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乡中难题
“药尊者,您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村长家中中堂里面,天命之年的村长正陪着笑与坐在右上首的大药师说话。大药师身着一身灰白色的袍子,神情看起来凝重而隐有不悦,他听了村长的话只低头抿着茶水。
在这样的时候,村长不敢再说出别的话来打搅,只双眼放光地看着大药师。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刻地走过,大药师依旧抿着茶水沉思,半句话没有。他不禁着急起来,欲催还休。
时间过去许久,末了,大药师终于松口,道:“这件事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好办的是,只要将那个重伤重病之人治好救活就行,到时真相自会大白;难办的是,诬陷小叶的人背后站着第二仙盟的外事长老。如果我们助得小叶摆脱罪名,这故意伤人性命的罪名势必会落到那人身上。”
话里话外的为难,令村长不由得着急起来,半站起道:“可也不能眼看着小叶死啊?”
大药师摇头道:“看小叶死倒不至于,老夫只怕到时候救了小叶却害得那人被斩首。第二盟的人,最是妄为不讲理,只怕到时候也不会轻易地放过你们。老夫又不能长久地住在这里。”
我乖巧地坐在下首,因为实在百无聊赖对他们的话也听去不少。
原来大药师他们正到了每五年招收弟子的时间,第一次来到豫州古城招收,村长得知消息主动派人过去请他们过来的。当然,村长请他们过来的初衷,并不是想让我们这些小叶子搭上修仙的顺风车。而是因为村子摊上了棘手的大事件,一个进县城的读书学生被诬陷伤了州官的公子。
这件事情从去年腊月,一直盘桓到今年春末,眼看着他就要被判死刑。村长求了许多人,但是人家都畏惧于另一在朝大官的威严,不敢出来伸张正义。
这个倒霉的叶姓年轻人,就被提出来顶罪了。至于他也参与了那场群战……
当然,平常的时候,这样的大事情长辈们是不会告诉我们这些孩子。我们只能从他们彼此凑近故弄玄虚一般交头接耳的时候,听上那么一耳朵两耳朵。没想到,今天不过是心血来潮办了一下,就让我听去了这许多的大事情,顿时也感觉到自己倘若身为修仙人身份地位自然是不同的了。
我的心中不免有些小窃喜,但是笑容刚刚绽放出来就被我收了回去。挺直脊背,双手交叠放在膝头,规规矩矩地坐了回去。两个一模一样的年轻的白衣姐姐对视一眼向我走来,笑道:
“稍安勿躁,等云清师兄测试完毕,就该来跟你说说我们仙盟的事情了。”原来,外面张罗着给村民们测试灵根的师兄,是叫做云清的?
我闻言一笑,乖巧的笑容愈发绽放,道:“我知道了。姐姐,你们真的是从仙界里过来的吗?”
两位姐姐一左一右地立着,闻言丰着托盘的那个用托盘挡了自己的半张脸促狭地笑。另一个捧着茶杯递给我的那个姐姐,也笑道十分开怀,回道:“小妹妹,你的嘴巴可真甜!”
说话我的嘴巴甜,那就是她们是从跟仙界沾边儿的地方过来,可又不是真的仙界的意思了?仙界里,生活着的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整天高来高去的长生不老的仙人,不会做这样的事。她们说自己的门派是仙盟,可除却修仙炼法,其实跟凡间的一些招收弟子壮大势力宗门宗派也差不了多少吧。
只不过,凡间宗门里面是以武功为宗旨,他们那里以修仙为宗旨,罢了。
接下来她们说的话,也印证了我的这点猜测。她们说:“小妹妹说的是故事里的天上的仙界,我们来的地方是人间的仙界,也是在西边昆仑山和周边的十万大山里。”
“天上的仙界,以前是存在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不在了。”
“小妹妹,你的天赋还行,金木水,可以进我们药灵殿。药灵殿的弟子以炼药为生,修炼御气术,前期可能不善于应敌作战,可后期要说能活得长久,可就谁也比不上了。”
“只要你肯用功吃苦,不能保证你一定成仙,但是活个两三百年没有问题的。”
我当时也却是想到了百年之后的事情。人生苦短,看那些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一个一个死去,确实是对于活着的人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兔死狐悲”,说的是兔子死掉了,狐狸却感觉到悲伤;我们同生而为人,如今送别亲人,也总有下一辈亲人送别我们的时候。活得长久,无疑就很具有诱惑力了。
“活个两三百年啊?”我忖度着这几个字,越是咀嚼口腔里面越是像流满了蜜汁一般,甜得整张脸都绽放开来。整张脸上的笑容就绷不住,向往地无声笑起来。
云清师兄正好在这个时候走进来,领着两个半大的男孩子。看到我在笑,也温柔地笑着询问:“你们说什么呢?竟然这么高兴!”
说话的大姐姐站直身子,笑道:“云清师兄,你来了。我们两个正给小妹妹说盟里的事情呢,差不多把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呦!”
师兄也就一起笑,摇头道:“你们说完了,倒省得我多费口舌。”向我问道:“她们可曾将门派里面的事情都跟你说清楚说明白了?”
我开心地笑,用力地点头,道:“都说清楚了。”
师兄也笑,道:“好,你们三个跟我来,一起去拜见大药师。”
于是,我加入到那两个半大的人旁边去,三个人跟随着师兄一起去拜见大药师。大药师看见我们过来,立时放下了手中的茶盅,村长也停止说话,一起转过来看我们。
师兄向他们分别抱拳行了礼,又转回来看大药师道:“老师,叶庄的村民已经全部测试过灵根,只有这三个。叶青姑娘,身有金、木、水三系灵根,这两位分别是木土和水火灵根。”
大药师沉稳的甚至有些严厉的目光在我们三个身上打量一番,问了后两个几个问题,末了又转向我。清淡略有疏远的眉目间似乎多了些疑惑,问道:“这小姑娘,怎么看着有些面熟?”
“你爷爷叫什么?”他思索一番后,这样询问我。
我回答了我爷爷的名字,他却还是没有想起来是哪个。这时,旁边的村长凑过来,说道:“这个是叶重叔叔的后人;重叔有两个儿子,这个是小儿子家的二孙女。”
又对了我道:“叶青,还不快拜见你苍爷爷!”
于是,我学着那些大家闺秀一般福了一下,大大方方道:“苍爷爷好!”
大药师有些淡漠有些严肃的老脸上,也绽放出一些欣慰来,颔首道:“你曾爷爷得知有你这样的后人,九泉之下定会觉得欣慰。”又转向师兄吩咐道:“等下吃过饭,你送她回去,明天后天继续去其他村子招收弟子;过后,再亲自登门去和叶青爹娘说和,务必和他们讲清楚。”
师兄恭敬地躬下身子,应道:“弟子记得了。”
大药师重新半合上眼睛,倚靠回椅背上去。村长爷爷连忙把我们往饭堂里让,边说道:“大家都辛苦一天了,赶紧去洗手吃饭吧!”
于是,我们去村长家的饭厅里面去吃饭,饭菜酒茶十分丰盛。
饭后,师兄送了我回家,只是夜色已深不好再多说什么。
我喜滋滋地回家,跟娘打过招呼就回去自己的屋子里,娘在随后跟着走进来坐到床边。她的脸上有些落寞,还有一些欲说还休,最后向我问道:“你在村长家都做什么了?”
闻言,我在床上痛快地滚了两滚,将双脚翘到墙上去。“没做什么,就是老神仙问了我两句话,然后让我们去村长家里吃饭,吃了饭就回来了。”
“没有做别的事?”我娘还是不放心,凑近些询问。
我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也有些害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毕竟在下午的时候,我坐在村长家的屋子里,可是看得很清楚自家老爹面子上的不高兴。老爹既然现在不在,那就不多说了。
于是,我手脚并用推了自己娘离开,边道:“没有,没有。我要睡觉了。”
娘的面上现出不悦,但还是摇摇头,走了。“明天你姐姐相亲,你也回来看一看!”
我应了一声,拢上被子出了一会神儿,才激动地蒙上脸睡了。第二天中午,放了学,便来不及等小妹他们,就跟着班上的同学跑去了邻村。听说,师兄们今天是去了他们村子。我过去的时候,师兄他们正在院里面摆弄测试灵根的圆水晶,看到我立时一笑,招收唤我过去。
“你怎么来了?”经过一整夜的思想发酵,直到这个时候重新看到他们这一群白衣仙人,我才敢真的相信他们是真的;我能够随着他们去西北修仙也是真实的事情。
我回答道:“下午放假,我在家里没事就过来看一看。”
师兄听了,笑得眯起了眼睛,也大度道:“那正好,来帮我们忙吧!”
我听了,连忙从肩膀上拿下来斜挎着的书包,昨天的姐姐笑着接了过去:“我来吧。”于是,我便堂而皇之地站到白衣师兄身边,跟着他还有另外两位师兄一起面对两个村子的人。
“这个就是测试灵根的灵石了,有谁想要修仙的,可以上来试一试了。”
喔,师兄招揽人的声音万年不变!
招人的事情一连进行了三四天,几乎每一天我有时间都会跑过去帮忙。久而久之,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我就属于他们之中的一个了,也会在最后的时间里跟着他们一起走。
我是心里面也一直这样认为的,可是这几天家里面的氛围很奇怪:老爹不说话,娘也欲言又止,每当我朝着他们看过去的时候,他们又无一例外地躲开。
今天,无疑是到了最后摊牌的时候。我告别送行的师兄,走进门里来的时候,屋子里点着昏黄的油灯;屋外的热风微微地吹进来,直直向上的油烟便微微偏移。
我闻到了油烟熏人的味道,有些难过地掩住了口鼻,手掌在前扇了扇。向爹娘道:“爹娘,我有话跟你们说……”
老爹冷硬地哼了一声,不容置疑道:“不用说了,我们不同意。”
“为什么?”虽然隐约有预感,我却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干脆利落的拒绝,不由得大声质问。
老爹撇过脸去不理我,娘摇摇头,叹口气过来拉我坐下,握了我的手劝道:“我和你爹的意思是,女孩子家还是应该留在家里。你说你,什么修仙修道咱们听都没有听过,谁知道是真是假呢?你才十一岁,就孤身一个去到大西边,举目无亲的,将来发生什么事情爹娘都没办法帮到你。”
“可让我们当爹娘的怎么能够放心呢?”
“还是留家里面,过几年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安安分分的不也过一生吗?”
可是,那样跟父辈、跟祖辈、跟放眼望去其他人一模一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呢?!我当然不能够愿意,于是着急起来反驳说:“你们不放心,还不是有大药师的嘛?”
“曾爷爷救过他,他也救过曾爷爷,救过咱们村子里的人。这一次,他又带了这么多的弟子一起来,你们究竟还有什么不相信呢?我不怕孤身一个,我就要去!”
“你要去,就打断你的腿!”我老爹终于被我的无理取闹给激怒,立即暴吼一声。
我吓得一激灵,然后默默流泪,娘亲又忙在旁边劝。她搂了我,直骂我是没良心的闺女,恨铁不成钢道:“爹娘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说走就走孤身一个去外面送死的吗?别哭了,也别怨恨爹娘,爹娘是不舍得你孤身一人在外面受苦受难;到时候,你生病了受伤了,谁理你呢!”
我叫嚣道:“不用谁理,我自己理自己!”
娘也生了气,推了我一把怒道:“胡说呢,人家跟你非亲非故的,出了事谁会帮你?从小到大,爹娘什么都依了你们,上学读书到相亲,哪一个不是听你们的意思。只这一个不行!”
“可我就想要这一个!”我努力为了这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据理力争。
可是,到了最后,吵吵闹闹到了半夜时分也还是没能够把爹娘给说服。我哭的累了,被娘拉着送回房间里床上睡了,爹娘又在堂屋里面为了我的将来商量了好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我没有精力听清楚,只是知道那只会是他们认定的对我好的结果,当然不包括离家修仙。
第二天上午,阳光明媚,师兄带着两个师姐上门向我父亲说明情况。我肿着两只眼睛,被娘和夏满拉着坐在自己的屋子里面,直到听见他们和爹一起出门的声响。爹去跟大药师说明了不舍得我出门的情况,大药师他们表示理解,一行人在下午的时候骑乘着丑陋的大鹈鹕鸟飞走。
我的梦碎了,灭了,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姐姐的婚事说成了,麦收过后,一家人喜滋滋地乘着马车进繁华的镇子里购买定亲的物品。但是,高兴的人中除去我。
阳光灿烂的午后,我站在一间衣铺中,经验老道的裁缝忙着为我量尺寸。娘和夏满站在柜台前面挑选大红的衣料,一左一右拿过来在我的身上比划。夏满说:“娘,青儿不是一直吵着要红石榴裙吗?这块料子又薄又垂热天穿上一定好看又凉快,贵一点就贵一点吧!”
娘亲也十分满意,又比划了几下,点头道:“就拿这一块儿吧!掌柜的……”娘亲转身叫来掌柜,边商量着截几尺布料足够给我做衣服,边要求降低一些价钱。
我站在那里,披着我迟到的十一岁的礼物,注视着台阶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眼泪渐渐溢出了眼眶。
“青儿……”我听到夏满的叹息,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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