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朵小花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这两日，卫容琅的脑袋里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而且很不幸她还就是“施怨”的角色。

　　憋了两日，她最后还是忍不住，把陆祁叫来，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要不……你现在还是下山吧。”

　　陆祁眉睫不动，仿佛是一座端坐着的雕像，除了微风拂动的发梢，还给他添了一点点微弱的活气。

　　如果他不想回答一个问题，那么谁也不能撬开他的口。

　　卫容琅觉得自己这句话简直是说给空气听的，她不明白为什么陆祁不愿意走。其实以他现在的能力，去哪里都是足以称王做霸的。

　　“听说仙界这次……几乎完全覆灭了。”干愣着也不行，卫容琅便寻了个话头，给他讲近日所闻。

　　“除了几个先前好运，在什么法器里存了些许灵气，大难临头之时反应又比较快的……”她继续说:“当然，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苟活在人间罢了，也不知道阔别家乡千万年，他们一时回去了，还习惯不习惯。”

　　“你好歹搭句话吧……”她说了半晌也没个回复，多少有点厌倦:“要我说啊，这个日子是越来越没有意思了，哪里都是乱成一片……”

　　卫容琅的话语突然间听出了，她睁大眼睛，看见陆祁的手掌心突然出现了一朵半开的小花。

　　“咦……”

　　“有了灵气，人的神识能够去到多远的地方……”他说这话好像不是在问卫容琅，到像是把心里的想法给讲出声来，有那么一点多此一举的意思。

　　“花是从哪里弄来的？”她好奇道。

　　“人间一个小女孩的发辫上。”陆祁唇角微勾:“人死了挣不开躯体的束缚，我倒是有幸在死后真正感受一下灵魂出窍。”

　　难道他不是经常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吗……卫容琅哂了一下，难得见他有兴致说这么多话，还是顺着他的话音:“所以呢，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原本以为该是轻松解脱的，可恰恰相反……”他说:“一脱去躯壳，反而有种深深的惶恐不安，漂浮不定，无依无靠之感。”

　　“也许躯壳不仅仅是重负，也是依托，或者是证明自己存在的证据。”

　　“刚刚我其实已经在人间走了一遭，第一次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我发现在这事发生过后，反而是人过得最好。因为他们是与大地相连，又和其他人相连，把自己困在一个逼仄又安稳的境地。”

　　卫容琅没怎么懂。

　　“你是想要说什么……”

　　“我是想说，所有的生命其实都是苟活。”陆祁对上她那双迷茫又透露着疲惫的眼睛，轻声说:“既然是苟活，就不要把自己活的太累了。”

　　说罢，他伸出手，把花以一个歪歪扭扭的姿势递到她的眼前:“送给你。”

　　淡淡的芳香逼入她的鼻中，稍微冲淡了这些天弥漫在天地之间的血腥味。

　　卫容琅接过花，哽住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敲中她的所思所想，她真的太累了，而这种累，不仅仅是因为忙碌，更是因为在徒劳的忙碌后发现自己的手中空空如也，一无所获。

　　岌山上下，已经走了大半的小妖，没有了，还有一些死于同类相残，她对此从一开始的震怒再到后来的漠然，既是因为渐渐麻木，也是因为渐渐失望。

　　卫容琅感到自己在这无声无息又无处不在的命运两个字面前，简直微小的毫无存在的意义。

　　陆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卫容琅的眼睛还是睁的很大，看着天，又像其实什么也没有在看，就是静静的红了眼眶。

　　人间。

　　遮天蔽地的黑暗终于过去，一场灾难后，所有的繁华都成为废墟，无数尸体交叠着覆盖住原本温柔的大地，万物生灵从此在真正意义上达到生死平等。

　　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侥幸活下来的人们或是崩溃大哭，或是呆呆傻傻地愣在原地，或是四处寻觅着在灾难中和自己走散的亲人。

　　还有人干脆疯了，似乎是想要用癫狂去掩饰和忘记所有苦难和自己在苦难前的懦弱。

　　芳芜从瓦砾中挣扎着站起身来，一咬牙，从还算干净的中衣上撕扯下一条布条，简单地包扎了腿上的伤口，然后又弯下腰，在废墟里挑挑拣拣，挑出一根木条，当做是拐杖，吃力地支撑着自己向前走着。

　　四周的景物早已不成样，她迷茫地张望着，试图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姚俞泽的身影。

　　每走几步，她就会踩到残破的尸体，甚至是还没有咽气的活人，但是芳芜并没有因此停下步伐，或者说，现在她的心中没有办法去认真想任何一件事，除了……

　　姚俞泽在哪？他还活着吗……


　　(https://www.tyvxw.cc/ty17770/1264095.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