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正统

　　日子就这样一日一日过去了，玉米土豆红薯早就种下去了，几场春雨之后，看着长势还是不错的。孙苗带着几个老农把这些粮种看的比自个儿的命还要重，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看着，直接睡在田边算了。

　　有了水泥，墙垛和角楼也起的很快，估计再晾上一旬就可以派部曲去驻扎巡逻了。至于皂坊那就起的更快了，现在早就开始制皂在长安城中贩卖开来。

　　唯一让杨渵觉得闹心的就是这个时代的铁器真的太少了，不是买不到，而是价格着实太贵，买一口大铁锅，还得提前申报官府，上面批准了才能买。

　　没办法，为了熬油，她只能让陶坊多烧几个大釜出来。陶釜倒也能用，就是损坏率实在是太高。而且这年头人们养的猪都是本土的黑毛猪，哪怕劁过的猪也长不了太大，脂肪含量也很低，而羊油就更别提了，羊羔长的慢不说，出油率还不如猪呢。

　　索性现在皂坊刚起，产量也很低，对于油脂的需求量不是很高，还能应付一段时间。不过关于油脂，杨渵觉得确实该考虑一番了。关中地区是种油菜的好地方，人们也一直有种油菜榨油的习惯，可因为器械落后，出油率比较低，浪费很大，人们还是以吃荤油为主。

　　可杨渵一个学考古的文科生，知道曲辕犁的结构图那是因为上辈子跟着导师复原过，可这改进榨油机器的技能，对于她这个上了高二就再也没有看过物理教科书的人来说，妥妥的超纲了有木有？

　　早知道要穿越，她干嘛学考古呢，去当个理工狗，现在不是作用更大嘛。

　　最终她只能凭借着残留的高中物理，交代工匠们注意榨堂和楔块的改进，要么加大楔块的冲击力，要么加强榨堂的密闭功能。当然，这事儿急不得，慢慢来吧，希望有生之年能把这玩意儿改进出来，到时候再推广出去的话，也算是为改善古代人民的生活质量做出巨大贡献了。

　　就在杨渵忙着到处发展自己的商业帝国的时候，杨筠也给自己找到了能干的事情。他说有一位大儒住在不远的武功郡，他想去大儒那里继续求学。

　　对于阿兄能够找到自己想干的事情，杨渵那是双手双脚支持的。

　　“阿兄可知那位大儒喜爱些什么？”杨渵听到杨筠要去拜师之后，整个人就忙的像个陀螺，在库房里挑选来挑选去，生怕送的礼物和束脩不满意，导致人大儒把阿兄拒之门外。

　　看着妹妹为了他忙前忙后的样子，杨筠张口想说点什么，最后想到妹妹一直以来的观念，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不必这般麻烦，大儒品行高洁，不是看重这些身外之物的人。我们遵循古礼，奉上绢帛一框，清酒一坛、肉干数条即可。”

　　杨渵想了想，这个时代的文人还是非常清高傲气的，万一送什么贵重物品，人家说不定还觉得他们是在羞辱他，这就弄巧成拙了。

　　琢磨了一会儿，她把空间里批发来的纯棉被套拿出来，挑了几块没有什么花哨图案的剪下来，再把牛肉干也拿了几大包出来包好，至于酒，就送两坛子奉孝酿好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杨渵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送杨筠去了临近的武功郡。在见过这位姓白的大儒之后，看他那满屋子的书和对待阿兄时温和的态度，杨渵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觉得阿兄要住在白先生这里读书半个月才能回家一趟，有点不舍。可是看到阿兄精神奕奕的模样，杨渵安慰自己，这样也好。等以后李二凤上台了，再次开启科举，说不得阿兄还能考个功名，当个官什么的。

　　这些日子她也算看出来了，对于阶级观念阿兄是深深烙在灵魂之中的，当初为了活命确实可以勉强自己放下身架。可是一旦进入正常的生活，他对于行商还是非常看不起的，觉得这是低贱行当。他拉不下脸来干这事儿，闲在堡里迟早得憋出病来，有个想做的事情发散发散也好。

　　从白先生家出来往回走的时候，杨渵路过了一间很大的别馆，看到门口的那个李字，她才终于想起为什么武功郡这个名字这么耳熟了。

　　因为李世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啊！野史上还曾有记载，说在李世民4岁的时候，一位自称会相面的书生来到了这里，见到李世民以后，对李渊说：“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等到二十岁时，必能济世安民。”

　　从此，李渊就给次子取名世民。

　　不过此是野史，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可能是李二凤上台之后，为了消弭自己杀兄囚父带来的不好影响，捏造了这件事来提升自己正统的地位，号称天命所归吧。

　　杨渵看着别馆上面那个大大的李字，有点恍惚。掐指一算，李世民现在已经六岁了，说不定现在和她就一墙之隔而已。这种和一代明君相距不远的感觉，有点怪怪的。

　　郭嘉看到杨渵神情不对，就纵马上前，问她：“毛毛，可是有什么不妥？”

　　杨渵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李二凤又怎么样，现在说不定还是个穿开裆裤流鼻涕的小屁孩而已，反正自己是打算做良民的，这辈子可能离李世民最近的就是这次了，有什么好恍惚的啊。

　　“郭嘉，我们来赛一场如何？”话音未落，她就一夹马腹窜了出去，留下一串得意的笑声。

　　这几个月不知道磨破了多少次大腿内侧，杨渵终于掌握了骑术。自从学会骑马之后，她每天都必须骑马飞奔一阵，甚至还开始琢磨该怎么一边御马一边在马背上面演练刀法。

　　郭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看到杨渵神采飞扬的模样，还是把话头咽了下去。刚刚他以为杨渵也发现了那个所谓大儒的不对劲，这才上来问一声，看看需不需要派人查探一番。

　　要知道，一位所谓的大儒收学生，那姿态必须摆的足足的，才能让学生产生敬畏之心。可这位白先生在看着杨家兄妹的时候，虽然极力想表现出师尊的威严。可是他那层浮在表面的威严之下，却隐约透露出对杨家兄妹的臣服，这绝对不是一个老师对待学生的态度。

　　再者，自从杨渵把杨筠要去拜师的事情告诉他之后，郭嘉立刻让撒出去的探子去查这个所谓的白大儒。据探子回报，长安附近没有听说过有姓白的大儒，但是，东宫却曾经有个姓白的太子少师，在杨勇被赐死之后，挂冠而去，不知所踪。

　　郭嘉什么脑子，他今天在见到这位白先生的时候，心底基本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想法。他本想若是毛毛发现不妥，他再说出来，两人一起想应对的办法。

　　可是既然毛毛没有发觉，他就不想把这事儿说出来让她心烦了。反正杨筠已经十四岁，接近成丁，他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可以自己决定，并且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不管杨筠想要作甚，只要不拖累到毛毛，他都不想知道，毛毛也不需要知道。

　　郭嘉一直对杨筠没有什么好感，就在于此人过于浮躁，想法过于空幻，只能让杨渵不停的为他收拾烂摊子。这件事就此打住，随他去吧，毛毛小小年纪背负的已经够多了，实在没有必要为一个不醒事的兄长一而再再而三的耗费心血。

　　郭嘉策马跟上，听着杨渵放肆的笑声，想着，毛毛只要这么开开心心就好了。

　　而此时，白先生家里。

　　看到杨渵已经离去，这位白先生马上对杨筠行了个大礼，哽咽道：“苍天庇佑，让安城王殿下和弋阳殿下活了下来，为太子留有一丝血脉。是臣等无能，才让殿下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让杨广那奸佞小儿篡夺了帝位。我等对先帝和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必然会助殿下铲除奸人，匡扶正统。”说罢长跪不起，涕泪横流。

　　杨筠想起早些年间的生活，想起崩亡的阿翁和阿耶，忍不住也开始落泪。他上前扶起这位曾经的太子少师，温声道：“白少师不必自责，都是那奸佞的错。你们的忠心，我想阿翁阿耶泉下有知，也定会欣慰的。”

　　白少师看着殿下酷似先帝的那张脸和年纪轻轻就花白的头发，忍不住心头一酸，“殿下受苦了，您这一身风|尘仆仆，还是先去沐浴歇息，待明日我带一干臣属前来拜谒殿下。而后，自然由我等为殿下传授为君之道，助殿下成为一代明君，以慰天下苍生。”

　　“有劳少师了。”杨筠送走了白少师，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的青山绿水，想起这些人联系他的时候，说是打算助他夺回帝位，匡扶正统。他犹豫过，因为他了解豚奴，她是绝对不会同意他掺和进这些事情里去的。

　　可是看到妹妹手上至今为褪的老茧，再看她为了一个坞堡殚精竭虑的模样，杨筠心中开始动摇了，若有一日，能夺回帝位，他就可以给妹妹最好的生活，让她金尊玉贵，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再看看郭嘉日益明显的狼子野心，杨筠觉得不能再犹豫了，他要搏一把，为了那至高无上的帝位搏一把，否则一个区区流民儿都敢对妹妹动那些不好的心思，他却无能为力。

　　而且此事必须瞒着妹妹，若她知道了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还有个心毒意诡的郭嘉也一定会帮忙，他的计划必定会落空。

　　他不想当一个废人，被妹妹养着，被郭嘉这个小人羞辱。

　　阿翁阿耶，你们若是在天有灵，那便保佑筠此行成功，铲除杨广那个弑父弑兄的奸佞小人，得偿所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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