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没料想

　　好一招“欲擒故纵”“金蝉脱壳”“祸水东引”，千蕊心里暗自叫好，这位夫人简直将三十六计和三国志背的滚瓜烂熟，戏也演得好，一句话就将自己摘了个清清楚楚。

　　刚才来的路上那个丫鬟说过老爷夫人都在小姐屋里，她又问了一些县令府内的事情，知道这府中就只一位夫人，侍妾倒是一大堆，侍妾可不能被称为夫人。

　　这位夫人显然就是翠梅口中的“夫人”，显然黄盈芝不是她亲生的女儿，若不是了解内情，只怕这会儿连自己都会以为这位夫人是爱女如痴的慈母啊！

　　“嗯，师父说“心者貌之根，审心而善恶自见；行者心之表，观行而祸福可知”，让我要多多观察人心，观察一个人的行为。不要只被双眼所见的景象迷惑，看起来这位夫人就是活生生的行动书啊！以后我要多观察观察她。”千蕊心中告诫了自己一番。

　　她暗暗的又观摩了一下这位夫人，其他三人看着却以为她正在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被当作活教材的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生怕这位真的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黄盈芝是满眼期待又神色迷茫，大概还是没有缓过劲儿来。黄县令心里暗下决心，就算这次真的是女儿不小心落水，以后也得让功夫好的护卫近身保护她，要是真有不长眼的想要害了自己的宝贝疙瘩，那就试试他的狠辣手段。

　　三人各自揣测，这边千蕊已经回答：“抱歉，小女子因为多喝了两杯想散散酒劲儿，脑子也有些晕晕乎乎，误入到了后院。刚走到湖边就看见小姐在湖里扑腾，小女子一下子清醒了些，这才救得她，小姐怎样落得水小女子着实没有看见！”

　　千蕊回答这句话的时候满脸的愧疚，她是因为自己说了谎话，没能真的让害人的人绳之于法而愧疚，看在黄县令和夫人的眼里却以为千蕊因为没看见所以愧疚，黄夫人自然心口一松，但还是暗恨千蕊坏了自己的大事。黄县令多年来见惯了奸猾刁钻、见利忘义之人，千蕊的愧疚倒让她对这个女子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诺水湖水深九米，最浅处也有近两米，千小姐水性很好啊！”黄县令还是有些疑问。

　　这水这么深？观赏湖而已，弄这么深做什么？唉，这下不能说自己跳下水救的黄盈芝，毕竟自己根本就不会水，长了十五年她到了紫滦县才第一次见到江水和湖水。看来得随机应变。

　　“小女会点儿功夫，轻功尚可，也有粗浅的水性，加之小姐陷入昏迷，倒没有过多挣扎。当时情况紧急，连拉带拽的就把小姐救上来了了。”

　　“原来如此，千小姐是哪里人氏？来我紫滦县是有什么事情呢？”黄县令缕了缕胡子说道。

　　“小女千蕊，西京人士，家父千轩泽，在西京县城开了个小小的武馆，平日里教教街坊四邻孩子们粗浅的功夫。后来家父意外伤了腿脚，便关闭武馆搬到了乡下，小女有一叔父，五年前失了联系，家父一直十分思念。数日前家父打探到消息，说是在紫滦县见到了很像叔父的人。家父本想亲自来寻找，但腿脚不便，便让小女来找找看。小女也知人海茫茫，但哪怕一线可能，也希望能圆了家父的愿望。两日前小女到了紫滦县就听说今日是县令您的寿辰，想着您老在紫滦德高望重，前来拜寿的人一定很多，说不定能见到叔父，因此就冒昧前来，还望县令海涵。不过，我是送了礼物的，没有白吃白喝。”

　　说到这儿，千蕊的脸红了红，她是送了礼物——在门口顺手从一个大腹便便一看就是奸商的胖子腰上摸来的玉佩，她当时想着“江湖救急，你这也是做了善事啊”，所以随礼的时候还真是一点儿没觉得不好意思。但这会儿面对一位对女儿万般疼爱的慈祥父亲，她真是越来越愧疚了。

　　这个身份是师父多年前就给她安排好的，师父说有朝一日她能够离开那个牢笼，就在安州城内最大的酒楼“永和坊”找一位管大堂的刘叔，刘叔会帮她安排后面的事情。千蕊逃离那牢笼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刘叔，刘叔说会帮她安排妥当。

　　可第二天约好见面的刘叔没来约定的地点，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更不敢继续停留在安州城，幸而头天刘叔已将准备好的路引及身份文件给了她。

　　她一路按照师父留下的印记找到了紫滦，这些印记看起来都有些陈旧，应该是八年前师父突然消失后留下的，到了紫滦县印记消失，说明师父应该离这儿不远了。

　　听了千蕊的回答黄县令对她的好感更是升级迅速，孤身年轻未嫁女，善良单纯又孝顺，又有功夫在身，简直就是专门为自己女儿定做的护卫一样。身份嘛，马上派人去西京县查一查就知道了。

　　“不知千姑娘这段时日可有地方安置。”

　　“小女暂住在紫府街‘有一家’客栈，如今叔父还未寻着，紫滦县是三州汇集的地方，想来叔父有可能是经商路过被人看到。小女如今开销上捉襟见肘，正打算这几日在县城寻个事情做，继续在紫滦等等看，也许有幸能等到叔父的踪迹。”

　　嗯，不错，这个女子举止坦荡，谈吐亦不俗，没有一般江湖儿女的粗俗市侩，也没有某些闺阁女儿的扭捏造作，很好很好。黄县令心内已经下了决定。

　　“千姑娘，老夫正欲为小女寻找一位护卫，府里男护卫众多，但不便贴身保护小女。看你正和老夫心意，欲请你担当此职，月饷十两银，只需白日里随身小女左右，保护她的安全。不知你意下如何？”

　　哈哈，事情基本按照套路发展，千蕊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师父说对于不熟悉的人要做到“喜形不露于色”。她假装沉默了一下，张口答道：“小女~~~”。

　　“不要护卫，我要师父。爹爹，请这位姐姐做我的师父，教我功夫吧！”一直沉默不语的黄盈芝突然张口，这句话把千蕊惊住了。

　　怎么不按套路发展啊，应该是护卫、护卫，她才十五，收个十一二岁的徒弟？而且自己这半吊子功夫，收徒弟？那估计是误人子弟啊！师父啊，您介意我给您收个徒孙吗？

　　湖东边一间红瓦琉璃的临水二层阁楼上，一个紧身黑衣人正在对着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妇人耳语，妇人一身素色衣裙，头上也没什么装饰，钗环素雅，身形纤瘦，可如此朴素的穿着，反而衬托出她的天生丽质，眉目如画，那一双重眸幽丽，顾盼之间，竟投射出日光的绚华，让人只觉得心中一震，竟不敢正眼而视。

　　黑衣人说完单膝跪地，妇人短暂沉默后说道：“紫滦藏龙卧虎，黄县令是一只老狐狸，今日之事只怕他未必不知。这后院女人多了，一向是藏污纳垢的龌龊地，只要不妨碍着主子，咱们不用多管。主子今日高兴，给黄县令面子参加了寿宴，且在寿宴上多喝了两杯，此时刚刚睡下。此等小事就不用告诉他了。你说那个救了黄小姐的女子轻功不错？”

　　“是，夫人，此女的轻功不在属下之下，虽然年纪不大，但处事冷静大胆。”

　　“嗯，让橡安排人查查此女，不妨碍主上的事情就不用管她。这个黄县令的府里有大文章，若是有阿猫阿狗以为咱们离开了大本营就敢跑来撒野，那也让他们尝尝主上销魂蚀骨的手段。”

　　“属下遵命。”黑衣人说完起身从窗口跃出，很快消失在窗外的树林里。

　　这边，被暗喻的阿猫阿狗总算松了一口气，黄县令大概也觉得让一个刚认识的人做自己女儿的师父有点儿太不靠谱，但又拗不过黄盈芝的坚持，因此退一步给千蕊安上了一个“教头”的虚衔。任务是教习黄小姐一些基本的护身手法——兼保护她的日常安全。

　　千蕊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才十五，虽然刻意的扮大了几岁，可实实在在刚过及笄之年！老天，如果让她做一个十二岁丫头的长辈，想想都可怕。

　　总算暂时有了安身之地，不过看看黄夫人的眼神吧，她估计已经把自己当作眼中钉肉中刺了，这以后的日子好黑暗！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千蕊知道黄县令并没有完全信任她，只是这位滑不溜秋的中年大叔信任他自己的判断力，他看出来自己对黄盈芝没有坏心，所以才让自己留了下来。

　　更重要的是黄县令只怕也知道自己的夫人可能平日暗地里总有些动作，因此留下了她，一方面保护黄盈芝，另一方面给黄夫人眼前安上颗钉子，这黄夫人的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

　　千蕊觉得黄县令心机很深，难怪会稳稳当当的在紫滦县这个如此敏感的地方当县令，而且这两年多来没出过任何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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