苏妄言:“敢问大王,那些暗器还在吗?”

  “随身带着,今天也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端倪,不然这大祭在即,不知道对手来自那儿是最可怕的。”真定王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布包,打开来只见里面躺着三发银针,针头明亮,针体有些发黑,显然是粹过毒,只是真定王素日习武,底子好且人又比较年轻,抢救又及时,才没有一命呜呼。

  葶苈对皇帝打了个颜色,拍了两下手,苏妄言便飘落到了云西楼的楼门口,对众人行过礼后,葶苈拿着那个布包问到:“妄言,你来看看,这个暗器是不是来自你原来的那个杀手组织。”

  苏妄言走上前一看,拿起来仔细看着,用手试投了那三枚暗器,手起针落,插入立柱中,入木一分,苏妄言拔下那些针,上前道:“不会有错了。请恕民女无状,有一枚是,其他的两枚都不是。我们不会用这种掺和了一定比例软金的针,因为杀手都是训练过的,加入软金的针有一个好处就是能丢得更准,但是距离会缩短,王家的杀手准星都没有问题,所以距离更长反而是大家更在意的。”

  “那你说,会不会是王家还养着另一批杀手?”皇帝问着苏妄言。

  “启禀皇上,这个不好说。我们是直接听命于太后和王获将军,可是从来没有大司马的命令给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养着一批杀手,只是这种手法的针,如果是执行大司马的命令,没理由那些杀手不如我们。反而应该是比我们更强。”妄言一席话从自己的术业上说得通透在理,皇帝点了点头:“你先退下,如果想到什么,告诉葶苈。”

  苏妄言点了点头又出了屋外藏匿了起来。

  “不知道大王方不方便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庞秋然问道,他和葶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因为他们隐隐觉察出了一丝诡异而悖理的地方。可是如鲠在喉,就是无法言明。

  到底缺少什么呢?遗漏了什么呢?这个问题必须搞清楚,否则局势将越来越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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